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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君不明兮谓我痴(上) ...


  •   温衍配出的解药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反应,易召永吩咐弟子按照药方煎药去给那些中了毒的人一一饮下。
      几日之间温衍一直在帮几个中毒较深的问剑门弟子清理余毒,治疗身上因毒素而难以愈合的伤口。
      柳钟意倒是落得清闲,便去了一趟易如曾说起的那间糕饼铺。糕饼铺在一条小巷子里,但几乎是远近闻名,只因店里卖的各色小点都色香味美,而且价格十分便宜。
      柳钟意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了糕饼店,店老板是个十分和蔼的中年人,替他将糕点用纸仔细包好,一直面带笑容。
      柳钟意要离开的时候忽见一只蓝色的鸟儿轻巧的飞过来,那鸟儿亲昵的落在他肩头,发出悦耳的鸣叫。
      “哟,这鸟儿是公子你养的吧?”店主笑着夸道:“生得真好看。”
      柳钟意只得点了点头,心道夜离这只鸟实在太过惹眼,下次见了那人一定要好生警告,若是他再用这鸟传信就用些墨汁解决好了。
      小蓝全然不知主人的朋友正盘算着什么,啾啾的叫了两声,在柳钟意肩上蹦达。
      柳钟意将它带到一个僻静处,才从它足上解下了纸卷,只见上面写道:“楼主令速回,不得插手此事。”
      柳钟意皱了皱眉,将纸卷收好,见小蓝似乎被香味吸引,正用爪子挠着油纸包,连忙伸手阻止,将那小家伙挪到手上,道:“回去。”
      小蓝抖着羽毛,似乎有所不满,又似乎在磨蹭着要打赏。
      “让夜离给你买。”柳钟意不为所动,晃了晃手腕。
      蓝色的鸟儿飞起来,恋恋的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才飞走了。
      柳钟意回到问剑门,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间屋子前,却见那房门是敞着的。他知道是温衍在给房中的弟子诊治,便走了进去,只见温衍坐在榻边,两指搭在那名弟子的腕上,似乎正在诊脉,神色十分认真。
      柳钟意顿住脚步,立在了原处。
      在他心里,其实对那人诊脉的样子记忆得十分清晰,还记得最初认识的时候,是在一个小镇里。他跟哥哥只是路过,就见那人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棚里,正替人看诊。
      那时阳光正好,而那个人一身白衣,看起来分外的干净,他替坐在对面的一位老者诊脉,那老人不知得了什么病,手足浮肿,甚至流出脓血。但温衍却全不在意,微微低着头询问,脸上的表情也温和认真,不急不躁,末了还微笑着似是安慰了两句,写好药方交给了老者。
      他跟着哥哥本是要进茶棚里喝杯茶休息一会,经过时却听那人微笑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气息不稳,似是受了内伤,是否需要在下看看?”
      “多管闲事。”柳钟情瞥了他一眼,原本不打算理睬,却不知为何忽地顿住脚步,凤目微眯,轻哼了一声:“真想不到百草庄的少庄主是这样的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给我治伤。”
      “莫非公子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温衍弯了唇角微微一笑,漫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个小孩子不会是你拐了去卖的吧?”说着伸手去掐柳钟意的脸,那手指温温凉凉,白皙如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呆立着莫名其妙的被调戏了一把。
      然而很快温衍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只因柳钟情的刀已经架在他颈上,但他仍是不在意的样子,笑道:“看来不是你拐来的,你弟弟?长得真可爱。”
      “少废话。”
      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岁,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如隔世一般遥远。
      “钟意……钟意?”
      “……嗯?”柳钟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陷在回忆里把警觉之类的全丢了。
      “站在那里做什么?”温衍笑了笑,道:“我真是很少见你发呆。”
      柳钟意没理会他那句调侃,走过去看了看靠坐在床榻上的那个男子,大约是余毒清得差不多的缘故,那人的脸色较前几天来说好多了,只是还有点苍白,但看起来也是个十分俊朗的青年。
      柳钟意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榻旁的凳子上,道:“糖糕跟桂花团子。”
      那青年似是怔了怔,好半晌才回神,道:“多谢。”
      柳钟意微微摇头:“她今日下葬。”
      “……我这便去看她。”青年有些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下了床,被毒素折磨许久的身子还十分虚弱,但已没有大碍。
      柳钟意看着他披上外裳拿着油纸包慢慢走出门去,低叹一声,也打算离开。
      “钟意,”温衍叫住他,“你相信有鬼神之说么?”
      柳钟意看了他一眼,摇头,“我若是相信,岂不是要夜夜担心厉鬼缠身。”
      温衍微微一怔:“那你为何要给他买那些?”
      “只不过是帮人圆些念想罢了,与我无关,”柳钟意眉头微蹙,“如果我哪天死了,倒是没那么多念想。”
      说完,他转身便走,温衍一把拉住他,“你胡说什么?”
      柳钟意疑惑的看了看他,皱着眉头想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然而那依旧如多年前一般好看的手指紧了紧,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只听温衍道:“这种话,不要乱说,知道了么?”
