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同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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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肩膀。
他伤口未愈，但目前基本也是行动如常，纵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手，能看出他受伤的人或许也不多。
叶城方才的烦躁忽然好像一下子就散去了，面前是陌生的面容，可那是他最熟悉的人。他顺手拉过谢回的手，让对方顺手跟自己在石头上坐下来，谢回不大习惯，想抽出来，但叶城已经坐好，他也只好跟着坐下。
叶城松开手，笑了笑说道：“这个伤也是说来话长……”
他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交代来，准备迎接谢回狂风暴雨般的嘲讽，谢回听完果真冷笑了起来：“真是蠢材！”
叶城觉得十有八九谢回要嘲笑自己武功没到位却非要和人硬碰硬，谢回却道：“你明知郁轮袍很关注房子里那个人，为什么不能等郁轮袍走了之后掳走那个人回谷里？如今过了好些时日，那人若是当真警惕，早就走了！”
叶城沉默了一会，叹道：“你说得对。”
其实谢回想到的恐怕的确是最快同郁轮袍结怨的办法，只是他从本性上依然是个武者，是个剑客，他更向往的是追上强者的脚步，再与之一较高低。
但事已至此，谢回没有继续鞭尸，他身手过去拍了一下叶城肩膀，叶城“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很快回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包杏仁稣，扔到谢回身上。
谢回接过来，满脸狐疑：“这地方不产杏……”
叶城自己也开了一包，随口回道：“之前别的地方买的。”
谢回鄙夷道：“你这家伙还到处屯粮啊！”
叶城怒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吵了几句叶城终于想起正经事，他问谢回：“怎么你也会来这里？”
谢回正哼哼唧唧吃他的杏仁稣，慢条斯理咽下一口后说道：“当初我带着头去了朱雀狱——朱雀狱主人你知道是谁吗？嗯……不知道也没关系，一个老小子而已——那家伙起初被吓了个半死，挺仓皇的，我觉得他知道点内情，不过他也还算见过世面，很快反应过来，要将这件事传出去，颇有点奇货可居的姿态。”
叶城皱了皱眉：“他想卖的是头？还是消息？”
“无论是老情人还是当年有点心虚的知情人，对他来说都是划算的吧，毕竟我可是白送给他，”谢回又吃了一口杏仁稣，“不过我未能亲见，只收买威胁了条眼线回头报备给我。我来朱雀狱后，那老小子刻意重用我，想利用我打压左使的权力，我们忙着明争暗斗，他倒舒服了，如今又派我来这里，说是君此寒身上有一件可以威胁数人的物件，同时也叫左使来搜寻，不就是我们两个可以尽情对对方下手的意思吗？”
叶城思忖片刻，开口问道：“我觉得那家伙不在就是已经被你下手了，他人呢？”
谢回欲答，不想却听闻远处有点动静，他循声望去，一个美人儿衣袂飘飘，踏月而来。
他降落到叶城面前，扫了一眼还是断云楼楼主模样的谢回，却保持美人姿态，高傲地作出一个冷笑，没理他，转而向叶城说道：“买了个假消息，什么人都没见，我得听听他们想怎么解释。我今夜就走，想着还得跟你告别一声，这便来了。”
那边的谢回直起身子来，抱臂冷笑一声：“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明聿脸色顿时变了，先是骇得后跳一步，而后迅速维持住之前的模样，挑起眉来，挑衅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这家伙还来了！如今你不是朱雀狱的谁谁吗？待我在这里就把我的师门试炼给完成了！”
谢回嘴角微微抬了抬：“凡人似乎总认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是种不错的精神。”他甚至没有再理明聿，转过头来，接着方才的话题：“哦，那家伙老想杀我，我觉得很麻烦，略施小计把他丢到深山老林去了。那儿石头不少，我正好做了个七绝返魂阵，就他的水平，多少得待几个月，但愿深山老林里的活物他吃得惯。上一回我不知道困的是谁来着，这一回我理解更进一步，你没看过真是可惜了。”
明聿脸色黑如锅底：“……你上次困住的人是我！”
“抱歉，这种蝼蚁太多了，我实在记不清。”
谢回的道歉还不如不道歉。
这本来就暗潮汹涌的气氛顿时战火熊熊，明聿要和谢回在这里一决胜负，但谢回从来不会理会太过低级的挑衅，他甚至把叶城拖过来：“想要战胜我，先战胜我座下护法。”
叶城：“这关我什么事啊！”
对这种脾气的美人来说，失败显然是很难接受的，不会有人明知失败而继续去做某件事，尤其是和叶城的切磋。
明聿慢慢冷静下来，他问道：“你把那人放在哪里了？我的试炼正好要我杀个人。”
谢回抱胸斜睨他：“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明聿怒道：“我是帮你解决障碍！”
