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不浪漫青春》烟雨麦田

59、孤立的春花

　　下柳小学的的老师加上我们“雏鹰团”一共有八个人，四个人教数学四个人教语文，我负责带三年级的语文。
　　我起床简单地洗漱一番，就去另一间房子里备课。这间房子挨在几间教室的旁边，看得出经过一番小小的修葺，房子的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了“办公室”几个字。
　　办公室和几间教室一样，都比较低矮潮湿，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当作自己的办公桌，又把书本教材都从墙角搬过来，一一整理之后放了上去。
　　七点钟开始正式上早自习，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村子里走进学校，我去三年级的教室转了一圈，看见学生们正在大声地朗诵课文《秋天的雨》。
　　孩子们的声音干净清脆，听在耳中就像一股股流淌而过的清泉，他们看见我走上讲台，就停下来抬头看我，我挥了挥手说，别停，继续！
　　中断的泉水又一次喷薄而出，孩子们一个个把身子坐得笔直，他们把课本竖着放在面前，聚精会神一字一字地读着。
　　早餐就只有稀饭和咸菜，王胖子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稀饭说，没有肉包子就算了，竟然连干馒头都没有，我现在打嗝都是一股米汤味儿。
　　刘头儿说，在这深沟大山里能吃上一日三餐你就庆幸吧，据我了解有些比这更偏远更贫困的地方，一天就只能吃上一顿饭，解决温饱都成问题。
　　李山乐津津地说，我觉得这稀饭煮得挺好的，火候刚够，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味道。
　　王胖子苦着脸说，我现在只想念麦当劳的味道。
　　早餐过后走进教室，我给学生们上来到下柳小学的第一节课，我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按花名册的顺序点名，班上一共有二十二个学生，十四个男生和八个女生，我发现上柳村的丁春花也在其中。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后一排，点她名字的时候她怯生生地站起来答“到”，我微笑着对她说：“不要紧张，你一个人摸黑走八九里路都不怕，怎么看到老师还反而不自在了？”
　　丁春花低着头说了一声“是”，然后就在座位上坐下。
　　第一节课我给大家讲《古诗两首》，一首是叶绍翁的《夜书所见》，一首是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学生们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调皮，我讲得很流利也很细致，学生们听得很专心也很入神。
　　课间大家都跑出去做游戏，丁春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发呆，我走过去说，春花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玩游戏？
　　丁春花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低着头小声说，我是从上柳村来的，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
　　我愣了一下说，没事，老师出去和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带着你一起玩。
　　丁春花的眼中闪烁出光芒，她惊喜地说，真的吗，我好想和他们一起玩跳绳，我跳绳跳得可好了。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他们会听老师的话的。
　　我牵着丁春花走到一群学生面前，我对他们拍拍手说，同学们，我身边的这位是丁春花同学，她为了不落下课程，每天早上特意从上柳村赶到我们学校，和大家一起学习，如今她作为我们班上的一份子，大家应该相互团结，相互友爱，就让她加入到你们的游戏中去吧。
　　我饱含深情地说完，本以为会得到学生们的热烈赞同，没想到大家听完后都紧绷着脸，不发一言。一个男生突然说道，不行，我妈妈说上柳村都是坏人，他们曾抢过我们河边的几亩地。
　　人群中响起一阵小小的赞和声，一个女生接着说，是的，他们还曾经截过我们的水流。
　　他们还曾经打伤我们村里的人，一个男生接口道。
　　大家都纷纷开始指责上柳村的不是，并揭露他们犯下的种种恶行。丁春花一直盯着脚尖沉默着，这时候抬起头对我说，老师，我不想玩游戏了，我想去教室看书。
　　我看着学生们脸上义愤填膺的表情，没想到上柳村和下柳村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把丁春花叫到我的办公室，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唐诗三百首》说，老师来得仓促也没带什么书，这里有一本诗集你就拿去看吧，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丁春花兴高采烈地接过我手中的书，说了声“谢谢老师”，就一蹦一跳地跑出门去，我欣慰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突然感觉一阵温暖，因为孩子们的快乐总是能够来得那样的简单真实，令人羡慕。
　　学校食堂的伙食很稳定，无论中午还是晚上，都是雷打不动的两个菜——白菜和土豆。中午吃饭的时候王胖子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抱怨，他只是一脸逆来顺受的表情，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白米饭。
　　三天后的晚上，王胖子带来的各种零食都吃完了，他拿着皮夹子去村头的小卖部转悠了几圈，回来坐在床上就像是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
　　我问他怎么回事。王胖子说他满怀希望地去村口小卖部买吃的，却发现里面的零食除了方便面，就只剩下各种各样的劣质糖果，看了让人伤心欲绝。
　　我说这样也好，少吃点垃圾食品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说不定回去的时候你身上的脂肪都能转化为肌肉了。
　　王胖子唉声叹气地说，我宁愿不要肌肉，也不愿意没有鸡肉，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我要去梦中找烤乳猪。说完就有气无力地爬上床铺，蒙头大睡起来。
　　村子进入了农忙时节，大片大片的麦子铺在田野里，像是一张张金黄的毯子，麦穗沉甸甸地低着头，一颗颗充实饱满的麦粒上，分明写着“丰收”两个喜人的大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学校里陆陆续续开始有学生请假，他们请假的理由都很一致——回家帮忙。
　　没过几天，学校的学生人数已经不足一半，老师们向村长反映这个情况，村长说没事，年年都是如此，这个星期安排学校放两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