      “庄主,且不论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单说我是个杀手,生死间来回的人,早就看开了,不必避讳。”柳钟意用上内力,震开了他的手掌。
      温衍深吸了口气,道:“对于医者而言,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珍惜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它珍贵。钟意……你为何一定要做杀手?”
      柳钟意沉默了好一阵,才答道:“如果没有楼主,我跟哥哥大概早就死了,我这条命,就是楼主的。”
      温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记得你从前没有在鬼楼做杀手,只有钟情在接任务,他那时候代号是‘魍’。”
      柳钟意神色不改:“我那时只是年纪小些,功夫没练好。”
      温衍轻叹一声:“你的代号是什么?”
      “‘魑魅魍魉’是鬼楼四个分堂堂主的代号,只要在那个位置上,代号就是其中之一,并没有固定的人。”柳钟意避而不答,“庄主,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钟意,你有什么瞒着我?”
      “庄主多虑了。”
      柳钟意见他一副仍想要追问的模样,转开了话题:“若是那些中毒之人已经没有大碍,我们就尽早去找易门主罢。”
      温衍只得放过了那个问题,点头:“好。”
      两人一道去了问剑门的议事堂,请堂中弟子待易召永回来时通报一声。
      易召永直到将近黄昏时才回来,抱拳道:“久等了。”
      这几天来,他憔悴许多,甚至添了不少白发,看起来就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温衍回了礼,道:“易门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易召永摆摆手,道:“温庄主帮助在下渡过难关,救了门下弟子,在下感激不尽,有什么事请说罢。”
      温衍道:“在下想看看易前辈的居所……实不相瞒,在下对那个图案的事情有所耳闻,而一位朋友失踪时也留下过相似的东西,故有此请求,还望易门主同意。”
      “原来如此……”易召永叹了口气,“温庄主随我来罢。”
      易天行的居所在问剑门靠近后山之处,十分清幽。
      易召永领着他们两人进了院子,走至主屋,推开了门。
      门中一切如旧,明显是清理过,除却墙上那用血绘制的图案森然可怖,其余桌椅床榻皆是十分完好。
      易召永让温衍随意察看,不必避讳什么,自己却立在桌边,沉思良久,道:“其实我早该想到是骆南,家父年老之后性喜清净,一般问剑门的弟子都不会来此。除了我跟如儿,就只有骆南常来。那日温庄主告知在下家父一直被人下慢性毒药的时候,我就该想到……”
      温衍出言安慰道:“易门主,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必过于自责。”
      易召永长叹一声,“我实在是想不到啊……骆南与我问剑门究竟有何过节?家父当年救下他,将他收为义子,十多年来待他如己出,分毫没有对不起他。想不到他竟做出如此毒辣之事……不分昼夜守在灵堂,原来也是为了控制蛊毒……”
      柳钟意在一旁听了,开口道:“易门主,你是否想过他当年被易前辈收养,也许就是为了混进问剑门?”
      易召永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我从未想过……他入门时才十三四岁,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只是假设而已,”柳钟意顿了顿,问道:“不知易前辈是在何处救下那人?”
      “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易召永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道:“我记得,那段日子家父似乎是因一位挚交被杀之事赶去探查真相,回来的时候便带着骆南了。”
      “易前辈的那位挚友是……?”
      易召永答道:“是被称作‘花柳剑客’的云征遥云前辈。”
      云征遥二十年前在江湖中也是个风流人物,自创了一套剑法名曰“分花拂柳”,身法轻灵,剑意舒展,江湖中人便赠了个“花柳剑客”的称号,云征遥倒也不嫌这名字过于轻挑,反倒很是中意。
      云征遥同易天行实际上差了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两人和隐山派掌门袁青峰是结义兄弟,三人皆是武功高强,行事磊落,又喜欢云游四方,行侠仗义,在当时被称作“游云三杰”。
      三杰之中云征遥性格最为散漫,不像易天行当时已经是问剑门门主,也不似袁青峰是下任隐山派掌门的候选之一。云征遥既没有开山立派,也未担着师门重任,却是个风流多情之人,后来娶妻生子,颇有要归隐山林的意思,却不料毫无征兆的被人暗算,一场大火过后,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当时无论易天行和袁青峰怎么追查,都没有一丝线索,所有一切都被那场大火毁去,不留痕迹。
      那是江湖之中的一桩悬案,至今未破。
      易召永沉吟道:“莫非……问剑门这次的事,与那桩悬案有什么关系?”
      柳钟意没有回答,只是忽而开口道:“这后面是空的。”说着抬手拍了拍那用血画着诡谲图案的墙面,那声音绝对不像是实物发出的。
      “什么?”易召永一惊,易天行的屋子是依山而建,按照方位来说,这面墙后面就应该是山体,若后面是空的……除非是有人凿了隧洞。
      “易门主不知道?”柳钟意也有几分疑惑,“我还以为是问剑门所修的避险密道之类。”
      “不是。”易召永摇摇头。
      温衍微微蹙眉:“那不妨看看这屋里有什么机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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