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游记》回廊

51、第五十章

　　要是平常的丫环家仆，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是说送就送过去。可是小莳身份不同寻常，她可是天师道的人，又那么可爱那么慧佶，自己疼都疼不过来,怎舍得推她下火坑。
　　原本想让太子知难而退，免得伤了兄弟的颜面，那知道他竟然楔而不舍跑来自己府中，这太子也太在色字头上堪不破了。
　　这就是日后要执掌大清花花江山的人？真想一脚揣他去天不吐去！
　　他不过运气好，投胎在孝诚皇后的肚子里，仗着嫡子的身份才做了太子，要是论人品论才能那轮得到他。
　　可是他是未来的皇帝，阿玛百年后，自己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得罪他难道自己就真的不惧怕秋后算帐？
　　胤禛一肚子郁卒，越想越是恼火，脸上阴云密布，一路飙到看见永佑殿才停下。
　　望着东书房洞开的大门，胤禛低下头去，再抬起来时，脸上已经平静下来，带着丝微笑，徐步进了东书房。
　　胤礽身穿二色金百蝶穿花酱紫缎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要不是眼袋由于酒色过度大了点，实在也算的上面目俊雅，丰姿隽爽。
　　他正背着手，一个人踩着金砖来回踱步。见到胤禛进来，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胤禛身后瞧了瞧，见到胤禛后面只得个高福儿，满脸的失望之色都浮了出来。
　　胤禛只当没看见，给胤礽请了个安，笑道：“今天刮什么风，太子竟然亲身来到了我的小小贝勒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胤礽笑道：“我们兄弟俩很久没在一起说些体己话了，再怎么忙，也得聚聚啊！”
　　胤禛当然不信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烂理由，道：“太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我们才见过。”
　　“呃~”胤礽怔了怔，方笑道：“我是指兄弟间的聚会，有外人在自然不算。” 眼神已经流露出不悦。
　　胤禛笑道:“我正有事情要去毓庆宫了，想不到你就来了，正好~”他扬声道：“戴铎，将施大人今天转来的卷宗拿过来。”
　　戴铎匆匆抱着堆文书账簿进来，放在窗边炕桌上，又手脚麻利的摆上笔墨纸砚，才垂手立在炕旁。
　　胤礽一看公文就意兴阑珊，此时见胤禛正襟危坐，如对大宾，一副要和自己加班加点的样子，不由怔了一下，笑道：“今宵只谈风月，不论公事。”
　　胤禛挥手斥了戴铎出去，才一欠身，正色道：“太子爷，按说我不能和你驳嘴。如今国事维艰，国库里还不到两千万两银子，皇上三头两天垂询。您为天下储君，执掌六部，乃是天下表率，更要拿出器宇，率领我和十三做好清理户部欠债这项差事。”
　　虽然知道胤禛占着理，和他说道理那是说不过滴，但胤礽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一怒而起，拉长了脸道：“你这是和我说话？告诉你一句话，别以为老虎不发威就以为是病猫！你是正经人，不要学老八他们上头上脸的，于你于我都没好处。”
　　胤禛面无表情，道：“太子爷，这话我可不能承认--我怎么敢当您是病猫，更不敢登头上脸的。我只不过是尽臣子的本份，看来倒是我多事了，以后再不说便是了。”
　　胤礽丧气的长叹一句，颓然坐下，双手在脸上揉擦几下，道：“老四，你我素来知心，我也不瞒你，实在是我心情太过苦闷，才耽与玩乐啊！”
　　胤禛粗重的透出一口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您是太子爷，有些苦是要受的。”
　　胤礽心下有苦说不出：老四，你也太天真了，皇阿玛正当盛年，岂能容的下年富力强的太子和他争夺权力，去年连我最大的助力索额图都拘禁了。我要不是行韬光养晦之策，求田问舍，纵情声色，以向阿玛表明我没有野心，早给废黜了。
　　“有些事你不明白！”胤礽苦笑道，他心一横，不再转弯抹角：“老四，我喜欢你府上的明邪，你送也好荐也好，我明天要在毓庆宫见到他！”
　　这老二还真说出口，枉费我费尽心机一直拦住他话头。
　　胤禛脸色铁青，跪在地上道：“臣不能也不敢。”
　　“你！？”胤礽觉得今天胤禛处处不顺着自己的心意，没有半点揣摩上意的机灵。要是凌普等人，自己往谁的身上瞄多两眼，晚上就在床上见到了。如今我都开口了，你还这样不给面子，也太无礼了。
　　“明邪不是戏子男娼，也不是普通的家仆平民，否则不用你说，早送去你那了。她是天师教道士，掌教张冠一极为青睐她，现今小张真人就在白云观，经常来贴邀明邪游山玩水，探讨道术。她师傅清虚观观主在清江活民无数，要不是她师徒两人，我，十三和清江县大多数人都给洪水淹死了。她不愿意,于私于公，我都不能逼迫于明邪。我不打算和天下道门为敌，你想么？”
　　抬出天师教来，看你怕不怕。
　　胤禛越说越是平静：“我是天下第一闲人，无太大的野心，平生所愿只是想修道有成，得证正果。明邪于炼丹一道有独到的造诣，这也是我请她来我府中的原因。您和我身份不同，假如道士进了你东宫，就有魇镇之嫌，不但御史要弹劾，皇上也不允许。明邪一进毓庆宫，那就是死路一条，连你我也有了不是。这等明摆着要失爱于皇阿玛的行为，我不想做，难道你又想么？”
　　天师教不怕，皇阿玛总压得住你了吧！
　　胤礽腾地红了脸，心下里火一堆堆的往上冒，见胤禛处处顶撞，兀自喋喋不休，霍地立起身来：“舍不得就舍不得，说这么一堆正而八经的大道理骗谁啊！”
　　说罢，气咻咻的拂袖而去。

