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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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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醉得不省人事,畅快淋漓地吐完了就开始手舞足蹈地发酒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时候,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烧得他糊里糊涂地乱说话,“花形透是混蛋!千秋凛是笨蛋!”语毕,还不忘打一个响亮的酒嗝。
“臭小子……把后半句给我吞回去!”我捏着他的鼻子,好笑又好气地在他耳边小声地威胁。天知道我在自娱自乐捉弄他的同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不生病则已,一生病就是大病,每次都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一眨眼他就没了心跳和呼吸。
生命这种东西,有时候脆弱得像个无理取闹的笑话。
还好目前为止连都侥幸地逃离了死神的名单,我都不明白每次劫后余生他还能理直气壮地糟蹋自己的身体,那份连我都叹为观止的不怕死精神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
傍晚,又量了一次连的体温,他的高热已经退去。给他掖好被子,我终于缓了口气。又想起高一那一年,连也是这样发着高烧,我在教室里考试焦头烂额。烦躁的情绪让我那个无意识中来回交叠着双腿的动作比以往更频繁,一次又一次踢到了前桌同学的椅子,而那个时候我自己却浑然不知。
时间还剩大半,我终于匆忙地写好试题松了口气。
“咳咳……”
我的正前方传来轻微的提醒似的咳嗽声。我抬头去看,被那个过于高大的身形给吓丢了半口气。手上一抖,原子笔骨碌碌地滚到地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快我一步捡起,递过来。我接住,低声道谢的同时却发现笔那头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同学,你知道吗……”那个力量拽着笔不放手,低沉而温柔地嗓音传入我耳朵,“我的老家有一个习俗……如果有女生对着某个男生的椅子踢三下,那就说明她非他不嫁哦。”
心跳猛地滞留了一拍。
记忆里似乎也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类似的话——那还是童言无忌的孩提时代,一个眼神清凌凌的小男生一字一句地说出“再踢我的凳子一次就得嫁给我哦”这样谁都不会当真的诺言。
年纪尚幼的孩子怎么会懂什么叫做/爱情。只是他诺了,我允了,两只小小的手牵在一起,以为就是岁月无双。终究是太年幼,最终我连小男孩的名字也没记住。所以,这段刚成雏形的山盟海誓就这样不了了之,也只能成为多年后回过头来怀念自己曾经天真无邪的一个记号。
脑海里的两个影子渐渐重叠,莫名的心悸,让我一时间忘记了要交试卷。虽然并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话而脸红,但是我却失神地看着前面那个男生的侧脸。只是一片逆光模糊了五官,我只记得他温柔勾起的嘴角和朴实无华的黑框眼镜。那个时候我在想,镜片后面的那双眸子,一定也是清澈而和煦的吧,就像现在温度不高却暖人肺腑的阳光一样。
啊啊。真是有够狗血。
不过,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期而遇吧——即使只是一刻钟,却也美好得让人无法自拔。
高二分班,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花形透。”那个身高一米九多的高大男生走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这个名字真好听。在文字上的意象很奇妙,好像能从字里行间悄然绽放出一朵晶莹剔透的水晶花朵。虽然……跟眼前这个撑破房顶的大个子不太相符就是了。
不过,这次一定要记住了。我抿紧了唇,刚刚在笔记本上认真地写下三个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平整地伸到我眼前。我有些奇怪,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望,看到花形透被光线印出柔和温顺的眉眼。
“今天开始我坐你左边的座位,请多多指教。”
我点点头,把手交过去,花形透轻轻握住。
我很少跟异性有肢体上的接触,虽然知道这只是形式上礼貌的握手,我却意外地感觉了自己躁动的心跳声——相对女生而言那略微粗糙的手心,能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茧和他温暖的体温。这样宽大而厚实的手掌,似乎磨平了所有风霜,把世界上最炙热的阳光都藏了进去。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高二的日子,就这样在跟花形透成为左右桌这天开始。
花形透是高大的,沉默的,内敛的,温柔的,就像一汪宁静的海水,在我的左手边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他成绩很拔尖,人缘很好,体育也好,篮球打得尤其出色。我去看过,球场上的花形透简直是意气风发,冷静而锐利,心无旁骛的认真,似乎每次都要连血液都燃尽才能畅快淋漓地下场休息。
我的运动神经特别差,跟我这个运动神经粗得没有边界的弟弟差了十万八千里,体育课是我唯一一项没有达到优秀的科目,因此我冷淡着运动的同时也对它感到无计可施。但是,我看到花形打篮球,却一点一点地被那种热血沸腾的执着和努力所感染。看比赛的许多女生都只专注于那个眉清目秀的篮球队队长藤真健司,这不奇怪,藤真生来就是篮球上的天之骄子,高一时跟他同班我就明白。跟藤真的锋芒毕露相比,花形可以说是不起眼甚至是暗淡的,高一那一年他坐足了冷板凳,而我的目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脱力了群众,一直离不开这个在部活结束后独自练习着后仰跳投的高大而奋进的身影。
有一次我值日到很晚,路过体育馆听到里头还有声音,就靠在门口看。花形还是在练习投篮,地上全是散落的篮球。一颗篮球骨碌碌地滚到我脚边。花形转过身,扯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是千秋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把球递给他,“我今天值日。”
“天色暗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点点头。等他收拾好,然后跟他去坐电车。
电车到了这个点还是有些拥挤,我连一个吊环都没有抓到,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抓着我。”
“哎?”
我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一个急刹车,我猛地撞到花形的怀里,然后一双手顺势把我揽过来,我一抬手,刚好扯住花形的手臂,总算稳住了脚跟。但是这个动作实在是暧昧不清,我的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他有条不紊的心跳声一清二楚地落在耳边,但是我却没由来地感到心安理得,甚至想要靠在他身上睡过去。
“千秋?睡着了吗?”花形拍了拍我的背,力道不轻不重。
“抱歉……”我揉了揉眼睛,“有些困了。”
“不介意的话,就靠着我睡一会吧。”
“没事。刚刚只是……”
“放心,不会让你错过站的。”
他低头看我,顺手摘掉我的眼镜,轻轻按住把我的脑袋往他胸口上靠了靠。失去眼镜我相当于半个瞎子,模糊不清的视线让我更加昏昏欲睡。我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松了身子往他那边靠过去。他总有一种让我特别放心的感觉。
——安全感?所谓安全感,在那时候的我看来,就是眼前这个男生在你耳边沉稳的呼吸,他环着你不让你摔倒的手臂,他温暖着你不让你冰凉的体温,还有他温柔地让你提出的要求得到允许。
花形透在某种意义上等同于这种遥望不可及的触动。
那天的日记里,我鬼使神差地,第一次留下了他的名字。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这种情绪会水涨船高,到最后……甚至脱离了我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