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寒花》谢小白

12、chapter12

　　第二天北风吹得更烈了，天空昏昏暗暗的，像一口灰黑的锅底子倒挂在空中，朦朦胧胧的，只看得清半空，亦寻出门的时候，寝室的人都还在睡梦中，她站在寝室门口，顶着冷风望了望远处的天空，黑压压地一片，真是让人心情舒畅不起来，唉，这注定是阴霾密布地一天。
　　心神不宁的一整天渐渐过去，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昏暗的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路上行人很少，逛街的人更是少，店里的只剩下她和另一个女孩，两个人围着暖炉子，她画着服装设计图稿，她看着言情小说。
　　五点钟渐渐过去。在答应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去赴约，可是她的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这件事就像一个小虫子在她心肉间钻来钻去，轻细微小的，不痛不痒的，却总在那里游荡。
　　七点钟过去，八点钟来了，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关店门了。
　　那个女孩学校比较远，已经提前走了，店子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将店子里的东西收了收，就检查了一遍门窗，关了灯，就朝门外走去。
　　弯腰锁了门，正起身，一转头，却看见他靠着旁边的大理石墙面上，嘴角勾起笑着看着她，头上、身上还落着雪花，脸颊也是红红的。
　　她诧异地站起身来，望着他说道，“你怎么在这？”
　　他走到她面前，墨黑地眼眸闪着星光，他笑道，“我要是在那等，你会不会来？”
　　她望了望天空的雪花，拿出伞来，“那正好，你不会等，我不会去。”
　　他似没听见她语气里的冷淡，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下雪了。”
　　他的声音轻洒温雅，清朗中又带了一丝肆意，像春日里飘拂在脸颊的轻羽，也像田野上肆意飞扬的红叶，她移回视线，从包里拿出伞来，正要打开，他一把拿过手上的伞，往墙角一立，她正要发火，忽然看见他另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指拿着一顶红色针织绒毛的帽子。
　　他走上前来，将帽子戴在她的头顶，她挣扎着要躲开，他一手压在她肩上，笑着说道，“躲什么？”
　　“我不要！”她冷冷丢下一句话。
　　“算我赔你上次那件衣服的。”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绝道，“不需要！”
　　“那算我借你的，你等会再还给我。”他脾气很好的温柔笑道。
　　她看着他，一句句话仿佛打在厚软的棉花上，一拳拳的出去全都化作无形的空气，完全没有力量返回来。她看了他片刻，终于慢慢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他嘴角弯起，似乎早已想好，“戴上这顶帽子，陪我走一段。”
　　她站在那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伸手从他手里夺过帽子，往头上一戴，提步就往雪中走去。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深远的眼里是深深的眷念和温柔的宠溺，丝丝缕缕地包围着雪中渐远的身影，一抹亮丽的红色在白雪中若隐若现着，仿佛雪山之巅一枝红艳的梅，傲然独立。
　　两个人静静地在雪中走着，身旁的霍祺睿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道，“很漂亮！”
　　【多年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当时他说的漂亮，不是帽子，也不是她，而是带着这顶漂亮的帽子在雪中行走的人。每每想到这一刻，不是没有后悔的，如果当时不是那么的骄傲，或许会低下头来追问他一句，即使是丢了面子，红了脸庞，至少也只是输了片刻，而不会搭上自己半生的疼痛难安。】
　　许久，她缓缓回道，“这顶帽子是“新秀”去年搭配那款黑色皮草而出的吧。”
　　他微微诧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笑道，“不愧是学服装设计的，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慢慢往前走着，他自顾自笑了笑，说道，“其实，今天晚上是准备带你去‘新秀’会场看服装秀的。”
　　轮到她微微讶异了，他看着她说道，“今晚顾晴风在‘新秀’内部发布新品，邀请了很多代理商，我本来想带你去看看的。我记得，在舞厅见你的那一次，你们就是要去看她的时装秀吧。”
　　原来如此，原来那天他就认出了她。
　　她停下来，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然后摘下手中的帽子递给他，静静地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但是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想找人陪你玩，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大批的人排着队等着你。不用在我身上再费心思了，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你已经对我的生活造成困扰了。谢谢。”
　　他接过帽子，嘴角的笑容有几分无奈，原来还有人会在拒绝地话后面加上谢谢两个字，他微微弯了弯背，眼睛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认真的。”
　　她嘴角忽然浮起一抹笑，看着他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你陪你的女朋友买衣服，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手搂着另一个女孩，二个月前，你还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这就是你的认真吗？”
　　“别误会，我不是吃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认真和我的认真是同一个字。”她冷冷解释道。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他静静地看着她，认真问道，“那你的认真指的是什么？”
　　她瞥了一眼马路上渐近的公交车，看着他说道，“离我远一点，这就是我的认真。”
　　她擦过他身边，朝着公交车快走了几步，他没有跟上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坐的公交车缓缓开动，渐渐远去，又缓步行走在漫天的雪花中。

