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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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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清回来时,天色已暗。卫子无同寺里的和尚一同用过斋饭后,便在寺门口的黄果树下自斟自饮。
隔得老远,梨清便闻到一股清幽的酒香,“在这里喝酒不怕亵渎神灵吗?”
“这么美味的酒,连佛都忍不住要喝两口,你也来尝尝。”卫子无殷勤的把梨清引到石桌边坐下。
梨清端起盛着淡绿色液体的杯子,闻了闻,确实是酒,心下不禁有些犹豫,出家之人禁食酒肉,在人家门前光明正大的饮酒未免太不敬。
像是看出了梨清的犹豫,卫子无方不慌不忙的解释到:“这酒是方丈大师给的,据说是山下百姓进供的,以山间野梨酿制而成,清冽甘美,酒味浅淡,寺里的僧人都爱饮。”
“此话当真?”
“当真!本王还骗你不成!快尝尝!”
梨清这才小心的饮了一口,入口幽香略带清甜滋味果然独特。
两人把酒言欢,丝毫不觉时间流逝,直至月上东山。
梨清忽然站起身来,举杯对月,凯凯而歌:“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已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清风徐来,梨清一袭白衫随风而舞,仿佛仙人羽化,即将乘风归去!
卫子无心中一动,突然扯过梨清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王爷您怎么了?”梨清被他吓了一跳,满脸不解。
卫子无神色有些激动,握着梨清的手在轻轻颤抖,说话时连敬称都忘了用,“我,我以为你要飞走了。”
“呵!”梨清忍不住笑出声,“梨清可没勇气从这么高的山上跳下去。”
似乎今夜的野梨酒特别和梨清的口味,一直一杯接一杯的喝,卫子无见他高兴,也就没有阻止。到月上中天之时,梨清已经一动不动的趴在石桌上,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困得睡着了。
“梨清,梨清,醒醒,回房去睡吧!”
“梨清,你睡着了吗?再不醒来本王就抱你咯!”
梨清发出一声迷糊的鼻音,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卫子无不禁向梨清凑近了些,他的脸上有着醉酒后淡淡的红晕更衬得人面如玉,蝶翼般轻巧的睫毛轻轻颤动,他身上的每处细节无不构成一种难言的纯净的魅惑。
卫子无的手掌停留在梨清脸庞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最后无奈的转变方向,改为握住了梨清的手腕。
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晰的看见一道淡粉的痕迹突兀的横亘在白皙的手腕上,转而察看另一手腕,亦然。
指尖感受着梨清的脉搏,微弱,凝滞,是心脉受损的症状。
原来梨清真的是有武功的,只是被废掉了。
“梨清,梨清。”卫子无轻轻吻住梨清的指尖,“梨清,你究竟有多少事是本王不知道的呢?”
唉,悄无声息的叹口气,然后毫不费力抱起沉睡的人往厢房走去。
卫子无知道梨清清瘦,却没曾想他会瘦成这样,抱在怀里轻巧得像羽毛,心里又微微的疼。
夜凉如水,寂静无人,卫子无抱着梨清穿过树影,穿过重门,安静沐浴在身上的月华从未有今夜这般温柔,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抱着怀中人走下去,直到天荒……
第二日,两人趁晨间凉爽早早下山回城,卫子无一路将梨清送到醉花荫门口。
看梨清踏入醉花荫内,卫子无才掉头离开。
远远的便见老管家福伯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样子。
“我的小祖宗可回来了!您一个人出去逍遥了也不捎个信回来,让老奴好不担心!”福伯是看着卫子无长大的,对这个天之骄子有着类似父子的感情。
昨晚卫子无喝了不少酒,下马时脚步有些趔趄,福伯眼疾手快上前把他扶着,却忍不住皱了皱眉,“瞧您这身酒气重的!大皇子在客厅等着,看您怎么跟他交代!”
“大皇兄!”卫子无顿时酒气全消,头也不痛了,腿也不软了。
大皇子卫子风,封号庆平王,前皇后之子,前皇后驾薨时年纪尚幼便由卫子无的母妃代为抚养。
卫子风从小便显出超凡的才能,只比卫子无大四岁却比卫子无成熟干练得多。都说长兄如父,从小桀骜不驯、天不怕比不怕的卫子无也只有这位长兄能约束得住。
这回死定了!对于他的小过小错,大皇兄一般不会过问,但一旦大皇兄现身说教,就说明他一定犯了天打雷劈的大罪了!
对于大皇兄此行的目的,他隐约猜得到。
卫子无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往客厅去了!远远看见卫子风在廊下,望着园内的一株紫藤出神。
紫藤花已经凋零殆尽,只余一片青翠,偶尔有零星的花瓣飘落在那人怀里,那人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这人本来是天之骄子,生就的经天纬地之才,却成为宫廷争斗的牺牲品,幼时中毒失去行走的能力,只能与轮椅为伴,否则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之位一定是他的。
这么隽永雅致的人,站起来时该是多么丰神俊朗啊!
卫子无勉强压住心中的酸涩,走到卫子风身边蹲下,“大皇兄!”
“回来啦!”卫子风温柔的抚摸着弟弟的头顶,见弟弟一身风尘仆仆,脸色也有些苍白,身上的酒气更是熏人,忍不住轻声斥责,“你看你,怎生如此狼狈!你是堂堂王爷,不是小孩子了,莫要失了体统让人笑话。”
“我知道错了大皇兄,以后不敢了!”
卫子风知道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并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然而他也只能无了奈何一笑。
“可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
卫子无心下一惊,果然是冲着梨清的事来的,奈何是祸躲不过,只好闷闷的点点头。
“这便好!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和那人同为男子,本就为世俗所不容,何况他还是那样子的出身,你们之间就更没有可能性。”
“大皇兄你不是总是英雄不问出身吗,如今怎么看不起那人来?”卫子无忿忿不平地反驳。
“我不是看不起他。”卫子风越发的语重心长,“那人确实胸怀大志又才高八斗,若你与他只以朋友之情相交,我自是百般支持。但你若还存了其他的心思,为兄便劝你还是早日斩断情根,迷途知返的好!”
对梨清,卫子无自然不满足于简答的平朋友之情,这一点从第一次在栖霞寺相遇时他的心里就已知晓,不,或者更早的时候,在他跳那支名为破军的舞时他的心意就确定了,一见钟情也罢,情难自已也罢,与他的相处多一分感情就浓郁一分。欣赏,怜惜,敬重,爱慕……各式各样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早就无法自拔了!
“大皇兄,我对那人的爱慕发乎情止乎礼,决无半点亵渎,我是第一次想要认真对待一个人。看在您从小疼爱我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不好?”
卫子风从没见过狷狂骄傲惯了的弟弟这么求过什么人,一时又心痛又是气恼,面上却越发严厉冰冷。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难道父皇母妃也对你放任自流?”
卫子无霎时如梦初醒,在此之前他从没考虑过若是此事被父皇母妃知晓,他们会如何责罚自己,又会如何对付梨清呢?
直到卫子风离开后很久,卫子无脑中依然回荡着卫子风离开时说的话——
“你好自为之,小心行事,莫要害人害已!”
光是想象自己的爱慕之情可能会带给梨清灾难,卫子无就觉得心痛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