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皆空》五月雨隼人

41、第 41 章

　　11月25号早晨，斯内普穿戴洗漱完毕，打开了圣诞日历的第一个门，意外地从里面得到一条裙子。

　　当然不是给斯内普本人穿的。

　　他看得出来，这是条送给安娜的裙子，尺寸相当大，展开来比划一下，可以想象到安娜在蹒跚学步的时候穿着这条粉红色的荷叶边公主短裙，会有多可爱。

　　裙子的尺寸比日历的门大出不少，并且在斯内普打开门的时候彭地落出来，这让斯内普预感到其他门里说不定也多多少少放了一些尺寸跟日历不符的大玩意，如果不能在缩小咒语解除之前妥善处理他们，说不准就有一天日历会突然炸开，里面的东西淌出来塞满他的卧室。

　　很快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他们为一个不合群的人准备了50个门，这个人却还在幻想着每个门里都是精心准备的贵重玩意。

　　如果这个日历真的是合作完成的，斯内普想，今年冬天或许会收获很多双新的棉袜子。

　　学生的圣诞留校登记很快做完了，当然，数量跟以往一样，没有多少。斯内普还是跟去年一样，登记了马尔福家在法国的住址。

　　等过了考试周，批改完了大部分的试卷，斯内普有了更多的闲工夫开始思考一下有关思考者的事情。

　　他仔细地读过思考者的使用说明书，并且读了很多遍，几乎赶上他学生时代的课本。

　　那上面说，每一个这样的魔法通讯器，都可以靠魔咒绑定在某个人身上，拥有通讯器的人只需要通过口令，就可以激活通讯器，并且跟绑定了思考者的人进行短暂的通话。它并不能取代真正的通讯设备，却是个有意思的小玩意。

　　斯内普以为自己会生出遭受愚弄的愤怒，立刻跳起来去咒杀布莱克，但他没有。

　　他的脑子里迅速地回闪过自己跟思考者坦白过的事情，好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除了展露出他的一部分软弱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能让他更难堪的了。

　　更令他在意的，是通过思考者带着金属色的嗓音，说出口的那些话。

　　“有人说过你的脸长得很好看么？”

　　“你一动不动坐着看书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她是个小天使。”

　　“我能约你出去么，我猜你会拒绝。”

　　“他是个混球，杂种。”

　　“你在生气？”

　　“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醒着，不睡觉么。”

　　“我不太妙，不过现在好多了。”

　　“我能约你共进晚餐么……我只是说说而已。”

　　“她是个天使。”

　　“你还生气么？”

　　“你今天真帅气，是要去约会么？”

　　“天气不错，我能约你出来散步么？”

　　“你生气了？”

　　“她真美。”

　　假如这些话并不是来自于布莱克的预设，或者也不是魔法玩意自带的，而是实实在在出自布莱克之口呢？

　　布莱克的预录，布莱克当场回答。

　　斯内普说不出哪一种更糟糕一点。

　　早该在思考者多了那些赞美安娜的句子的时候，斯内普就该猜到这根本不是事先录好的。

　　这并不是一个把戏或者恶作剧，斯内普想。可他想不通为什么。

　　现在斯内普有两个思考者，一个来自布莱克，一个是他从笑话商店新买回来的。他太冲动了，脑子一热就买下了这个东西，他甚至不知道拿回来做什么。

　　“为什么做这些事情，你都在想什么？”

　　“我想……嗯……今年冬天比以往都要冷。”思考者毫不迟疑地开口了。

　　此时此刻，跟以往不同，斯内普清楚地知道，连接着思考者的另一边，是布莱克本人在跟他进行对话。他们俩从来也没用这样平静的语调对话过。没错，在他们之间，什么样的情绪都有了，伤心，愤怒，焦躁，失望，憎恨，讥讽……惟独没有过平静，斯内普从来不能想象跟布莱克话家常。

　　可回忆过去的十个月，他们一直在通过这个思考者进行着不痛不痒的聊天，这多少让斯内普感到有些奇妙。

　　“我忘记给安娜买新衣服了，天气变冷之前我得把这件事情列入计划之内。”斯内普若无其事地低声说着，手里正在摆弄自己新买的思考者。

　　布莱克在那一头静静地听着，假装通讯已经失效了。

　　布莱克不想当个混球，或者说，他不想继续当个混球了。

　　就像卢平屡次告诉他的，他爱斯内普——可笑的是这件事情竟然还得靠卢平告诉他。

　　他不再羞于承认了，他爱着斯内普，他回溯过去的一年半，他是那样爱慕、迷恋着梦中的斯内普，最近的两个月里，他总是走神，一不小心就在不断地假想如果斯内普再次咒骂他转身离开，他该怎样苦苦哀求对方请求对方留下。在他的想象里，这一招有时候起效，有时候屁用没有，布莱克就跟随着自己想象中的结局，或忧愁或欢喜。

　　“幸运的是，布莱克先生，记忆的混淆并不是不可逆的，并且从你的口中，我可以知道那个混淆咒出自你自己七年级的手——并不是我瞧不起你，我只是想强调，以这个咒语的强度，和它的精准度——我相信你完美地施展了这个咒语——来看，想要寻回并且逆转这个咒语，实在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除了它年代久远。”

　　当从圣芒戈的解咒师嘴里听见这段话的时候，布莱克当场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高高地跳起，撞击自己的两只脚后跟。

　　布莱克回到员工宿舍等待下一次预约的诊疗时间，那将是他取回所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的时刻，不再作为旁观者，不再知道得零星半点，不再懊悔自己的鲁莽和傲慢。

　　在距离一周的预约还有两天的时候，他跟斯内普不期而遇了。

　　说是不期而遇也不合适，毕竟他们总在一个校园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大礼堂的教师餐桌上也难免同席进餐，但布莱克已经一个来月没有邀请过斯内普出去，斯内普当然也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两个人形同陌路。

　　这个时候布拉克特别理解一句话——宁可你恨我，也不能让你忘了我。这并不是说他多么期待着跟斯内普一见面就拼得你死我活，他只是怀念以前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剑拔弩张的时候，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揪住斯内普的领子，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狠狠瞪视对方深邃的双眼，感受炙热愤怒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在自己脸上。

　　这一次，两人在走廊里相遇，斯内普没有像之前一个月里那样，立刻转身就走，也不是前后脚相隔一段距离进行短暂的对话——这意味着他不是不耐烦地想要立刻走开，而是两只脚并排站立，表情漠然地看着布莱克。

　　一向认为自己是朵出色的交际花的布莱克，此刻喉咙发堵，没法做第一个开口的人，却也没法做第一个拔起脚后跟先走的人。他徒然地吞咽着口水，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回想是否又做了什么惹斯内普发火的事情。

　　相较于布莱克的焦躁不安，斯内普显得没什么情绪。“我们得谈谈。”他说，仿佛面前是个论文得了T的学生。

　　“谈谈？”布莱克说了一个单词，中间不小心带上了响亮地口水声，他赶紧闭上嘴。

　　“相信我，跟你单独谈话，我对此的排斥程度仅次于你，甚至更甚于你。不过鉴于我们最近的相处，我认为有必要谈谈——是时候结束了。明晚我在教职工休息室，确保你能来。”

　　见鬼的相处我们压根没相处！我们连话也不说！！！

　　一直过了五六秒，布莱克才惊恐无比地意识到，斯内普说了“结束”这个单词。

　　“哦不……”布莱克低声发出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狗似的哀嚎，却发现斯内普已经走出去二十米了。

　　梅林……这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

　　我跟斯内普还他妈的什么都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