　　她回宿舍的时候，雅珠和阿芫正在大笑着聊着天，见她进来，雅珠脸上的笑容立刻停滞在了嘴角，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拉着阿芫转向床内，继续说着话笑着聊着天。
　　阿芫面露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愧疚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和雅珠继续着刚才热闹的话题。冯颖正从卫生间里洗澡出来，见着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外面很冷吧。”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嗯，还好。”
　　冯颖嘴角含着亲切的笑容，说道，“下雪不冷化雪冷，估计后面几天天就要开始冷了。”
　　她点了点头，“其实，下雪还挺有意思的。”
　　冯颖笑了笑，“反正比下雨有意思的多。”
　　两个人都笑起来，冯颖指了指墙角的开水瓶，“开水我帮你打好了，洗个澡热乎热乎。”
　　她感激地看向她，走过去，朝她柔软一笑，“颖子，谢谢你。”
　　冯颖抿唇朝她笑了笑，以笑作答，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她身后向床铺走去。
　　她手撑在水池边，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这一张看似无谓淡然的脸庞，其实就是一层松软的雪，看着冰冰冷冷难以靠近，可是，真正踏上去了，才知道其实里面都是空的，她所有的清高都是从自卑堆积出来的，她只想安静地在自己的世界里，靠自己的力量，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摆脱那贫瘠的命运。
　　有时候，她希望自己是真的长的很漂亮，像雅珠一样，这样，她也有资本真真正正的骄傲，至少在优秀的男孩追求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有一点吸引了对方。

　　歌舞厅昏暗的角落里，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正静静地喝着酒，听着台上的摇滚曲，乔言伸腿踢了对面的人一脚，对面静静吸着烟的人蹙着眉抬起头来，伸腿反踢了他一脚，乔言笑道，“火气这么大！看来今晚情况不妙啊。”
　　他拿起酒杯重重往他面前一搁，“喝你的酒！”
　　乔言扬了扬眉毛，换了个话题，“前两天宋雅珠来找我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知道他后面肯定还有话，“她找你做什么？”
　　“她问我你和苏亦寻是不是有什么？”
　　他终于明白今晚她对他为什么这么冷漠了，“你怎么说的？”
　　乔言勾唇笑了笑，“实话实说。”
　　旁边的江子天拿起酒瓶，给他倒了一杯，边说道，“睿子，这么当真干什么？你半年后就要出国了，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像她这样的好学生，玩不起的。”
　　他抬头望了他一眼，静静地答道，“我不是玩。”
　　江子天深深看了他一眼，“睿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不是她，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乔言闻言抬头望了过来，“老二，你在说什么？”

　　“什么她不是她？她是谁啊？”他追问道。

　　霍祺睿冷眼扫过来，朝着江子天吼道，“你他妈别自以为是了！”那股火气是真的，他不知道，可江子天很清楚，他恼羞成怒了……

　　“哎，哎……这是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你们俩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乔言看着他们俩，一脸茫然地表情，连连解围着。

　　江子天坐在沙发上没动，他抬着眼镇静地看着他，“阿睿，自欺欺人的是你自己，你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喜欢她什么，不就是——”

　　霍祺睿的脸色铁青，似乎下一秒拳头就要抡上来了，他几乎是一口打断了他，“老二！你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真正喜欢过谁吗？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没资格在这教训我！”

　　他抬腿大步朝外面走去，乔言在后面叫了几声，他头也不回地望往外面走去，乔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