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十三郎》砚妍

15、第十章 仇人见面（2）

　　晚饭后,豆豆坐在窗前等着陆一帆。
　　她今晚打扮得格外清丽，连清亮的月光在她面前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陆一帆如约而至，进得门来，解下披风，搓搓手道：“这天真冷得厉害！”
　　豆豆微微一笑，回转身来，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酒，柔声道：“一帆，快来喝杯水酒，暖暖身子吧。”
　　陆一帆目光一接触到她那张如花的笑脸便猛地一亮，由衷地叹道：“豆豆，你真美！”
　　豆豆又是羞涩，又是欢喜，正不知说什么才好，陆一帆已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他目光闪闪地盯着豆豆，突然伸出手来揽住她的纤腰，动情地低语道：“豆豆，知道么，我好喜欢你！”
　　豆豆又惊又羞，身子一软，轻轻挣扎着，小脸红艳欲融，只是一味低着头，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一帆再也把持不住，猛地凑过头去，吻了吻她的俏脸。
　　豆豆一声惊叫，情不自禁将他用力一推，陆一帆竟“蹬蹬蹬”连退几步，跌坐在椅上。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良久，陆一帆才变色道：“你在酒里放了些什么？！”
　　豆豆惊慌已极，顾不得羞涩，奔过去扶住他，连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陆一帆惊疑不定地望着她，试着想站起身来，但觉头脑发晕，双腿无力，他定了定神，咬牙问道：“这酒是谁给你的？！”
　　“是我！”随着话音，云十三郎负手出现在窗口，脸上挂着丝迷人的微笑，眼中却闪动着冷酷讥嘲的光芒。
　　豆豆惊呆了，转头看着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一帆与云十三郎对视片刻，突然笑了，叹道：“好个玲珑心肝，水晶脑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云十三郎不答他的话，手一按窗台，飘然跃入，一步步向他走近，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一帆，口中淡淡道：“我曾设想过无数次咱们见面时的情景，却再也料不到会是这个样子，你呢？想没想到过还会有今天？！”说话间，眼里已有了一抹泪影。
　　豆豆已看出情形不对，她伸手拉住云十三郎的袖子，眼中含泪，连连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为什么总不能让我快活？！”
　　云十三郎看了看她，又瞅瞅陆一帆，咬牙道：“因为他不让我快活！”
　　陆一帆试着动了动身子，点头道：“真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让你钻了空子，也亏你想得出这个办法来治我！”
　　云十三郎漠然地望着他，问道：“我祖父是你杀的么？”
　　陆一帆微微摇头，“他还不配我亲自出手！你知道我们的势力有多大，要想跟我们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吧，是聪明人就不会干这种傻事！”
　　云十三郎微微一笑，根本不理会他的话，顾自问道：“你还记得我祖父死时的情景么？！”
　　陆一帆面色一变，眼中终于现出惧意，恨恨的道：“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老祖宗会活剐了你！”
　　“老祖宗？”云十三郎轻轻重复了一句，“他大概就是鬼王牌主吧？”
　　陆一帆紧紧闭住了嘴，再也不肯开口。
　　云十三郎也不再问，只是回头向豆豆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说罢，又把目光转向陆一帆脸上。
　　陆一帆一接触到他那冰冷怨毒的目光，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寒战，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一旁的豆豆突然尖声叫道：“别这样，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杀他！”随着叫声，她已扑过来挡在陆一帆面前，恨恨地看着云十三郎，眼中现出从未有过的气愤之色。
　　云十三郎微微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豆豆已拔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胸前，庄容道：“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你若杀了他，我也死给你看！”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带着种安详的、九死不悔的决心。
　　云十三郎知道她的脾气，迟疑片刻，目光闪动，半晌才低声道：“豆豆，你让开。别逼我动手！”
　　豆豆一阵绝望，闭上眼睛，咬牙切齿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话音未落，匕首已径直刺向自己的胸口，她竟要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来保护陆一帆！
　　云十三郎和陆一帆都怔了一下。
　　云十三郎伸手将她手腕一扭，匕首便刺不下去，但刀尖已划破了豆豆胸口的皮肤，转眼衣襟上就渗出血来。
　　豆豆睁开眼来，正与云十三郎的目光相遇，那是一双痛绝的眼睛，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愤怒、凄凉和无奈，还有许多她无法看懂的东西。一霎那，豆豆猛地回忆起云十三郎自来姬府后的种种伤感和忧郁，她眼圈一红，忽然丢了匕首，伏在他脚下放声大哭起来，拉住他的衣袖，哀哀抽泣道：“我对不起你……求你为我想想，就饶了他吧！你说过让我幸福的，别杀他！…….你们俩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两个男人,我……我真的不想看着他死在你手里！”
　　云十三郎无言地望着哭成个泪人儿一样的豆豆,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才森然问道:”豆豆,你真爱上他了?!”
　　豆豆回头望望陆一帆,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在衣襟上,半晌才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小姨父，求你放我们俩一条生路吧……我永远都念着你的好！”
　　云十三郎终于犹豫了。
　　他看看眼前的豆豆，她是那么娇小年轻，那么美丽善良，又曾那么全心全意地信赖过自己，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逼她去死？！但若放走了陆一帆，就等于放弃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报仇大计，多少个被仇恨压迫得忧郁难伸的白日，多少个被悔恨撕扯得无法入睡的夜晚，多少次咬牙发誓，多少次挥刀划臂，多少的苦心经营，一切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他心底深处突然涌起一种深刻的无奈和悲哀，一时间只觉万念俱灰，身子晃了几晃，向后退开一步。
　　好难捱的一阵静寂。
　　终于，云十三郎长长吸了口气，恨恨地看了陆一帆一眼，衣衫一飘，便消失在窗外。谁也没有看见他的眼泪——那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辛酸的泪水！
　　他一口气奔到了后院，突然脚下一绊，倒在雪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他好悔、好恨，悔恨自己的心慈手软，为什么硬不下心肠来一刀杀了陆一帆？他不是早把自己锻炼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魔鬼了么？原来他在心底深处还是怕的，怕豆豆那幽幽欲绝的眼神，怕雍容那温存如水的柔情，怕萧阳那鄙夷愤怒的目光，因为这些都像一根根尖利的针，总是准确地刺在他那原本已经血淋淋的心上，他无法逃避开，正如他无法逃避为祖父和寒烟复仇的责任一样！
　　云十三郎心里有股莫名的压抑，他渴望能够发泄出来。终于，他站起身来，抽出小弯刀在自己左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血一流出来，他就似乎又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鲜血，非但没有使他轻松一些，反而犹如一把无形的匕首，更深地刺入了他的心里。他默立良久，闭上眼睛，喃喃道：“祖父，寒烟，原谅我吧！请赐给我勇气，让我再试一次！”……
　　豆豆待十三郎一走,来不及多想,背起陆一帆就奔出了姬家庄。她跑了好久，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那熟悉的地方。
　　泪水，又一次打湿了她的衣襟，模糊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