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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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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时,临江县县令许良栋府上一家人也都已经吃饱喝足了,只等着再说会话消消食就梳洗息灯歇下了。
秦氏等了一天,好不容易等着丈夫回家,便惦记着好些话儿要唠叨,只拿眼看一旁的关氏,暗怪她不省事。
关氏低头静静等了一会,见许良栋也不跟她说话,便起身道:“老爷,我先回去了。”
许良栋嗯了一声,看关氏一脸委屈起身,又加上一句:“我今晚歇在夫人这边了。”
关氏一怔,原本愁苦削瘦的脸上,好一番局促,更加叫他看着不那么顺眼了,许良栋便只管喝茶,不再多看她一眼。关氏脸上过不去,却不敢多说什么,拉了拉许明珠,往后院子回去了。
许明珠默默跟在她身后走,眼看着她自己慢慢将一脸的沮丧压下,换上慈爱的笑来对自己,心里着实替她难受,不由得又想起那句话来,真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关氏无甚重要话讲,她也不想多开口说话,许明珠便陪她坐一会就回自己房里了。
才刚仲秋,天气凉得厉害,许明珠立在窗前,盯着一盆蔫蔫的菊花,发着呆。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愿意选重生,而不是穿越。
她的前世结束得实在是憋屈!一上大学便遇着了林东尧,许明珠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真是一古脑扎了进去,只觉得两人天地间都是甜的,泛着温暖香甜的蜜的气息,恨恨不得天天粘在那人身上。两人热恋三四年,许明珠除了痴痴幻想着两人将来的美好生活,其它的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只等着如林东尧说的那样,两人一毕业就结婚。林东尧这么能干,两人的生活一定会美好无边的。林东尧毕业后选择了考研,男人嘛,有上进心是好事,等两年就等两年吧,许明珠喜滋滋的想得冒了一头顶的粉红泡泡。那时她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也没想太多,林东尧跟她说,父母供他上大学不容易,现在老了干不动了,丫头你就先帮帮我吧,反正以后咱们是一家人。
去你的一家人。许明珠恶狠狠在心里骂道。林东尧一毕业进了家大型外企,却极少见他再来找她,好不容易见着一回,还是他打电话邀她去某个咖啡店,一见面就说:“丫头,我们分手吧,我俩不合适,越走越远,你和我,步子合不上了,你瞧,我遇着,我真爱的那个人了。”
她那晚喝多了,她记得她还迷迷糊糊给那人打电话来着,那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式说:“丫头,你不能怪我太现实,只是,你若有她的一半好,我也会选择你的。”她气得将手机摔飞出去砸了个碎,还想着明早拉下脸来找他算帐来着。
不想一睁眼是面前这个世界,不能好好痛骂那个男人一番,使她心中长久窝着一团火。这团火在遇着秦氏时,时不时就被提醒着冒窜出来,待秦氏欺负关氏明显时,就喷她一喷以解气。
说起来,许明珠觉得自己与关氏同病相怜,不过就是个秦香莲与王宝钏的结合体。
据说许良栋年少时长得很好,一派斯文俊秀,村里头姑娘家胆大些的,都往他身边凑,胆小的见了他,也都远远地红着脸看着他笑。都心底里喜爱的。许良栋最后选择了算得上书香门弟的关氏,关氏父亲早年做过几年官,说是因性子不好,退回了乡间田地里务农,却只育得掌上明珠关氏一人,爱若珍宝。
关氏嫁与许良栋初,小两口肯定也是过过相当缠绵一段时光的,关氏偶尔陷入久远回忆的表情可以看得出。许明珠便又有些心疼这个女人,她这样痴迷不悟,不如自己干脆利索断开将心中那个美好人儿比作牛粪狗屎,也许这样对这个软弱女人来说,更加好过些?
许良栋成亲第二年就进京赶考。一去九年不归,待派人来接她时,他在外头的儿女都已经是七八岁了。许明珠暗想关氏父亲应当知道许良栋在外做的好事的,因为据说他出了恶言阻止女儿投奔当时还在京城的女婿,不惜以父女关系要挟,关氏好歹也拖了两年多,直至关父病故,关氏才才拖着女儿出门去找丈夫。
有时许明珠又会想,若是那时自己便过来了,定也会想法子挡着她过来。关老爷那样倔梗性子,如何生得这样软弱一个女儿。
据说秦氏在初见关氏时,极为大度,对外表明关氏是平妻。许良栋也认为自己对关氏已是做得好到极致了,关氏大梦初醒时,对他也有埋怨,他便会说:“你不知道我在官场多不容易,你若有夫人那出身,我也用不着这样。”
秦氏出身好,平日里生活富足,关氏千里奔夫,身无长物,只在一见面就落了下风,两相处下来,受了不少暗气。许良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氏便更加有恃无恐。
许明珠初来乍到时,对关氏的生活状态极为惊讶,这样压抑,这样隐忍,这样屈辱活着究竟为什么?“出嫁从夫。”关氏的话彻底震翻了她,也让她有意无意没有把这妇人当作母亲,更多时候是当朋友一样陪着她。
而关氏望向许良栋时,不仅没有一丝厌恶与痛恨,甚至还有微微的期盼,这叫许明珠懊恼不已,不就是个软饭男么,至于么?
