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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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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居。
女人轻摇半面团扇,扇面乃是三点梅花,大方之态。
她行走至莲池,上有座亭,八角而立,亭中熏香炉,八角桌,棋盘无一不全,拾阶而上,亭中坐了一人,酒香四溢而来。
她掩面痴笑,“少爷这是如何了,今儿个怎生跑到小女这里来喝闷酒,也不曾招呼一声。”在那人对面坐下,翻了一只空酒杯,兀自倒上,抿了一口。那人不曾抬头,只顾喝酒。
她起身绕过那人,行走至湖边,女人香,香彻骨,媚态流转,宛如天成。苏翌猛抬头,只望见女人背影,和周围浮动的女人香,神色忽然恍惚起来,杯中物化作了茶,掺着九月荷香,冷冷清清入怀。
“芷儿,过来。”
女人身子一怔,却笑然而对,“少爷,我不是芷儿。”暮然回首,却见那人盈盈而坐,眉眼间溢满笑意。
她的手,被勾住,挣脱不掉,那人却像小孩得了糖果一般,笑的开心,她只听见他说,“芷儿,我抓住你了。”一阵天旋地转,她跌落在那个怀抱里,酒打翻了衣香浓郁,她只看见他如流星般明亮的眸子,额前碎发跳跃出阳光的颜色。
酒香扑面。
“苏大少。”她推了推他的胳膊,那双眸子张开,迷蒙的看着她,她看见自己的容颜倒映在他瞳眸中,是另一种光彩。
他拧了拧眉头,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温热的气息,扑进她的脖子里。脸颊有些热热的,她欲挣扎,身子却被禁锢的死死的。
月池中荷色败了干净,死灰一片。
那双手渐渐用力,将她揉进怀中。
“喂,你喝多了。”女人面色微红,几丝愠怒,她手中团扇扑在苏昱胳膊上。
“别闹,芷儿,怎么这么大胆了。”他拨开她的团扇,将她的手抓在胸前,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的手背,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有力地跳动。
“乖,陪我一会,就一会。”
她愣住了,他们在京都相识,至今已有几年光景,她见过意气风发的他,见过功成名就的他,见过隐忍不发的他,见过朝气盎然的他,却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他。也不再挣扎,她将双手环过苏昱的身体,紧紧地回抱住他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原因,他的身体冰凉的不像话,肩头的气息逐渐平稳,逐渐淡漠下去,最后他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像是迷路了的小孩子。
有些沉,她差点扶不动他。
女子将团扇放在桌面,努力地架起苏昱,天凉,不适宜酒醉之人在外面沉睡,她轻声招来侍应,轻手轻脚的将他带到房间里。
房间在月池居里,是一座独门院落,里面格局仿照京都地方,苏昱居住之所建造,连摆设都是相差无几,窗向阳,窗外园中,种满了清香木兰,此时已过季候,凋零的七七八八,她一抬眼就关上窗子。
光,透不过来,阻隔了外间兰花零落的香气。
那个人,此刻正睡在床上,醉酒的苏昱很是安静,掩藏起平日眼眸中的戾气筝鸣,俊美的面庞,透出规则的红晕。
他的发被剪短,身上的西装早已褶皱不堪。
侍女上前欲为他脱下外衣,她摆手,示意不用。
侍女点燃炉香,退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淡淡的沉水香,几近没有味道的萦绕在身边,她走过,安静的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沉入梦魇,手指抚上他的面颊,眉眼,嘴唇,鼻尖,细细描绘,仿佛在描绘一幅稀世珍藏。
他们有多久没有如此相对。
十年前,京都相识,至今都像是一幅画卷。
三年前,得知他要回归苏家的决定,她依然到来的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什么都没有,摇身成为月池居的女主人,其中艰辛,他人不知。
既是在一座城池,未必如京都一般随意,他们早已不是那时的年少,他二十三,至今未娶,她十八,至今未嫁。
他在守候,在复仇,在犹豫,在彷徨,在害怕。
而她,一直在等候,等这个永远不会是自己的男人。
她的情,他知,只是无法回报。他们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有自己的理智,有自己的生活,从此,交集甚少。
窗砂未落,情浓已断,这个男人,是她永远不可企及的明天。
她为他理好被角,拂开额头碎发,露出他俊美的脸颊,俯下身,轻轻地啄在他的嘴角,点到即止,面颊微红的离开他的唇角。
门被轻轻地敲响,透过门上的影子,她微微皱眉。
她起身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苏昱,离去开门。
是居中管事的,他的面色有些冷硬,见她开门,后退一步,退到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垂手而立。
月池步出房间,随手掩上房门,将他的身影掩盖在一扇门之后,完全的遮掩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月池面色褪去方才的红晕,微微颔首,她摇过团扇,火红色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格外耀眼。
男人低下头,行了一个礼,“姑娘,方家大少派人送来东西,说是……”
月池听见方家大少的名讳,眉头深皱,这个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对那种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接待他,不过只是生意上的往来罢了。
“扔了。”月池问都不会问,直接一句扔掉。
“可是……”男人有些迟疑,他踟蹰不前。
“还有什么好可是的,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若是接到方大少的东西,除了正常交易的钱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理,你们竟然让方家人进了着月池居后院,是怎么办事的。”月池怒意未消,她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不去吵到苏昱。
“可是姑娘,方大少这一次亲自上门,说那些东西都是给您的聘礼。”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收敛了眉眼,将自己隐藏在面具之后,仿佛那一丝狠戾的眼眸,不是他。
“赶出去。”她一边在前面向外走,一边说着。
头疼不已。
这个方大少在第一次来月池居就放言要娶到自己,三年来,时时刻刻不曾间断。她也不是厌恶那人,不过是习惯性的讨厌那种寻花问柳的男人,想她月池既然开了这月池居也不见得良善。
男人跟在她的身后,一目望去,尽是木兰凋谢的颜色。
而她行走在他的身前,浓色遮掩不去她周身风情,他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若即若离。
“月姑娘,我听院中下人说你在这里,小生多日未见,心生思念,特来拜见,希望姑娘不介意小生唐突了佳人。”男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透过层层围墙光幕,传到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