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花事》邑慕汐

10、第九节

　　少年并没像他承诺的那样开始复习，只是不再上课睡觉了。他开始打游戏。而且每到课间时，就会有许多男生凑过来跟他讨论。

　　陆筱扬曾经瞟过两眼，那个游戏界面很简单，只有墨色勾勒的自行车状线条。她估计玩游戏的人是要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让自行车保持平衡。

　　她蹙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因为，找不到立场啊。她之前说那些话就已经很逾越了。

　　每个周三晚自习他是不会上的，据说是找了学校的老师补课。物理和数学。陆筱扬有些不能理解，老师还是那些老师，为什么非要专门花钱开个小灶。

　　这个疑问在很多年以后才被解答，顾先生说，因为我的扬扬太漂亮了。顾太太唰的一下就红了眼眶，只觉得，就连那些分离的岁月也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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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高三之后，考试变成了家常便饭，每个周进行一次统考，进行班级排名，月底那次进行年级排名。

　　每个周的考试并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大家都非常自觉，这大概就是高考的魔力。

　　一中的模考试题是比较难的，往往将学生打击得很惨。饶是陆筱扬这样的学霸级人物，还是做得很纠结。

　　她扭头，额头上是涔涔的细汗。那个少年啊，正奋笔疾书，丝毫没有被困住的模样。她有些愣住，这样认真的顾夏，其实很少见，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贪婪起来。

　　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撞上她的视线，怔愣了片刻，无声地用手指了指她的试卷。末了还扬了扬拳头，一副哄骗小孩子的模样。

　　她埋头机械地答题，脑筋却开始转不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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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名出来之后，陆筱扬松了口气，还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天的状态的确是很差，很……不适合做题。

　　顾夏的成绩却突然之间好了很多，排名也跑到了前列。数学、理综和英语的分数都很高，唯独语文有些欠缺。

　　看着眼前的排名榜，陆筱扬心里有一种隐忍的喜悦。

　　她看着他打游戏，不复习，却是这样优异的成绩。突然就觉得，那啥，我们家的谁谁真的好厉害啊……这么聪明的……她的少年啊……

　　这样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唇畔生花，教人动容。

　　“遇上什么好事儿了？笑得这么开心？”明媚的声线划过嘈杂的人群，落在她的心上。

　　“很聪明……”她傻傻地说。

　　“？”

　　就是，因为发现我的少年这样聪明。

　　她不语，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座位上，拿出语文课本看了起来。

　　那少年瞅了瞅她手里的书，又转头看了看榜，挠头，望天花板，嘴里喃喃，“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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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上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冬季来得越发迅猛，寒冷的风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那天，陆筱扬碰到了从楼道里哭着跑出来的何曼。她看到那个一直跟自己过不去的女孩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跑向了与自己相反的方向。

　　她愣在原地，直到，看到顾夏从楼道深处走来。内心有种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嘿！怎么这么好，居然来这儿等我！”顾夏一出来就看到陆筱扬，然后痞痞地笑着说。

　　她低头，脸红，嘴里喃喃，“嗯”。

　　少年冰凉的手蓦地抚上了她的额头，她愣在那儿一动不动。只听得他的呼吸声，然后软软的声音传到了耳畔，“该不会又发烧了吧？”

　　陆筱扬觉得尴尬，手死死地抓着衣角。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声道，“你怎么会在这边？”

　　那个少年怔了半晌，手垂了下来。

　　“咱们去个地方！”

　　少年拉着女孩的手朝前走去，眉目清明。

　　她盯着那只骨骼分明的手，心里似有巨浪搅过，不停地翻腾着。顾夏带她去的，是那个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

　　依旧是那棵挺拔的大树下，两个人肩并肩躺在那里，分享着同一首曲子。阳光直直地泻下来，一刻的缓释，几乎有永恒的美丽，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顾夏才开口，“扬扬啊！我……要回家乡那边参加高考，下午的飞机。”

　　陆筱扬觉得，少年的声音明明温润而华丽，却似乎带有锋利地刃，直插进自己心里。她心里仿佛有着一股微不可辨的酸楚，在以极度缓慢的趋势蔓延。

　　她有些无措，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疑问。她想问，你考完之后要回来吗？我们还会不会见面？不可以就在这边吗……其实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是，顾夏，要不，就给咱们的关系来个一锤定音吧。

　　她想，她真的应该勇敢一些。真的，只要再勇敢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如果再多一步，兴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些漫长的岁月了。

　　可是，真正在那个当下，人其实无法想那么多。大部分的人都只能像陆筱扬那般，呆若木鸡。

　　耳畔仍是男孩的声音。“扬扬，我真开心……能够认识你！”

　　“什么？”

　　顾夏摇了摇头。伸手触碰女孩的眉毛，原本严肃苦痛的表情却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而后便是陆筱扬的一声惨叫，“啊！你干嘛弹我额头！？”

　　他看着她半晌，眸光深深，觉得自己似乎真的用了太大力，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你啊，要好好考，知不知道？要去T大的话！”

　　她有些晃神，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眉眼弯弯的模样。

　　两人都不再提起有关离别的话题，就好像彼此不提它就不存在了。少年人好像都有这样一种天真的情怀。

　　中午，12点过5分。顾夏突然开口，“陆筱扬，跟我说句再见吧！”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完整地叫她的名字，却已经分离在即。

　　她眼眶含泪，始终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男孩嘴角抽搐，“如果……”

　　几乎是同时，陆筱扬也开了口，“奇怪……明明咱们不是很熟啊，我怎么会那么舍不得？”

　　他已经出口的话硬生生收了回来。

　　原来，这就是最后的情节。顾夏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再开口，语气间已是疏离，“陆筱扬，再见！”

　　那是尾音，关于她的少年，她的记忆仅止于此。

　　当然，作为年少的女子，陆筱扬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故事的结局，不管凄凉的，动人的，还是惨烈的，她要的其实只是一个重逢而已。傅梓蒙常常嘲笑她愿望单薄，她总是笑而不语，心内苦涩，梓蒙，只盼你不要有这样的经历，因为太在乎，竟然连奢求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