　　毓庆宫
　　清代只有康熙一朝立过太子，康熙对胤礽极为溺爱，寄予厚望，专为他在紫禁城里修建了装修极为考究的毓庆宫给他居住。
　　太子太傅王炎和长史朱天宝，陈家猷正在值房翻阅各地递近来的奏折，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怒骂声，鞭子抽肉声和求饶哀叫声不绝于耳。
　　王炎皱了皱眉头，情知除了太子爷也没谁敢在毓庆宫如此放肆了。
　　朱天宝和陈家猷满心要出去劝劝，见王炎不动，也就悻悻然坐下。
　　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是外面那尖细的声音越来越惨，听者无不起了鶏皮疙瘩。
　　眼看要出人命，王炎可就不能安之若素了，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拍，走了出去。
　　责打太监是小事，他对太监更是毫无好感，巴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奸邪小人。但是要是打出人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不但有伤阴德，还损害到太子的名誉。
　　胤礽坐着宫内的肩舆回到毓庆宫，肩舆停下的时候，小太监打起轿帘的动作稍微慢了点，胤礽一肚子邪火正无从发泄，狠狠一个巴掌挥过去，顺手抢过侍卫的鞭子，将那小太监抽得满地乱滚。
　　毓庆宫的宫女太监全都跪着缩在一旁，也不敢劝，要是出声让狂怒的太子爷注意到自己那就轮到自己遭殃了。再说大家都知道胤礽性格，不劝，小太监或许能捡回半条命，劝了就绝对活不了，
　　“太子，这等奴才服侍不周，或打或骂，再不喜欢了撵出去就是了，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王炎严刚方正，康熙让他来做太子太傅，其实也是看他崖岸高峻，不惧强权，希望他敢管教胤礽的意味。
　　胤礽在官员中最不耐烦也最怕的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的老人，听见他的话，将鞭子一掷，道：“将他打发到苏拉房，别让我再见到他。”
　　胤礽火气消了大半，回到值房坐下，接过参汤喝了一口，道：“这些狗奴才，真是不打教不乖！”
　　胤礽喘了口粗气，似乎将心中的郁闷透出来，道：“托合齐不是从承德来了，来过没有？”
　　陈家猷道：“回来了，刚才过来请安。因太子不在，说明儿再来。”
　　“叫他今晚进来伺候！”胤礽一拍桌子，叫道：“虽说在外面做了官，到底还是我的家奴，这个礼数是要守的。还有凌普，几天没当值了？”
　　眼前这三个人一本正经，平日里只知道个“谏”字。一些隐私的事还得让凌普去做，他忠心又机灵，话头醒尾，是最好的人选了。
　　“太子，此事不可。”王炎脸上沉下来，道：“凌普是内务府总管，托合齐已经做到了都统，还有索耿图几个，进京是见皇上述职的，虽然是家奴，但也是朝庭大员。太子要见那是应当，只是要他们进来当值就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