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皆空》五月雨隼人

1、1

　　“一忘皆空！”

　　布莱克猛地睁开眼，醒了，眼前是破败的屋顶。

　　他在尖叫棚屋里，并且救了斯内普。

　　不过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等等，让他理一下思路。

　　他正在和食死徒酣战，一回头就看到那道绿光，他的脑中闪过”永别”的字样。。。接着他吼叫着”杂种食死徒！！！”手舞足蹈地落了出来。

　　这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斯内普，一个濒死的斯内普。

　　斯内普闭着眼睛，靠坐在角落里。说是靠坐还不妥当，他应该是就着背靠墙的姿势滑落下去的，身子窝成奇怪的角度，狼狈得不堪入目，并且血流不止。

　　听到布莱克的叫唤声，斯内普有点艰难又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抖开上眼睑--布莱克觉得自己没看错，的确是抖开--又艰难地聚焦，接着呆滞地眨巴了几下，一瞬间竟然让布莱克想起邓布利多，那个总是从镜片上方朝人眨巴眼睛的精明校长。

　　但斯内普这个不一样，这只是个快死的人。

　　布莱克吓了一跳，顾不得细究自己现在的处境，慌忙跪在斯内普身旁的一堆灰尘里，用之前还在对着食死徒发出咒语的魔杖转而为斯内普治疗。

　　“黑魔王要我死。”

　　他的言下之意是，没人救得活他，否则伏地魔不会留下这个可能性。

　　“得了吧，那是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你。”布莱克手忙脚乱。

　　他发现斯内普脸色发白，又抖了抖上眼睑，不接他的话，或许是因为虚弱，或许是因为正中靶心。他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前波特刚刚从地上这个人身边离开，带走了他的记忆，放他一个在这里渐渐死掉。

　　蟒蛇没有毒，但纳吉尼咬了斯内普很多下，连斯内普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下，布莱克强行扒开他捂着脖子上伤口的手，整个颈子都是烂的，布满血洞。

　　“梅林的蛋蛋，你为什么还活着？”

　　斯内普又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

　　血止住了，但他仍呈现失血过多的症状，他觉得自己仍难逃一死。

　　活下来又能怎样，波特死了，邓布利多死了，连伏地魔也死了。

　　“你能为我证明，我是凤凰社的么？”

　　“呃。。。对不起你说什么？”布莱克是真的没听清，他从一大片血块中刚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试着吟唱一个长点的咒语帮他恢复伤口。

　　“没什么，你忙你的。”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死。

　　“你真是个大麻烦。我们在哪？算了，你瞧我问的。我是说，我为什么在这？你为什么在这？哈利在哪？阿不思呢？还有莱姆斯，亚瑟？”

　　斯内普像死了一样静静地斜躺着不动弹，但过了好一会，他还是动起了嘴唇。“据我所知，布莱克，你已经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我也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才能看到你。”

　　布莱克忍住了骂声，“我看上去像是血人巴罗或者无头的尼克么？我要真是半透明的，至少能透过自己的手看到地板吧！”

　　斯内普疲倦地叹了口气。

　　“波特快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阿不思死了，莱姆斯在外面。。。你听到了么。。。他们在外面，你已经死去两年了，布莱克。”

　　只花了两秒，布莱克就选择了相信这些话，扭头迅猛地冲出门外，一路像霍格沃兹狂奔而去。

　　路上的食死徒并没有几个，并且全部朝着霍格沃兹的方向去，等布莱克到达霍格沃兹城堡外侧时，只看到零散溃逃的黑色身影们，以及欢呼着如潮水般涌向某个中心的人们。

　　“哈利！”布莱克叫唤着，“哈利！！！你在哪！”

　　他往人群的中间挤去，小巫师们注意到他，但没人认出他是谁来，有的人侧身勉强给他让出点路来，有的人丝毫没有让他通过的意思，比他还要更加热烈地向前拥挤，似乎把他当作一般的哈利崇拜者。

