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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溜了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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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好看得惊天动地、性格也垃圾得惊天动地的人却是很顺畅地接过了栗子酥,一边啃一边环视着周遭,姿态竟然还能保持优雅。
这密道下的地底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凌乱的石块,而石块后面又好似有空隙通往更深之处,就好像是一个天然地底洞穴一般。
而洞穴之上,隐约有精铁所制的机枢,机枢未及之处,恰是石板所碎裂的地方。
谢回冷笑了一声,道:“这个石板其实非常脆弱,难以受力,之前都由机枢撑起来,而一旦触发机关,机枢便会回缩,那里便再也站不住人。”
陆沉皱了皱眉头,说道:“是我误触机关。”
叶城却明白谢回虽然素来眼高于顶,但抱怨这样多余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做,他也跟着环顾四周,而后说道:“既如此,这里应该是故意设置的陷阱,恐怕还有另外一重凶险。”
叶城脸色忽然一变:“我看到了。”他并未解释自己看到什么,却已经下意识回护在谢回身前,而陆沉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哪有什么可见之物?!
但此刻他未能看见,却已听闻。
那是许多活物振翅飞来的声音。轻微、平滑、黏腻……以及密集。
在这样的地底,最可能的是——那是一群蝙蝠!
陆沉变了脸色,当即抽出剑来。
可此时谢回又发话了:“别慌动手,它是被你身上的血吸引过来的,要见了更多的血,难保还要来点别的妖魔鬼怪,我虽然神通广大,可只有三岁小孩才需要别人给自己擦屁股。”
谢回的声音无疑是好听的,从一切外在的条件上,他符合着对世人一切关于美的期待,然而实际上,他的语气凉凉淡淡,一出口就是说不清的嘲讽意味,即便是陆沉这样公认脾气好的人,如今听来也不由火冒三丈。
然而谢回也从来不在乎旁人的心情,他拂开叶城的手,说道:“我来。”
相比起随身带一把大剑的叶城而言,谢回看上去更符合传言中不会武功靠着魅惑前辈上位的形象。
他看起来没有武器。
但和他接触过的人,总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样危险而张扬的美人儿,注定全身都是武器。
谢回手中是一把笛子。
在这样的幽暗环境里,依然能见它苍白如骨的姿态。
曾有一位名侠,用亡妻之骨制成骨笛,以示不忘杀妻之仇,这用仇恨和思念所灌注的武器,名为“鹤唳”。
很少人见过谢回吹奏。
因为他的音韵从来不为花前月下,从无逸趣闲情。
他的笛声,带着的是杀意。
陆沉感觉到了杀意。
谢回吹笛的姿态依然是美的,如同刀尖上的月光,明净而冰凉。
但他的乐声却如何都叫人无法恭维,那笛声像断断续续的呜咽,叫人心烦意乱,难以呼吸。
然而此时他也听到了许多东西落地的声响,沉闷、浊重、接连不断。
——就像在他的身旁下起了冰雹。
过了半晌,那声响才停息。谢回收起笛子,往外踏出,地面上便传来模糊不清的宛若尖叫的声响,谢回神色未变,朝叶城抬了抬下巴:“过去看看。”
叶城仿佛对他的作派早已习以为常,应了一声,便踩着蝙蝠的尸体们过去,隔了一会,扬声道:“可以从前边过去,我看到个夹火把的地方,恐怕是修密道的人留下的,沿着那里大概可以出去。”
谢回不疑有他,直接走过去,陆沉迟疑片刻,也跟了上去。
乱石夹缝背后,果然有一条狭窄的小道,而离开了碎裂密道的范围,便不再有光线落入,于是叶城转过身来,问道:“火折子有吗?”
陆沉有些迷茫,他掏出了火折子递给叶城,而后才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问我要?”
叶城比他更迷茫,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你肯定是来这里偷拿东西的,准备必然做得比我足。”
明明更可疑是应该是他们,可面前这人怎么可以做到那样义正辞严理所应当毫不心虚的?!