谢回“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敲了敲，微笑道：“我能轻而易举地困住他，又如何不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他们虽然脾气不对付，但在受教育上还是颇有些共通之处的，明聿冷静下来，领会到他的意思，也跟着抱起了手臂，同谢回讨价还价起来。
叶城无法介入他们的世界，只好蹲到一边看风景。
今夜月明，蟋蟀声稀，风一吹，树上的叶子哗啦啦地掉。
远处还有些很轻微的交谈声，也许还在谈论那个剑谱，也许是在谈论过去的江湖轶事。
几声杂乱的呼唤划破了此夜的宁静。
叶城听了听，隐约能听出“有人闯入”一类的话，而此刻谢回也停止了和明聿的讨价还价。
“冲这里来……”谢回皱着眉头看一道影子略过，“不，他向着君此寒那边！”
几人一阵错愕，明聿却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先回去，事成再给好处你。”
谢回点点头，纵身一跃，人便隐藏在树影里跟过去了。而叶城是必然不会走开的，也跟了过去。
然而只是这片刻的犹疑，他们已然来晚。
秋夜庭院里，温雪怀手中握着一枝海棠，折断了枝，在月色下犹显苍白，恰如她雪白的裙裾。可她胸口被一剑穿过，血色蔓延开来，却是万分浓郁的花朵。
那一把剑叶城不敢忘，那把剑的主人叶城也难以忘怀。
——郁轮袍！
叶城猛地跳下墙来，郁轮袍听到动静，稍微犹豫了一刻，抽出剑来，血花四溅中，第二剑又要补上。
“当——”
巨阙已出，横在少女身前。
叶城拄着剑，咬牙道：“我你都没有杀，就不该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动手！”
“滚开——”郁轮袍的声音低哑而黯沉。
叶城为这声音一惊，他猛地抬起头来，却发觉郁轮袍的眼中仿佛染满了血色，宛若地狱里的修罗！
他已出剑！
叶城不敢怠慢，他伤未好全，几剑连出方才消弭郁轮袍的攻势，对战之时，他的反应分外敏锐，他能感觉到郁轮袍的呼吸、少女血液的温热黏腻，远处别人被惊动的声息，还有——
瓦片被踏碎的声响。
叶城心下一惊。
谢回的武功谁不如他，但轻功之类乱七八糟却没有比过谁差，他怎会露出这种破绽！
谢回在墙头树影下。
他捂着胸口，胸膛急骤起伏，呼吸絮乱而粗重。
他甚至控制不住步伐，从墙头栽下来，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叶城从未见过那样狼狈的谢回！
“他……修炼归阴决，”叶城手中的温雪怀声音破碎，她却很努力地看了谢回一眼，“那人、身上是……正好相对的武功，功力弱者，会被压制、吞噬……”
叶城纵然知道自己过去也帮不上忙，却还是勉力前去探了探谢回的脉息，他的内力絮乱，果真是正在被什么压制、吞噬的气象。
叶城满心堤防，可郁轮袍此刻竟没有继续动手。
他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了，垂着眼看了他们几人片刻，纵身跃起，消失在院墙之外。
温雪怀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谢回的状态也很糟糕，叶城是如何都不能追过去的。
但好在郁轮袍一离去，谢回的内力便缓缓平复下来，叶城方才松了一口气，却有人撞破院门进来，失声道：“雪怀——！”
他看着庭院里的乱象，一剑出鞘，指向叶城，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近乎嘶哑：“你对她做了什么？！”
而后，听闻动静的江湖人们也赶了过来，他们望着几乎失态的君此寒和抱着温雪怀被剑尖指着的叶城，一时间也难以分辨什么情形，庭院更为嘈杂。
谢回现在倒是慢慢恢复过来，他靠着墙，也没拿捏什么断云楼楼主的派头，只是说：“那是你的师妹，外人比你更先发现她可能有事，你又何来的脸去质问别人。”
君此寒的面色更为苍白，他并没有察觉这个人什么异常，只一意看着温雪怀。
叶城用手拂开了他的剑，将温雪怀放到他的怀里。
“不是他……”温雪怀此刻已经很难睁开眼睛，她气若游丝地说，“他……救了我。”
君此寒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温雪怀艰难地抬起手来，碰了碰君此寒的脸颊：“师兄，我很好……”
她还想笑一笑，可痛苦和黑暗吞噬了她，令她没有任何控制躯体的能力。
她很好，她命途短暂，只会成为别人累赘，可仍有人护她爱她，在生命的最后，她还能看过很多很好看的风景，很多很有趣的人。她看到了传说中的江湖与侠客，合上眼的时候她在从小敬慕的男子怀里。
大概，唯一有一点遗憾是，恐怕如今的样子，不会让师兄很放心吧。
她真的很好，她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他不要在意这样狼狈的离别。
少女如被折断的花一样失却了生机。
叶城一手一身满是血，他却无暇顾及，只注意着谢回的状态。
然而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嘈杂，叶城听到有人惊呼道：“是了！是那个冒牌货！”
“真正的断云楼楼主被人虏获困锁，耽搁了行程，方才才来到雅池别院！”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同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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