　　最终他来到了中间，见到了倒在地上的哈利，他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像人又像野兽，像哭又像笑，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哈利嚎啕大哭起来。

　　那之后场面混乱，教授们过来，并且看到了他，一个个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很有效率地把包括波特在内的所有伤员迅速转移到了圣芒戈。

　　失常了短暂片刻的布莱克，在那之后一直镇静地陪着波特和狼人夫妇，甚至在半途中想起告诉医护人员，尖叫棚屋里还有一个人，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

　　那之后过了一个月。

　　大部分在那场战役中受伤的人们都逐渐痊愈，或许并不能走出战争带来的伤痛，却已经开售能够重新体会一个没有恐怖和黑暗的时代即将到来的喜悦。

　　斯内普没有被当成食死徒审判，尽管这其中一波三折，陪审团认为不能相信他自己给出的记忆，并且除了这段记忆没人能证明他的身份。然而救世主哈利波特却不断地以名誉和性命作担保，证明斯内普作为双料间谍的身份，并毫无芥蒂地相信他。这让最后的审判变得容易了很多。

　　当斯内普再次走进霍格沃兹城堡时，修复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大部分学生也已经开始开始恢复上课了。哈利波特和他的伙伴们，因为离校的时间过长，不得不重新读一遍七年级，以保证顺利毕业，这个时候他们不用准备六年级的升级考试，只要重新选课，因此比其他学生轻松很多。

　　布莱克洗脱了杀人的罪名，再也不用被禁足在格里莫广场，还在霍格沃兹谋了一份差事，代替麦格教授成为了变形学教授，这意味着他的阿尼玛戈斯终于被登记在案，再不能像孩提时代那样为所欲为了。

　　他们为了庆祝，在三把扫帚里喝黄油啤酒喝到饱，一直到布莱克伸出手指都数不清自己到底伸了几根出来，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席。因为如果再不散席，布莱克就会继续抱着三把扫帚的罗斯莫塔女士不停地夸赞自己的好哥们和好教子有多么出色，然后大声对着唐克思喊她金妮并让她别介意，然后对着韦斯莱夫人喊唐克思希望她不要误会。

　　在所有人准备离席，场面到达最混乱之前，布莱克终于长臂伸展，把自己挂在了斯内普的身上，接着整个大吧台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像看到他落入猛兽之口危在旦夕一样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并且没人敢去看斯内普的表情。

　　老实说好几个小时前波特就知道自己该为邀请了自己的魔药教授这事追悔莫及。

　　他以为自己有义务代替自己那群尴尬的友人和长辈开这个口邀请斯内普加入他们的庆典，然而当他看到斯内普尽量远离喧闹欢乐的人群，表情难看且极其不耐烦地坐在吧台的尽头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对斯内普来说，只不过是个仗着见过他最脆弱最不想被任何人见到的一面就可以胁迫他的恶徒。斯内普一定半点也不想来，只不过当波特站到他面前并且开口时，他就变得仿佛没有了拒绝的立场。

　　“不！你们这些该死的成双成对的杂种！”布莱克愉快地宣布，“西弗会送我回去！”

　　不他不会！！！！

　　所有人都在心里尖叫着。

　　波特绝望地猜测着斯内普有多少定力能不当场把自己的教父掀翻在地按着暴揍一顿。而卢平则从初时的震惊和尴尬中迅速摆脱出来，自告奋勇地拉扯着布莱克的后颈试图使他脱离那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魔药学教授。

　　“不！别碰我！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布莱克大声喊一会，又嗫喏一会，却始终说不出别人究竟不知道，最后自己也只好放弃，转而再次自豪地大声---趴在斯内普的背上宣布---宣布：“我！！！知道！！！因为我看到了”

　　“啊啊啊啊！！！”发出惊人喊声的救世主手舞足蹈地冲了过来成为了卢平的帮手，一起把喝醉了之后变得力大无穷的布莱克往外拽，并且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的行为。

