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胭脂——西夏开国的血腥与欲孽（上部）》蒋胜男

48、血战（下）

　　咩迷氏的头盔已经被打落，披头散发，脸上又是血迹斑斑，更显得面似罗刹，她挥舞着大刀一步步向成遇的方向砍杀而去。众兵士虽然对咩迷族兵下手毫不容情，但是咩迷氏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王妃，不免让众人心里有了一些阻碍，虽然也手挥兵器阻止她的前进，但是终究不敢向她的要害上招呼。因此，虽然咩迷氏全身浴血，伤痕累累，身边的女兵们不断倒是，但是她却拼着一股狠劲血气，奋力拼杀，已经冲到了台阶之下，离成遇不过数尺距离了。
　　成遇和委哥宁令被捆在木柱之上，见母亲不顾性命地冲上来救自己，又是害怕又是欢喜，委哥宁令年纪尚小，见不到讹藏屈怀氏来救，只吓得乱哭乱叫：“母妃，母妃，快来救我——”成遇却是咬紧了牙关，不敢发出一声呼喊，唯恐叫母亲分心。眼见咩迷氏浑身浴血，即将要冲到自己眼前，终于忍不住哭声道：“母妃，小心——”
　　咩迷氏长笑一声：“好孩子，看母妃来救你——”这边咬了牙关，用力一跃，挥刀向台阶上直冲上去。
　　就在此时，忽然耳边一股羽箭破空之声，一支足有三尺长的铁箭，忽然自楼上飞下，从咩迷氏的后心射入，箭尖从前心冒出，直将咩迷氏钉入石头台阶上。
　　咩迷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直欲撕破人的耳膜，成遇同时也高声惨叫：“母妃——”
　　众麻魁女兵们顿时怔住，还是幕梁军先回过神来，齐声大吼，立在两边阁楼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众兵士乱刀齐下，可怜那如花似玉的数百麻魅女兵，刹时间已经变成无数血污游魂。
　　阁楼上，卫慕王后面无表情地收起手上的大弓，那是德明王生前最喜欢的一张弓箭，称为“神臂弓”，史称“以厌为身，檀为绡，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能洞穿铁石，战场上哪怕敌人穿了重甲，都能够一箭射穿。昔年德明王持此弓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敌人闻风丧胆，立下过多少功劳。今日，却在卫慕王后的手中，将他生前最宠爱的妃子，惨死于此弓箭之下。
　　卫慕王后将弓箭放在桌子上，缓缓地坐下，轻吁出一口气，神情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
　　院中的杀戮已经将近结束，唯有一声声尖厉的嘶喊，划破了夜空。成遇直咩迷氏中箭那一刻起，便没有停止过呼喊和挣扎，他嘶声叫喊：“母亲，母亲——”用力挣扎，用尽了平生力气不顾生死的尽力挣扎着，那捆着他的绳子也显得“轧轧”作响，磨得他的胳膊已经血肉模糊。
　　那守着成遇的兵士已经被这满院的杀戮激得杀性大起，将手中的刀向成遇脖子上架去，本欲威胁他住口。哪知道那少年见了他的刀势，不但不惧，脸上却露出一种莫名的欢喜。
　　那士兵忽然见到成遇的笑容，心中方自一怔，却见成遇将身子一侧，肩头一挺用力迎上他的刀锋，他方一分神，却见血光飞溅，成遇痛呼一声，那一刀竟然将成遇的左手自肩部齐齐斩断。
　　成遇不顾性命，用自己的左手迎上刀锋，但见他左手一断，右手用力一挣，便已经脱出绳索，他虽然已经痛得险些晕了过去，却是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朝被钉在地下的咩迷氏冲去，大叫呼喊着：“母亲，母亲——”
　　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在在血腥杀戮中，变成了一个疯狂的野兽，他的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扶起那钉在地上的母亲。众兵士忽然被这变故惊住，一时间竟让他冲过人缝，冲到了咩迷氏面前。
　　成遇冲到咩迷氏面前，咬着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自己仅有的一只手，用力拔起铁箭的箭尾，将钉在石阶上的咩迷氏拔起，跪在地上，用仅有的一只手抱住了咩迷氏哭叫道：“母亲，母亲——”
　　咩迷氏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忽然脸色一变，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成遇按下，用自己的身体，扑在成遇的身上。
　　但听得无数乱箭嗖嗖齐下，顿时将咩迷氏射成了刺猬一般。
　　成遇只觉得母亲忽然压了上来，然后，母亲全身的鲜血将他浸在一片湿润的温热之中，抬眼看去，母亲嘴角的笑意，却仍然未曾完全褪去。
　　咩迷氏并不是一个慈祥的母亲，或许当成遇还是一个幼儿的时候，她所争的一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但是渐渐地，她已经争得忘记了儿子，只是为了权势，为了德明王的宠爱，为了家族的风光，为了自己的尊荣而争。儿子，也渐渐变成她的工具，她的筹码，她的出气筒，她抱怨的理由。成遇的喜怒哀乐，她并不关心，成遇的所需所要，完全置于她的欲望之后。她渐渐得不再象一个母亲，而只是一个王妃，一个权势者，一个冰冷的政治动物。
　　在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时候，如果问她，当遇上生死关头，她会把谁看到更重要，是儿子，还是她自己？也许她会犹豫、会衡量、甚至会放弃。而只有在此时，当她的意识模糊的时候，她的算计她的心术不复存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身为母亲的本能——她用她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成遇的前面。
　　尽管，这种举动在大屠杀面前，只是徒劳——
　　咩迷氏的血，淹没了台阶，一滴滴地在因为死亡而暂时显得寂静的夜空，显得分外清楚，声音越来越缓，直至无声。
　　天亮的时候，咩迷氏全身的血已经流尽，打扫战场的兵士们，拉开了已经射得像刺猬的咩迷氏尸身，她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抱着成遇。
　　成遇的身上，也已经像半只刺猬了，他的断臂、他的箭伤，让他的血也已经将要流尽，只是他的头脸胸口，被咩迷氏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一时不得便死。他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只余身体在血泊中微微抽搐，眼见已经不能活了。
　　收拾尸体的兵士，脸上微露不忍之色，将手中的长枪对准成遇的胸口刺下，只见成遇的身体痉挛抽搐了两下，就此僵硬不动。
　　数百麻魁女兵断手残足、无头腰斩的尸体残骸被聚集在一起，兵士们拢放了柴堆，烧上牛油，冲天的烈火带着尸体的焦臭之气，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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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ING,最血腥的一段，总算写完了。
汗，俺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写这种血腥戏好难啊，好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