陆沉都要被他迷惑住了。
叶城也没管他,径直去点燃火把,一时间洞穴通明,谢回上下打量,凝望了置放火把的柱子一会儿,出了出神,说道:“这图纹样式,估摸着是三十年前的了。”
他很快回神并发了话:“跟我来。”
谢回只要不对着人,便没有那种“天上地下老子最大”叫人心头无名火起的傲慢模样,他按了按洞壁,说道:“回形纹,出口向北,北面有蛇。”他前行了几步,手指拂过凹凸不平的墙面,又道:“凿面向西,底部气纹,中有小室,置有毒气。”
叶城道:“怎么谷里的师父们考我的时候就不会留点标记?”
谢回留给他一个鄙夷的目光:“最蹩脚的工匠才要这种标记,以免他们不明就里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密道完成痕迹也擦得七七八八,如今标记还在,估计是建造时出了点岔子,你若本事是当个工匠,我有空也给你留一留。”
陆沉本以为叶城听到这种满是瞧不起人意味的话语会不高兴,没想到这叶城好像早已习惯了似的,毫不在意,还说:“那我估计也记不住,别了吧。”
谢回冷哼了声,下巴抬得更高了些,没说什么,领着他们往前走。
他们一路上都配合得非常好,即使是这样对于他来说步步惊心的危境,他们两人只需要简单的言语交流就能达成一致,避过一切可能的危险,谢回的话气人得很,但叶城就是有本事完全忽略谢回的嘲讽,只接收他话语里的有效信息。
陆沉觉得他们很奇怪,可这样的奇怪看久了,又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要说谢回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他走前,一路上都不曾有过任何凶险,而光线隐约已经能够感觉到,是要到出口了。
然而叶城此时却拉住了谢回,说道:“别走那边。”
谢回脚步便停了下来:“为什么?”
叶城顿了顿,迟疑道:“……感觉?”
陆沉默默看着他们,他并不觉得谢回能听叶城的话,谢回美则美矣,可他的傲气便同美貌一样张牙舞爪,这样的人,又怎会听人质疑自己的决定?而于他本人而言,谢回对机关一类研究至深,叶城看来却是一窍不通,但凡稍有理智,就不会听信叶城的“感觉”。
出乎他的意料,谢回听了叶城的话,慢吞吞“哦”了一声,竟跟着叶城去了。
跟随着叶城,他渐渐听到了流水之声,也逐渐能目视外头的光线,沿着道路行走,眼前豁然开朗,攀上石壁,扒开乱草,他竟然安然无恙离开了密道。
这出口竟然是山庄罕无人烟的后山腰上!
叶城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堆乱石,他说:“我们要按着原来的道路出去的话,出口大概是那样的,我刚听声音就觉得不太对。”
谢回想了想,应道:“过去看看。”
两人便自顾自走过去了,可这回陆沉哪能让他们走?
陆沉这一路上并未同这一对诡异的美少年说什么话,叶城虽然不心虚,可陆沉是头回违逆师父师母,如今被人发现,怎么想怎么别扭。
偏生那两人比他坦荡一万倍,如同逛大街一样的无限从容,好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有多诡异一样。
陆沉终究是门派的大师兄,他的责任感让他突破了这两个诡异的人诡异的态度诡异的行为给他带来的困惑,他叫住了他们,问道:“你们方才在我门派禁地做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你们虽然是来客,但擅闯禁地,依照门规,应当拘留!”
谢回双手环胸,冷淡地道:“今早见你行踪诡异,我又听声音发觉出这里有个密道,我既然是此中高手,不得不来探访一番,还未能探访什么,你便来了,还破坏了机关的设置,以至于我们陷在密道中,颇费一番周折才出来。”
陆沉听得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话?好像他做这些合情合理,反而自己前去是惹了麻烦一样!
谢回却不容他反应,说道:“先告辞了。”
他拉过叶城便走,陆沉本不欲让他离开,然而此时,却见本应当昏迷不醒的庄主,拄着拐杖,急切地向着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