　　卢平颇有些担忧地看了波特一眼，后者额角正有一滴汗顺着眉梢往下淌。

　　就在这时，一直假装自己使局外人，事实上却正被缠着脱不开身的主人公---西弗勒斯斯内普本人终于发话了。

　　“是的，我会送他回去。”

　　不你不会！！！

　　所有人心中再次尖叫起来。

　　波特则惊悚地意识到，他的教父终于给自己争取到一次可能直接被抛尸荒野的机会了。

　　斯内普---带着背后的布莱克---站了起来，又转过身。整个晚上，直到现在为止，所有人才意识斯内普首次从吧台的阴影里露出他的脸，然而就算有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窝和颧骨仍在他的脸上透射出深深的阴影。对于惧怕他的学生来说，或许他总是这么一副臭臭的难看表情，但对于在场这些跟他共事多年又并肩作战，见识过他从喜到忧各种正常人该有的表情的人们来说，是个人且是个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他这会不太高兴，或者说，暴怒。

　　“我会送他回去。”斯内普重复了一遍。

　　所有人心中已经不能再发出尖叫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哀鸣。

　　斯内普带走了布莱克，离场前，意味深长地朝波特这里看了一眼。后者立刻移开视线，然后撞上卢平的。

　　“不。。。”波特小声悲鸣着哀求，“别问我。。。”

　　布莱克被斯内普拖着前行。

　　到此为止他都还记得，之后他也记得，他知道自己一直被拖着往前，因为他不太迈得开脚，还总是绊住自己的脚踝，中途摔了记下，其中一次撞到了他引以为傲的好看鼻梁。“嘿斯内普！你还记得么！我记得！”他记得，记得自己一路上都在这么朝着斯内普叫唤，”我全都记得，因为我全都知道了，什么来着。。。嗝。。。”

　　“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你即将曝尸荒野，布莱克。”斯内普先是得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又厌恶地皱起眉头，而后再次露出得意的样子，“你会后悔你的鲁莽，甚至会后悔把我救活。”

　　这样说的斯内普把布莱克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尖叫棚屋。

　　为什么跌落帷幕之后的布莱克会突然出现在尖叫棚屋里？不管是谁都想不通这个问题，他们只知道，西里斯布莱克没有死，或者说他活过来了。

　　“甜蜜的复仇。。。”斯内普想起了自己的老台词，重拾进嘴里，用力咀嚼了几遍，然后皱着眉头咂了咂嘴。
　　布莱克躺在地上，张着嘴大声打呼噜。

　　斯内普蹲到他的旁边。

　　布莱克感到有一只手试探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于是得意地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哈，杂种，我就知道，尽管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多奇妙，可我现在知道了。

　　那只手在他的头发上徘徊了一阵子，缩了回去，接着很快来到他的脸上。

　　是的，他的脸。

　　额头，鼻梁，笔尖，脸颊。

　　手的主人谨慎地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慢慢测量，这使得布莱克变得很痒，并且终于无法忍耐地抬手捉住斯内普。
　　斯内普没有发出声音，但因为一瞬间朝后撤出身体而坐在了地板上，然后恼羞成怒起来，低声怒吼着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无果，另一只手刚要拔出魔杖，便落入了布莱克的另一只手里。

　　两个成年男人在灰尘密布的脏地板上来回打滚奋力搏斗，最终，勇敢的格兰芬多把阴险的史莱哲林按在了下面，后者只能大声喘着粗气，怒视着他。

　　“不，此时此刻我不想浪费我一星半点的脑细胞想出任何困难的词汇送给一个甚至可能已经听不懂英文的醉鬼。”

　　“可你还是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么长的句子，斯内普，承认吧。。。”

　　“没什么可承认的，我发誓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别打断我，你真不知道我从哈利那里看到什么？”

　　布莱克仿佛清楚地听到斯内普脑中短线的声音，他得意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地宣布：

　　“我全都知道了！。。。”

　　记忆到此为止戛然而止。

　　我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是布莱克在被宿罪的头痛夺取最后一点意识之前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