面前的一朵菊花被她揪得只有梗了,许明珠叹气放开,抬头看处远。县令的官宅不大,天已黑透,前院反而热闹起来,灯火通明,开始喧闹起来。许明珠静静听着,好一会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平白无故究竟有什么事这样忙乱。
许良栋这厢却紧张得直转圈。
主簿吴永劝道:“大人莫急。先收拾出上房来,再安排好吃食,再挑几个机灵的伺候的人才是要紧。只要咱们礼数周全了,便不会遭数落。便是不够称心,也要不得紧,那位大人自小的锦衣玉食,您还指望他在您这吃到用什么稀奇宝贝,说不定还叫上头知道咱们廉洁。”
许良栋这才有了头绪,大声吩咐下去。
府衙上方的灯笼将阶前照得明亮,许良栋与主簿等一干人急忙来到大门口,垂手静立,耐心等侯。许良栋很是不安,都有些打摆子,止不住牙齿上下乱碰,问吴永:“咱们要跪拜迎接不?”
主簿想了想道:“即是代天子出巡,又这样不作声张不叫人知道,咱们自然是不能在这大门口拜的,别倒坏了事惹祸。还是进了门看知府大人脸色行事的好。”
一会看许良栋还在打颤儿,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番,朝身后一仆人道:“去帮大人拿件厚披风过来。”
一会听得阵阵马蹄声,许良栋赶紧上前几步,伸了脖子朝路口张望。
最前头的是一骑马之人,身姿利索,翻身下来,将马鞭折在手心,抬起朝许良栋一行人问:“可是知县许良栋?”
许良栋战战兢兢弯腰拱手道:“正是下官,恭迎大人下轿。”
便见后头一辆青色小轿里钻出一人,小跑几步,恭恭敬敬朝前头一辆暗绿色轿子前道:“大人,到了。”
大人抬脚出来,许良栋顿时觉得自己就要闭过气去,亏了主簿在旁暗伸出手抵着他的腰才好些。众人俯身下去,等大人上前。
眼瞧着那位大人一身深黑衣袍,步伐不紧不慢,抬脚进了宅子大门。
许良栋擦擦头上的汗,朝知府半哈着腰点头行了礼,忙小跑几步,在前作指引,边颤颤巍巍说道:“大人,小的备了上房给大人歇脚。”
见大人无话,他也不敢再多说,只一路跑着,进了院子推开了门。大人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她,进了屋,也不多说话,只坐在主位上等了下来。
许良栋不得要领,也不敢太上跟前,只好转身询问跟着的知府:“大人,这是要?”
知府道:“不要这许多人,都散去吧,再备些饭菜来吃。”
许良栋忙一叠声吩咐下去。
秦氏早就得知消息,心想着如何备些上等美食招待贵客,因而亲身上阵在厨房作指挥。只命关氏烧水泡茶。
关氏不曾见过这架式,匆匆被捉了来一时都不知道泡什么茶好,只对着一锅滚了又滚的水发呆,一众粗使的下人婆子在旁出主意,她也不敢信。
许明珠被叫了来,随手从架上拿出一筒茶叶罐来递过来,催促道:“娘,喝什么不要紧,咱们的茶便再好,也好不过知府大人家的,这是应当的。这么晚了,肯定一路饥渴,快快端上去是正经。”
关氏回过神来,连忙吩咐众人泡了端了上去,许明珠道:“再备些点心,若是饿了,先垫垫。”
关氏连忙点头。却只够四盘,碟子里空了格。明珠道:“我前日做的那个糯米甜糕也填进去,总比没有好。”
关氏心说那太甜了,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管备好了端了上去,才舒口气。也不敢大休息,等着前头的话。
一会便听见管家的人跑回来说道:“几位大人叫点心吃完了,听说有一盘是小姐做,还直夸呢。”
关氏这才安了心,微微白着一张脸坐下去。
秦氏花尽心思备了饭菜,待东西备得差不多了,回屋与女儿许明月梳洗一番,又叫上儿子许明庭,上前头来。
前头院子正屋中间摆了个大圆桌。秦氏笑吟吟跨门槛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