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霄清菡》玉墟

2、浮光似识旧梦来（上）

　　阳德十四年，砚州。

　　砚州，居大晖西南，以其状似古砚而得名，不仅是临近虞南的商业盛地，更是与锦州并称“锦舟不胜渔，杨柳不寒砚”的晖西双绝。
　　城中来往客商络绎不绝，茶肆酒楼生意兴隆。就连街边的小食摊子都是日出而作日落不得息。
　　就说这刘记茶汤，在砚州早市上可算是闻名遐迩。
　　刘家祖上是潭州名厨，后辈也开过酒楼，可都经营不善关了门，到刘淳这已近败落。所幸太祖还留下了些小食秘方，他就凭着这些方子，依照砚州人的口味，开了个早点铺子，勉强养家糊口。
　　这两年，来来往往的商旅多了，生意也红火起来。他寻思着，什么时候也能赚笔银子，再盘个店面，将这刘记再发扬光大呢。

　　刘淳这厢才挂好幡子，就得去招呼客人。
　　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卑躬屈膝的劳碌命哟。
　　“客官，您要的，茶汤两碗，三两油果子，一碟小咸菜来喽——”
　　刘淳擦擦额角的汗，看向灶边那个忙碌的瘦弱少年，前日刚收的小厮。

　　前天，他正要收摊，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却清秀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是否需要帮工。他不求工钱，只求一个容身之所和一餐饱饭。
　　刘淳不算个善人，但是，他没法拒绝。
　　看着那孩子的眼睛，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不动容。刘淳暗想，也够可怜的，看这气质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恐怕是家里遭了难。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修兰！给章老爷端碗茶汤，枣丝香芹都别少！”
　　修兰一手拿着瓷碗，一手掀开锅上的木板。挽起的粗布衣袖露出如洁皓腕，纤细的手指怎么看也无力缚鸡，此刻却将那沉重的木板牢牢拿起放在一旁。
　　锅盖一掀，浓浓的茶香伴着腾腾热气弥漫在砚州城上空，驱走了晨间的潮气。
　　水汽氤氲间，少年的面容捉摸不清，唯有一双清亮的眸子，像是天边繁星，未染尘瑕。

　　当他回身端着茶汤向外篷走来时，猝不及防和什么人撞在一起。
　　“啪——”
　　碗顺着手一歪，碎在地上。

　　刘淳闻声赶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刚要发作，抬眼一望另一个肇事者，却立马换上一副笑脸。
　　“哎哟，都尉大人，这么早就来早巡？砚州百姓就以您这样尽职尽责的好官为福呀…您看我这刚招的伙计，不懂事还请您多包涵。您没伤着吧？”
　　楚霄和颜悦色，摇摇头表示无妨，随即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刘淳道：
　　“刘老板客气了，是霄冲撞了这位小哥，理应向您赔礼。”
　　刘淳一看赶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银子您收好，我再让他盛一碗就是了。天这么早您还没用膳吧？不如坐下喝一碗暖暖身子？”
　　楚霄见刘淳盛情难却，只好收起碎银，谦和的笑笑；“谢了刘老板，我还赶着去校场。”
　　一转身，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在旁低着头的少年正弯腰收拾地上的碎碗，心里有些抱歉。

　　不过很快，他的心又被另一件令他欣喜的事占据了——师兄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