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怜幽人独往来》两仪空

8、第 8 章

　　深夜，醉花荫，一声破空而来的尖叫打破了楼里笙歌太平、纸醉金迷的氛围。
　　瑞儿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到前院，“雪海姐不好了，公子不见了！”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你再四处找找看，或许他自己出去了！”
　　“公子一定不是自己出去的，我给他煎的药一点没喝，全撒在了地上！”
　　香雪海略一思量，这确实不大正常，梨清身体有疾一天也离不得汤药，更何况药还是千辛万苦向高僧求来的。
　　香雪海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一件事，和眼下的状况何其相似，她直觉到事情的非比寻常。
　　“瑞儿你快去靖宁王府，如今只有靖宁王能救梨清了！”

　　梨清是被一道锐利的视线惊醒的，甫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景象立刻勾起了潜藏在心底的恐怖回忆。
　　“你醒了！”
　　梨清转头看向声源，闯进视线的果然是那张恐惧痛恨到极点的脸。
　　“承庆王将梨清带到王府有何贵干！”梨清极力控制着声音不颤抖，强装出镇定的模样，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床角后退。
　　三年前晁彦之背叛梨清迎娶公主让他坠入万丈深渊，却是眼前之人十五皇子卫子宇令他万劫不复。
　　公主卫子怡是卫子宇胞姐，梨清找晁彦之讨说法，却被曲解成恶意纠缠勾引，卫子宇为了替胞姐出气便用尽手段抓住了梨清，然后便是无尽的折磨折辱，甚至连双手筋脉，一身武艺也被废掉。
　　若非卫子宇，梨清完全可以以武入仕一偿策马疆场的夙缘，又怎么会落到沦落风尘的田地。
　　卫子宇一只手就制住梨清的全部动作，掰起梨清的下颌不无轻佻的说：“你有什么好，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男人，怎么就硬是有人迷恋你，连十四皇兄都不能幸免？”
　　被卫子宇碰触到的一瞬间，梨清便竭尽全力的反抗，全身的肌肤控制不住颤栗，内心深处涌起根深蒂固的惧意，再也装不出镇定。
　　“混蛋，放开我！”
　　卫子宇轻松压制住梨清的反抗，身体几乎完全覆在梨清身上，手指从他的额头一路滑落到锁骨，“莫非是这身子让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本王也想尝尝。”
　　到现在梨清已经完全明白卫子宇的意图，若是被他得手，便是远甚于三年前的折辱，真正的毁灭。
　　梨清又怒又恨，挥拳打向卫子宇靠得极尽的脸庞，却被卫子宇抓住双手压过头顶。
　　“贱人！”卫子宇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梨清脸上，“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妇，宁死不从，转眼还不是跟十四勾搭成奸！”
　　“在艳楼里没少干这种勾当吧，人尽可夫的娼妇！”卫子宇双目赤红，气息沉重，一把扯开梨清的衣襟，露出一大片象牙色的胸膛，“真后悔三年前那次没能尝尝你的味道！”
　　衣襟被撕开时梨清有一瞬间的失神，恨意排山倒海而来，真的好想杀了他，杀了他，梨清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杀意！
　　卫子宇低下头想要亲吻时，梨清奋力抬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头往上狠狠一撞。
　　卫子宇吃痛，手臂失力松开了对梨清的钳制，梨清趁机滚到床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取下挂在墙头的剑。
　　卫子宇是习武之人，卧室里自然都放着佩剑，梨清在于卫子无对峙时暗中打量过房中的布置，自然不会放过剑这样的防身武器。
　　梨清抓住救命稻草般握住剑，转身用剑尖对着卫子宇。
　　卫子宇一派从容，脸上是阴狠的笑容。梨清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你放我走！”
　　“三年前你是本王的手下败将，如今更是，你以为本王会怕你手中的剑吗？”卫子宇剑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困兽似的梨清。
　　见梨清并不答话，卫子宇一步步向靠近，双手握着剑的梨清却被逼迫得步步后退。
　　卫子宇毫不在意将胸口袒露在剑尖之下，“本王的心脏就在这里，怎么不把剑刺下来？喔，本王忘记了，一个心脉受损手筋断裂的人根本就连剑都握不稳吧！”
　　“我确实杀不了你，但是……”梨清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绝望到凄艳的笑，他可以杀掉自己，宁愿死也不要受那种折辱。
　　卫子宇尚来不及找回迷失在梨清笑容中的神智，便见梨清蓦然调转剑锋，直往自己胸口刺去。
　　虽然剑被卫子宇及时打落，但是梨清还是摇摇晃晃倒下，口中溢出触目惊心的鲜血。
　　寒山大师曾对梨清说：真气勿动，方能安然百岁。
　　当梨清勉力运起真气将利剑刺向胸口的那一刻，便注定他心脉尽断，药石无医，不管剑有没有刺进胸口，梨清都是必死无疑！

