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游记》回廊

25、第二十五章

　　胤祥恨得牙痒痒,一撸衣袖恶狠狠道:”好啊你,今个儿我再也饶不了你--不给个厉害你瞧瞧你也不知道你十三爷是谁,你乖乖给我过来,让我早消了气有你的好处。”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五指伸缩,意思是要呵痒惩罚。
　　吕莳最怕呵痒,单看胤祥手指就觉得全身发痒了,忙躲在胤禛背后,小声道:”四爷,体统要紧,大庭广众之下追逐打闹起来面子可不好看!”
　　胤禛轻咳两声,将自己脸上的线条收的平直一点,道:”老十三!别玩得太厉害了。”
　　胤祥闻言笑应:”是!”抬起头给了吕莳一个狰狞的笑容道:”看你往那里跑!”
　　糟糕,竟然不听俺的挑拨离间,吕莳连忙双手成X型叉在胸前做个暂停的手势,急道:”停,停,STOP!”
　　“哼哼~不要说是刀是剑也救不了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胤祥不为所动。
　　“我有一个问题,”吕莳突然看到那个打扮时尚的美少年,发现新大陆般指着那人愤愤然道:”为什么他就可以不用剃头?”
　　胤祥一副”我做了什么会让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白痴”的神色看着吕莳,看得吕莳差点以为自己头上长了两只角出来,他才道:”没有见识也要有知识,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他那是江西龙虎山张天师家人的经典打扮。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道士的鼻祖,你不知道?”
　　哇~张天师的子孙啊!自己看僵尸片也看得多了,龙虎山和张天师那是耳熟能详的了,天师道自张道陵创教以后，经魏晋南北朝的变革，唐宋元明的兴盛，清朝民国的盛衰交替，一直延续至今，一姓嗣教传承63代，经历近千年，世宗相传，封赠不绝，这不但是宗教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而且也是中国历史上除孔子世家外无可媲美的,素有北孔南张之称。历代天师道法高深，统领江南乃至”永掌天下道教事”，被朝延和百姓崇敬。
　　吕莳肃然起敬,忍不住盯着那美少年看--那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顾从怀里掏出一张雪白的丝巾,将杯子筷子一一抹试--这家伙肯定有洁癖, 而且吕莳发现美少年那靴子和白袍竟然没有染上一点泥泞,下雨后的烂泥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莫非是施展武侠书上所说的蹬苹渡水一类的轻功?昏黄的灯光照在美少年的身上,那亮银莲花冠和隐银色九番莲图的雪白长袍隐隐闪烁出微光,在他身体周围莹出一圈光晕,就仿佛舞台上打的光圈一般,让吕莳心里连说几声骚包。俗话说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章,世家就是世家,果然是有风神朗俊仙风道骨的样子,很能骗下人的。自己这身道装打扮相比之下那就太俗不可耐了,怪不得胤祥要说自己给比下去了。
　　在南窗一桌喝酒喝的微醉的一个书生眯了眼瞄了吕莳半响,摇摇晃晃的过来深深做了个揖道:”小生敢请道长赐上一卦吧!以知前途功名吉凶。”
　　“我!”吕莳骇笑,道:”我不会算卦拉,你找其他人罢,呐~旁边那个穿白衣的人看到了没有,找他没错。”开玩笑,自己披上道袍才十来天的工夫,师傅讲的门规都还记不全,易经更是一页也没有翻过,给人算命那还不是等着出洋相。
　　书生看了那混身散发一股”别烦我”的美少年一眼,心道龙虎山的张天师岂能轻易给人算命,就算肯自己一个小小监生也出不了这天价的卦金,没得自讨没趣,求道:”求道长怜悯,算上一卦,小生感激不尽。”
　　酒鬼怎么讲道理?吕莳头痛的看了一下周围--大家都笑眯眯的等着看热闹,看自己怎么办,胤祥更是起哄道:”你是清虚观清风子的关门弟子,师承渊源,就帮人家书生算上一卦,也不费什么精神,”明摆着是报仇来着。
　　书生听了更是欢喜,他到是听过清虚观清风子的大名的,想到名师出高徒,更是长揖不起。
　　吕莳气恼道:”十三爷你明知我不会算,你是故意出我的丑是不?四爷,你评评理。”
　　胤禛向她招招手,待她近前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算,我也不太信这些,不过北闺在即,读书人赶考无非要个吉利,你搪塞一下就好了。难不成以后不灵验了他还来拆你招牌不成。”
　　吕莳仔细打量前面的书生:中等个子,黑瘦,五官还算端正,身穿天蓝灰鼠毛边苏绸夹袍,外套酱紫色马褂,照衣着打扮看,家里还是有点钱的,无可奈何的问道:”好吧!你的姓名?”
