《一忘皆空》五月雨隼人

45、第 45 章

　　布莱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注视同时把玩着手里的思考者。
　　原本斯内普刚刚把这玩意还回来，布莱克曾经一度沮丧地不愿意再看见它了，并且把它锁进了壁橱里。不过就在当天晚上，还是忍不住拿了出来，对着它自言自语，假装斯内普还在对面朝着自己发问，自己在这边伪装成一个友善的魔法小玩意，偶尔跟斯内普还能说上两句话。要么就是布莱克干脆假装自己是斯内普，也问思考者在想什么，然后他就装成自己，再对着思考者作出回答。
　　“--我说，你那个蠢脑子在想什么呢。
　　“--我想我一点也不蠢，我大概是整个英格兰最聪明的魔法小玩意了
　　“--……不这种对话太无聊了……嗯……咳，我在想，我从来没想过嘲笑你的礼仪，你知道你吃东西的时候优雅起来简直把我衬托成一条吃饲料的狗，好吧，我本来就是条狗。
　　“--这条似乎还不错？嗯，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全想起来了，你还恨我么……我真蠢，你不就是因为恨我才让我忘记的么，可我发誓，我绝不会是因为恨你，才忘记一切的，我发誓……好吧或许是这样。
　　“--啊啊啊不行，我想的事情太多了，我很在意安娜的事情，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格去在意，我是个人渣，可她比我想象得还要美好太多了，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我甚至没办法再憎恨她。
　　“…………”
　　在去圣芒戈前一天的夜里，布莱克没有睡觉地和衣坐在床铺边上，对着手里小玩意自言自语了大半夜，直到窗帘缝里泄漏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他知道不管结果是好还是坏，他都得去面对了，当然，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不管是好还是坏。
　　现在他从圣芒戈的解咒师那里回来。
　　冗长且耗费精力的治疗，加上之后几乎让他呕吐出来的幻影移形，使他没办法好好地静下来思考。
　　现在他勉强算是回到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里，他开始试图串联起所有事情的时候，下意识地把放在桌角的思考者捞在手里，依旧坐到了床边。
　　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那次聚会并且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呢？
　　他第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原本并不是那么打算的。
　　在解咒师的帮助下，他终于想起了那半个月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布莱克布莱克在校长办公室看完了记忆，第一时间回到了圣芒戈，当然不再是去看望波特，而是悄悄地来到了隔壁的斯内普的病房门口。
　　他谨慎地推开房门，远远看见斯内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熟睡。
　　他大着胆子走进去，尽量不让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轻轻地挪动脚步，一直来到斯内普的病床边上。
　　跟床头柜上光秃秃一片没有慰问卡片也没有水果一样，斯内普的床边也连把椅子都没有，这说明除了医生，没有人会来看望和照料斯内普。
　　因为仰躺着的关系，斯内普的头发从脸颊两侧全都滑到了耳朵后面，铺洒在枕头上，因为入院这么多天没洗过头的原因，显得比往常还有油腻，一缕一缕地粘在一块。斯内普的两个脸颊都是凹下去的，颧骨夸张地凸出来，像是有人往骷髅上蒙了一块惨白的人皮，加上没有了头发的遮挡，整张脸上只剩下那个大鼻子孤零零的最为显眼。
　　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的布莱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那样的斯内普有哪里是丑陋的。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是时候找个机会好好说清楚了。
　　那时的布莱克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情究竟是怎么到了那一步的呢？
　　斯内普出院，布莱克找不到谈话的机会，他们决定在三把扫帚稍稍庆祝一个晚上，布莱克觉得时机不错，拜托波特无论如何邀请了斯内普，最后呢，布莱克为了给自己鼓劲，硬是一杯接着一杯地把自己灌了个烂醉。
　　即使是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他还是记得自己今晚的目的。
　　“西弗勒斯会送我回去！”
　　他大致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这么冲所有人宣布来着。
　　是的，西弗勒斯会送他回去，然后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看过那些记忆了，尽管斯内普可能不大愿意让波特之外第二个人看见，可那些记忆对布莱克很重要，他想好好问问斯内普，也想好好跟斯内普谈谈。
　　可事情究竟是怎么到了那一步的呢？
　　他们争执，大吵，对骂，差点打起来，然后互相压制，最后喝醉的布莱克失去理智，在说出一切之前选择使用了暴力。
　　“这并不是我所想的！”布莱克大喊大叫。
　　“不是你所想的？”斯内普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不想多费力气，只发出了刚好让布莱克听见的音量，“你的大脑永远不能成功地支配你的身体。”
　　“闭嘴吧斯内普，战争结束了，不是吗，我们谁也没死，本该一起死掉的我们，不是一个都没死地活下来了吗？”
　　“跟你一起死掉？相信我，这是我这辈子最不愿经历的噩梦。”
　　“收起你的尖酸刻薄，我们还得这么吵下去，吵一辈子吗？”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我知道我们在吵架，虽然我自己不太记得了，但我能判断出来。你看，斯内普，再也没有黑魔王了，也没有战争了，我们都重新活了一次，为什么不能停止像孩子一样无休无止地争吵呢，毕竟短短的几十年人生我们已经浪费了四十年了。”
　　“看看是谁在指责我，像孩子一样的一直都是你……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想知道，你准备好为你今晚的恶行付出生命的代价没有。别瞪着我，我不惜进阿兹卡班，只要能杀了你。”
　　“别傻了，西弗勒斯，我看过你给波特的那段记忆了。”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让你感到得意的地方。”
　　“我没有感到得意，我只是想让事情回到它该回到的地方去。”
　　“不，布莱克，有些事情没有什么该回到的地方，因为他们本身就只是那样而已。就像你把我送到狼人的嘴里，那件事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它只是……在那儿。”
　　“我不相信！我可以恢复我被混淆的记忆！我可以弄明白我为什么那样做！我不可能真心要杀你！你明明在意你曾经喜欢过我的事情！”
　　“…… 布莱克，你是个杂种，为什么你认为世界上的事情是可以挽回的？孩提时代的你会有那样的天真我并不觉得奇怪，可年近四十的你仍旧认为发生了的事情可以挽回……你他妈就是个杂种，没人比你更加狠毒。我不是你，我不想挽回任何不可能挽回的事情。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知道我不能杀你，现在我只想要一记一忘皆空，布莱克，你该不会指望我会乐意记住跟你之间的任何一件事情吧。”
　　“可你还是记住了……在你的记忆里，你很清楚地把它们都记着，即使我忘了。”
　　“那么你大概可以不用继续在意了因为马上我就回弥补这个错误。”
　　布莱克没有来得及开口拒绝，也没来得及用自己的魔杖阻止那个魔法，就立刻被击中，不省人事了。
　　斯内普永远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被挽回的事情。
　　可他却选择了给布莱克施了一个记忆混淆咒，正如小时候的布莱克对他自己做的那样，而不是说好的一忘皆空。
　　这是不是在说，即使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多多少少也能抱有一丝幻想，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还是能够被挽回的？
　　坐在黑暗之中的布莱克，低头看着手里的思考者，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如果还能挽回，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