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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决定 ...

  •   五日后,天气仍是相当寒冷。北风依旧在天地间呼啸而过,但好在整座皇城已然告别了大雪纷飞的日子,迎来了连续阴霾后的冬日暖阳。

      在温暖的床榻上休养了十多天,慕朝栖手脚上的冻伤已然好了个七七八八,可以正常下地活动,也无需丫鬟照顾了。

      是日,她披着厚实的披风,独自出了屋子,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了白色的水汽。享受着连日雪天后的和煦阳光,她的心情仿佛也跟着明媚起来。

      这么些天没见,他怎么样了?

      不知何故,她的脑袋里时不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后来,她索性不想了,决定亲自登门去探。

      融雪的时日往往比下雪的时候要冷上一些,所幸有日光铺满大地,倒也扫去了几分寒意。

      慕朝栖走在积着皑皑白雪的石桥上,深一脚浅一脚,一个不留神还险些崴了脚。好不容易走到了屋里,却发现往常坐着伊人的屏风后而今竟空无一人。

      上哪儿去了?

      她在屋子的前厅里找了一圈,没发现半个人影,又到后屋里寻了个遍,也没见着任何人。

      “水色?火云?”

      无人应答。

      连水色和火云也不在?

      慕朝栖站在平日里她常坐的那个位置旁,心下不禁生出几分疑惑。低头目睹了空无一子的棋盘,她定睛一瞧,然后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她歪着脑袋看着盘面——上头果然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很奇怪。

      郁无庄几乎是日日都要下棋的,因此,棋盘上不该存有这么明显的灰尘。

      可眼下事实如此,这只能说明,他好几天都没有下棋了。

      是什么导致他连最爱的围棋也放到一边了?

      想着想着,慕朝栖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侧身看向了后屋。

      每次她来,都是和郁无庄一块儿呆在前厅的,刚才进了后屋寻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可以出于对他的担心,前去一探前厅、后屋之外的地方?

      慕朝栖微微抿了抿唇,侧过身子迈开了步子。

      一路行至后屋的后门,她停下脚步,又唤了两声“水色”和“火云”,可惜依旧无人应声。

      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掀开后门的门帘,举步跨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后院。院子里干净整洁,堆着的东西不多,皆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她环顾四周,瞧见了好几间屋子,也不知都是做什么用的。

      贸然推门而入自是有失礼节,是以,她站定在一间屋子的门前,伸手将欲叩门。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吱呀”声。

      慕朝栖循声望去,目睹的是水色快步向她走来的景象。

      “王妃。”走近了,水色站定行礼,似乎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免礼。”慕朝栖看了看来人的脸,抬头往她来时的方向望了望,“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主子睡下了。”水色答。

      “睡下了?”慕朝栖的视线蓦地收回,略显不解地瞅着低眉顺目的水色,“这会儿辰时刚过,他怎么又睡了?”

      “呃……回王妃的话……”水色眨巴着眼睛,迟疑了一小会儿,“主子这两天睡得不太踏实,所以……”

      “为什么会睡不好?”慕朝栖紧接着道。

      “因为……晚上咳得厉害……”水色略低着头,回答得仍有保留。

      “多少天了?”心中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慕朝栖稍稍皱了皱眉。

      “十天了……”同样知晓对方已有察觉,水色轻声作答,未敢抬头去看女子的脸。

      果然……是他那天跑去宫里救她,来回路上受了寒……等等!救她?!是啊,是他去救她的!宁安太妃素来不问宫中事,好好地呆在慈心宫里,不可能有人特地拿嫣妃小产的事去扰她这位老佛爷——除非是郁无庄得知了她出事的消息,一路赶到宫里,去求了太妃出面救她。

      那天他告诉她,是随行的丫鬟找宁安太妃救了她,她就觉得这其中尚有疑问,但因为生怕不打自招,她只得忽略了这一疑惑,渐渐地,也就给遗忘了。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其实全是他在为她奔忙吧?

      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慕朝栖的心里不由泛出一阵酸涩。

      “我去看看他。”她冷不防双眉微锁道。

      水色蓦地抬起脑袋。

      主子啊,这可是王妃自己说要去看您啊,水色我是拦不起的。

      如此思忖着,水色眼珠子一转,当即就抬脚为慕朝栖带了路。

      跟着领路人来到房门外,看着水色蹑手蹑脚地替她推开门,慕朝栖独自一人跨进了屋子里,听闻身后门被阖上的轻响。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外屋,入了里屋,一眼就瞧见了床榻上仰卧着的男子。

      只见郁无庄的脸色相较之平常更为糟糕,无论是脸颊还是嘴唇,皆是几近惨无血色。他的眼睑下,还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色,看来真的是连着几天都没能安然入睡了。

      慕朝栖立在床边,一双细眉徐徐拧起。

      片刻,她默默地转过身去。

      三个月,是她同他相识的时间,也是传言中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只有……三个月了。