　　书生诧道:”这个八字要不?”
　　“不用,贫道只观面相骨架,最多看看手相。”生辰八字就算报上来也是莫宰羊,免得节外生枝。
　　“ 是,道长道术高深,小生鲁莽了,小生田文镜,田地的田,文章的文,镜子的镜,汉军正黄旗人。”书生喜道。
　　吕莳一阵喜意自心里透出来,嘴角不由往上弯:自己的狗屎运真不错,其他人不说,田文镜可是久仰大名了,他的一生有什么成就自己大概也知道,刚好可以骗一下人,笑道:”你这监生是买来的,只怕你这次进京不是指望凭文章取功名的,而是准备捐贡生的罢。”
　　“你怎么知道?”田文镜吃了一惊,呐声道:”道长说的没错,小生家中有点小钱,因此给捐了监生,因小生有志于仕途,为朝廷效力,只是八股文做不好,不得不破费几个给考官以求进身。”
　　胤禛眼神一凝,好象在说服自己道:”朝廷是不忍见有志之士无进身之路,才开纳捐这条路的。”
　　吕莳冷笑道:”一利以抵百害,捐纳制度流弊无穷。”她对贪污腐败是最不齿的,虽然很想发表一下自己对此意见,只是她也知道在乾隆年间有人写文痛斥捐纳之弊，他的父母官给他定的罪名是:妄诋朝政，肆其悖逆，就是大逆不道，本人凌迟处死，他自己的儿子，他兄弟的儿子16岁以上处斩，16岁以下和妻子给功臣家为奴，上报朝廷后,九卿科道会议讨论，和珅等四十个大员签署同意，最后乾隆批了八个字--”特宥赦之，改为处决”。大臣都称赞皇帝宽宏大量,至于捐纳制度有什么弊端,需不需要开朝廷会议讨论，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怎么进行改革？没有，把 其批评的人杀了，就当没有这个问题了。真是可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决定还是让它稳稳当当留在那里的好,岔开话题道:”看你的面相,你的青年运欠佳,自县丞升知县﹑知州﹐需要二十余年。不过你不要灰心,你后运极佳,深得皇帝宠信,自布政司,擢升巡抚,总督,太子太保,生荣死哀,你这辈子算是多姿多彩的。”
　　田文镜张大口说不出话来,他可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当上巡抚总督这样起居八座,权倾一方的大官。毕竟纳捐的官和科班出身的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不要说升迁慢得多,而且纳捐的官多缺少,真正的落实到就职的就更少,自己是深感前途未卜才想算命的。许久才回过神来,纳头就拜:”假如如道长吉言,文镜当重中酬谢道长。“从没有象现在一样盼望眼前的这个小道长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取出一封银子,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道长笑纳”
　　吕莳笑道:”贫道并不是为你的银子而帮你算卦的,你还是拿回去吧!”见田文镜仍举着银子不放,厉声道:”你的命运不是就此固定的,假如你以后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只想做一个庸官的话,你未必有这个成就。你去罢,我倦了。”
　　田文镜吓了一跳,忙道:”是,小生告退了。”
　　胤禛见田文镜走远,才轻声道:”小莳,我是叫你搪塞一下,你怎么开出这么大的一张银票?”
　　吕莳诡异的笑了,道:”呵呵~贫道可是清风子的弟子了,虽然学艺不久,却也有几分准头呢!不信过二十年你看看是也不是。咦～师兄请坐,”却是那美少年不知何时站到面前,那双宝光流转的黑瞳盯着自己,让吕莳好一阵眩晕，被胤禛连扯几下才回过神来，啧~近看那张脸更是俊美啊,惊艳道:”师兄有何指教?”
　　美少年道:”你是明邪?清风子师叔的弟子?”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种金石相碰的铿锵,让人一听就印象深刻。
　　不会吧！这张天师的后人竟然知道我，好象我拜师也没几天呢！吕莳忙站起来道：”正是，不知怎么称呼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