　　大量的鲜血不断从梨清嘴里涌出来，染红了半边衣襟，卫子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三年前便是这样无论受到怎样的折磨他都不肯低头，说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
　　卫子宇心中蓦然涌出一抹刺痛，他抱起梨清冲出卧室，神色慌乱早失了堂堂王爷的矜贵。
　　“来人啊，快去叫大夫！本王要京城最好的大夫！”
　　“王爷！不好了王爷！”一名家仆慌慌张张冲到卫子宇面前跪下。
　　“混账东西，本王要人请大夫没听到吗？大呼小叫做什么！”卫子宇一脚将家仆踹翻在地。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才不是有意冒犯！只是靖宁王带着大队人马把王府包围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卫子无已经提剑冲了进来，身后跟着炎朗、瑞儿以及一众全副武装的士兵。
　　当看清卫子宇怀中的梨清的样子，卫子无的心前所未有的抽痛起来，先前的焦急担忧在此刻全化作汹汹怒火，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杀之后快。
　　卫子无举剑向卫子宇攻去。
　　卫子宇怀抱重伤的梨清不敢仓促应战，只得在卫子无盛怒的攻击下步步后退，“不想他死就放下你的剑！”
　　“不需要你假好心！本王奉劝你速速将梨清放下！”卫子无攻势不减。
　　“他是你的蓝颜知己，他死了心痛的可不是我！”卫子宇也被激怒了，便不再顾忌怀中奄奄一息的梨清，肆意与卫子无对抗起来。
　　“你们小心伤到我家公子！求求你们别打了，先救救公子吧！”瑞儿早在看到梨清的惨状时就急得哭了起来，若不是炎朗在一旁拉住他，他早不管不顾闯进战局了！
　　庆平王卫子风等人收到消息赶到承庆王府时看到的便是两位王爷毫无形象的缠斗在一起的画面。
　　卫子风身后推着轮椅的男子在卫子风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便纵身跃起然后落在卫子无、卫子宇之间，以一己之身同时接住两人的攻击。
　　“住手！”简简单单两个字从男子口中吐出，带着一股不容违抗的凌厉之势，杀红眼的两人果然停下争斗。
　　“太子！”
　　“二皇兄？”
　　这名气势凌人的男子正是当今太子，二皇子卫子夜，与卫子宇乃一妃所出。
　　“堂堂王爷当众械斗成何体统？皇家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看清卫子宇抱在怀中的人，卫子夜皱起英挺的眉，脸色越发阴沉。
　　“将这人交给十四！”卫子夜毫不留情的命令到。
　　“不行！”卫子宇抱着梨清后退一步，对于这位同胞兄长，卫子宇从来不敢有所违抗，但是为什么又是他来谦让？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东西卫子无总是来和他争和他抢，而自己总是要让着他，明明自己才是年龄更小的那个，他不就是有一个做皇后的母妃又最受父皇喜爱嘛！现在不过是争个男妓，自己为什么还要让着他？
　　“不要让本宫说第二遍！”卫子夜眼中阴霾愈盛，只有在盛怒的时候他才会在心爱的亲弟弟面前自称本宫。
　　卫子宇还想退开，卫子无眼疾手快抓住了梨清垂软的手臂，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又是电光火石的碰撞。
　　这时一直昏迷的梨清突然动了动，痛苦的呻吟出声，嘴中用处更多的血液。
　　梨清一直迷迷糊糊，神思似乎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他不知道正被谁抱在怀中，但是却发自本能的想离开这个人，离开这人令人不安的气息。
　　“放……放开我……”梨清从卫子宇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失去凭依的虚弱身体往地上坠去。
　　卫子无赶紧将梨清揽进怀里，近距离看到梨清惨白的脸颊、染血的衣襟，卫子无才发现自己竟心痛害怕得全身颤抖。
　　突然被拥入另一个怀抱，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挣扎着睁开干涩的眼睛，一张写满焦急心痛的脸立即映入眼帘。
　　“王爷。”一声呼唤仿佛安心的叹息，梨清如释重负的昏死过去。
　　“梨清别怕，本王这就带你离开这儿！”不禁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炎朗备轿，本王要带梨清进宫看御医！”
　　“王……王爷，御医救不了公子，”瑞儿脸上泪水斑驳，嗓子都哭哑了，“只有栖霞寺的寒山大师才救得了！”
　　卫子无立即毫不犹豫地向炎朗命令到：“备马车，本王去栖霞寺！”
　　经过卫子风身边时，卫子无头也不回的说道：“子无明日自去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