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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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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是夜,醉花荫依旧人山人海。
卫子无坐在上一次来时的雅间,身边陪着的还是那位叫璧月的姑娘,舞台上跳舞的还是那位叫梨清的公子。
大红的舞衣随着激昂的舞步摆动,衣袂翻飞,像极了伸展的羽翼,而梨清便是那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璧月一边倒酒,一边介绍,“这支舞叫涅槃,是梨清公子的成名舞。三年前公子出道那日,在南边门楼搭了好大一个舞台,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去看了。据说那日公主出嫁的队伍路过那里,驸马爷坐在高头大马上看了公子的舞还感动得泪流满面。驸马爷当场赋诗一首,称赞公子的舞是‘一舞惊天下’呢!”
“一舞惊天下,确实名副其实。”卫子无几乎无法收回粘在舞台上的目光。
梨清一舞已毕,楼下又开始了水涨船高的竞价。卫子无对璧月耳语几句,然后璧月就乐颠颠跑楼下去了。
香雪海正在楼下主持竞价,璧月就又在她耳边把卫子无的话又说了一遍,香雪海似乎抬头向卫子无的方向看了一眼。
“各位客官,今晚的最高价已经出来了。”香雪海停顿了一下,等底下的嘈杂过去,“靖宁王,一万两……黄金!”
台下瞬间哗然,靖宁王之前的最高价也才一万两白银而已,一万两黄金,莫说与梨清公子对饮言欢,就是买下整座醉花荫都可以了。
梨清公子所住的小楼位于醉花荫最幽静处,远离前院的喧嚣。小楼内布置简洁清雅,临门安置着一张山水屏风,水墨勾勒出江南烟雨的意境。
绕过屏风,方见一人临窗而立,一袭月白长衫迎风而舞,恍若谪仙。那人转过脸来,果然是一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微微矮身行礼:“王爷有礼!”态度不卑不亢。
“你早就认识本王?”
“嗯。”梨清微微颔首,眼中含着恶作剧式的调皮笑意,看得卫子无眼前一亮。“那日王爷凯旋,跨黑色骏马带领着万千将士归来,梨清在临街的阁楼上,恰好将王爷的意气风发尽收眼底,过目难忘!”
“你见过本王一面便记住了,本王见了你两次却都还没发现你是谁。”一个多月寻寻觅觅,却在今天,卫子无才知道梨花林里临风若仙的白衣公子原来便是醉花荫花魁梨清。
“前两次在栖霞寺与王爷偶遇,梨清若有冲撞之处,还请王爷见谅!”梨清说着赔礼的话,即便对像是堂堂王爷,他依然故我,不见一丝卑怯。
卫子无此时却有些懊恼,“早知道那人是你,本王就不必数次往栖霞寺跑了。”
其实不怨卫子无识人不清,实在是梨清两种形象差异太大,谁会想到在舞台上那么风华绝代、仪态万千的人,在私底下是那么个冷冷清清的模样。若不是现在眼前的梨清已经卸掉妆容脱下舞衣,卫子无依然无法把他和白衣公子重叠起来。
冰释前嫌后两人便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谈诗词,论歌舞,品美酒,赏月色,最后发现两人共同语言最多的是边疆沙场。
卫子无说边疆美景,大漠黄沙,长河落日;说沙场御敌,暗夜奇袭,突围破阵……
梨清听得专注,眼中是浓烈得快要燃烧的憧憬。
“二月十五那夜,公子跳的那支舞可有名字?”
“自然有!舞名破军,歌名亦为破军,王爷若不介意,梨清可为王爷舞上一曲!”
“自然求之不得!”
舞依然是那一只舞,再次观看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没有丝竹乐器渲染的金戈铁马,没有红色丝绸勾勒的血海生波,梨清着一身白在烛火中独舞,旋转腾挪间只听见衣袂划破空气的猎猎风声。
恍惚中卫子无觉得自己来到了一片苍茫寂静的战场,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皆掩盖在泼墨的夜色中,再不见阵前杀敌的豪气干云,只余午夜梦回的辽阔苍凉……蓦然,一道白色的身影穿透黑暗,像一抹发光的幽魂,踏尸起舞,仿若为死者超度。
佛家说前世五百次的擦身而过才修得今世的回眸。人与人的相遇,有的注定分离,有的无非风月,而有的只是在那个时间地点遇上那么一个人,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引为终生莫逆。
卫子无与梨清的相逢便是最后一种,高山流水的演奏终于找到一个人来聆听,从此不再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一夜长谈,便认定对方是红尘知己。
第二日,靖宁王在醉花荫一掷万金的事就传遍了京城,当天早朝后他便被单独召到御书房。
卫子无在众多皇子中排行十四,是皇后唯一的孩子,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且天纵英才,十四岁便领兵驻守边关,历时十年,前不久才班师回朝。
对于自己最器重的孩子,年迈的天子不忍苛责,只是嘱咐卫子无记住自己的身份,万不能失了分寸。
“你决定好了要和靖宁王结交了吗?”
“有什么不妥吗,师姐?”
“他不是你最不待见的皇亲国戚吗?”香雪海注视着梨清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动摇。
梨清表情没有变化,淡淡道:“他或许和他们不一样。而且,我不想错过这段高山流水。”
“你当他是知音,可他未必愿意只和你当知音!”香雪海说完后看到梨清怔忪的表情,立即就后悔了。她这个师弟她是知道的,他那些再不能实现的渴望,仗剑天涯,广交四海,他被捆绑在这小小的醉花荫里太久了,也孤独得太久了!
沉默了好久,梨清才下定决心般说:“我一定会坚定自己的身份立场的。”
香雪海默默在心里叹气,她哪里是要听他说这种类似保证一样的话。
“你有分寸就好,千万别再陷进去。”对这个师弟,香雪海既心疼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