      心绪渐沉,她起步不徐不疾地走出了屋子。

      这一天,是七王妃嫁入王府后头一回独自外出逛街的日子。

      她坐车在皇城的大街上晃悠了一圈,买了点好吃的小食,又挑了些好看的首饰,然后施施然去了卢府。

      卢家大宅是她的娘家,她回去探望爹娘,这无可厚非。

      而卢家夫妇见她到来,自然也是喜出望外——尤其是卢夫人,拉着“女儿”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闲话家常,还执意要留她用过晚膳再走。

      慕朝栖恭敬不如从命,说是的确也有一阵子没对“爹娘”尽孝道了。

      是以,当天夜里,她和卢家夫妇同桌而食,吃完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又跑去自个儿出嫁前住的院里坐了一会儿。

      真正的卢朝夕已然不在,想必业已由卢老爷安置妥当。

      这么一来,倒也方便她行事了。

      只身一人在院子里待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慕朝栖便离了她原先的闺房,去主屋跟卢家夫妇道了别,最后回到了萧王府。

      第二天,她又去了风雅居。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郁无庄像往常一样坐在屏风后头,捏着棋子对着棋盘,他似是在思考,却又在第一时间觉察了慕朝栖的到来。

      “来陪我下棋。”郁无庄温文尔雅的声音传至耳畔,令女子毫不迟疑地迈步走了进去。

      她来到她常坐的位置上,不紧不慢地坐了下去。看到盘面上已是一片铮亮,她眸光一转,一言不发地注目于对面的郁无庄。

      男子已将半盒黑子放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就着目前的棋局同他接着下。

      在这一过程中,他始终未有抬起脑袋面向女子。

      直到等了半晌都没等来对方的第一子,他才不徐不疾地抬起头来,对上女子凝眸已久的视线。

      “怎么了?”他清浅一笑道。

      一天一夜,他的气色并无明显的好转,只不过因为有了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和微微上扬的玉唇,才显出了几分生气。

      慕朝栖没有回话,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着,垂眸看向纵横交错的棋盘,默不作声地落下一枚黑子。

      郁无庄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事可导致女子这般异常。

      “有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言再问。

      “……”回应他的,仍是让人不明就里的沉默。

      “朝夕?”注视着面沉如水的女子,他忍不住轻声唤道。

      “以后不准这样。”一双杏眼仍是流连于黑白棋子,慕朝栖冷不丁开口说道。

      “什么?”郁无庄双眉一蹙,难得地迟钝了。

      慕朝栖听在耳中,却不予理会,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以后……她会想法子让他有“以后”的。

      “下棋。”她没头没脑道。

      “啊?”以后不准下棋?

      “该你了。”慕朝栖抬起眼帘注目于他,面色如常地催促。

      女子不同寻常的表现令郁无庄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水色有告诉他昨个儿王妃来看过他,那他大概就不至于这么不知夫人所云了。

      见慕朝栖无意多作解释,并不喜欢刨根问底的郁无庄也只好带着些许疑惑,投身于对弈之中了。

      一局棋下来,慕朝栖依然是毫无悬念地输了,但她已经习以为常——好歹在同郁无庄的一次次对局中,她也是有了不少长进的。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郁无庄微笑着和女子一块儿收拾棋子,他把白子放进棋盒里,冷不丁对她说:“年初一那天,我要进宫一趟。”

      慕朝栖闻讯手头一顿,她捏着一小把黑子,抬眼目不转睛地瞅着说话人。

      脑中油然而生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他要进宫做什么”或者“她可不可以随他一同前去”,而是“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又要出门去了”。

      是以,她忍不住问他:“不去不行吗?”

      郁无庄闻言不禁微有愣怔,很快,他又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道:“本来你也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不过……还是免了吧。”

      她可以一道去?这么说……

      “是新年的朝贺吗?”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将心中的猜测化作语言。

      “算是吧。”他略作颔首,直言相告。

      “你每年都去吗?”她又问。

      “也不是每年必去。”他略有迟疑,但最后还是向她道出了实情。

      “那今年也别去了。”她垂眸将手中的黑子陆续放入棋盒中,发出了“哒哒”的声响。

      “为什么?”郁无庄错愕于女子的直截了当,不由得脱口而出。

      “……”慕朝栖不得不再度看向微有疑惑的男子,瞧着他苍白的面容,她的细眉毫不掩饰地敛起,“天气这么冷,你这样来回跑,免不了又要受寒。”

      此言一出,郁无庄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的身体——那么之前,她盯着他,神色怪异,也是出于这一原因吗?

      思及此,郁无庄情不自禁地扬唇莞尔。

      “你笑什么?”感觉对方笑得非但不怎么无奈,反而还相当愉悦的样子,慕朝栖顿觉一头雾水。

      “随便笑笑。”四目相接,郁无庄不动声色地回答。

      “……”还真够随便的……

      “谢谢你,朝夕。”须臾片刻,他换上了淡淡的笑意,柔声向她道谢。

      “……”她自是知晓他为何致谢,却不晓得该如何应答。

      “可是,我还是要去的。”遣散了云淡风轻的笑容,他突然话锋一转。

      是的,他必须去——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确认。

      听着男子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早有决断的话语,慕朝栖没有询问理由。

      她一声不吭地拿起棋盘上的几枚黑子,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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