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实习生》纪离离

12、不就是想要秘籍吗？

　　他们要带走谢回审问，谢回没说什么，只是拂开别人的手，不给别人碰他，自己跟着他们走了。
　　但叶城怎么也不可能放着谢回一个人过去的，谢回的安全他不担心，可他担心的是这周围一大帮子的人的安全啊！
　　叶城说：“我是他同门。”也跟着过去了。
　　院子里戒备森严，里面还站着一干奇形怪状的人，他们形貌各异，但叶城在美人谷已久，很轻易就察觉出了那些属于毒药的轻微味道。
　　这倒果真都是用毒之人。
　　谢回一路上什么都没做，这叫叶城分外心惊胆战。谢回暴躁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一把粉下去，那几个同门一个月都没起过床，而如今恐怖的在于谁都没有出事。
　　谢回不暴躁，他还很淡定，一个淡定的谢回，这代表着他很有余暇去记仇。
　　谢回也没怎么说话十分不合群地站在了另一边，倚着树，双手环胸看着他们，他不声不响，气焰已高达十丈，一个嫌疑犯这样嚣张，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钩吾山庄弟子喝道：“好生站着！给庄主下毒的是不是你？！”
　　谢回听了好像不生气，反而微笑起来：“我？这样低劣的毒我能配出来？”他睫毛很长，眼皮微微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眸，但那带着恶意的微光还是毫不留情地垂落到他人身上。
　　那目光就好似毒蛇，钩吾山庄弟子却不由自主面红耳赤起来。
　　谢回低低一笑，他袖中玉瓷瓶滑落，被他轻轻掷了起来，他的手指也像玉一样，他轻轻拧开瓷瓶口，好似有青烟从中溢出。
　　“我若是想在贵庄下毒，贵庄主今日便可在诸人目光之下同哭同笑，瘙痒不止，衣裤难存——”谢回好像觉得还十分有趣一样，问道，“要么你们先来试试？”
　　钩吾山庄弟子吓得倒退了几部，看着谢回戏谑地看着他又把药瓶放回去，只觉备受羞辱，登时面红耳赤，鼻孔大张。
　　这人的恶劣程度和他好看程度一样高！
　　钩吾山庄弟子想起方才自己一瞬间的恍惚，自觉万分羞恼，想殴打当时的自己。但殴打别人总比殴打自己来得理所当然，所以他选择将打人的冲动转移到谢回的身上。
　　然而他的拳头还没提起来，院子里的嫌疑犯们却都被谢回的话所煽动，兴奋了起来，争先恐后在说自己能用什么手法，整个小院都乱成一团。

　　在如此混乱中，有人叹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也很无奈，在嘈杂中本应轻轻松松被淹没，此刻却显得别样明晰。
　　人们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发出叹息之人身着劲装，手里握着一把大剑，好似十分无聊，用剑尖在地面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
　　呆在这里的，若非钩吾山庄之人，便是有嫌疑给庄主下毒的邪道之人。但看了他，谁也不会觉得他是邪道之人。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人，他的体态也是少年式样的美好——骨骼已经开始悄然舒展，却并未过于壮硕，内里藏着勃勃生机，好像在某个不被人知晓的时分，就能悄然崛起棱角，展现他从前未曾被发现的锋芒。
　　他的容颜也的确是一等一的，有着英气俊美的轮廓，又因为尚算年轻，那些微的稚嫩使他的样貌柔和了一些，更为可亲可近。
　　但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不会成为坏人，一般而言，好看的更容易成为坏人，比如那边刚才大放阙词说要给庄主更厉害的毒的家伙——总而言之，叶城有着一点不像坏人的气质，他看上去热情而开朗，那双眼睛也坦然又清澈，叫人无法想象有这样神情的人会去做什么龌龊之事。
　　叶城叹息了一声，剑很沉重，他拖着画出一条短短的痕迹，他抬起眼来，看着打量着他的人们。
　　他的语气还有点无奈：“真的不是他。”
　　“何以见得？”审问的人很快追问道。
　　“因为你们这里还真没有值得叫他动手的东西，”叶城说这话的神态十分诚恳，“他没有那么无聊。”
　　审问的人气得顿了顿，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算是相信这家伙是与刚才那家伙同出一门了——这如出一辙的欠揍！
　　叶城看着他的反应，又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有点忧愁了。
　　他看着他，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查下谁下的毒？”
　　审问者便冷笑起来：“我们举山庄之力未能查到，你又凭什么说‘帮’我们？”
　　叶城无辜地说：“因为我觉着你们好像不是很懂下毒。”

　　叶城其实也不是很懂下毒。
　　可毕竟谢回在这里，叶城总不能看着谢回真被这些人无缘无故审问。
　　叶城提了提他的剑，看着院子里的人们，说道：“你们错得最大的地方在于第一反应就是找了他们，事实上能够下毒的人可以不必是用毒高手，即使是我，拿到了无解之毒，我也随便可以去一个地方下毒。”
　　审问的人冷哼一声，仰起头来：“这一层我们自然是想到了。”
　　叶城点点头，并没有为他的反应意外，又接着说道：“下毒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毒分急缓，庄主之前没有让你们觉得有异样，如今突然倒下，可见是急性毒。但突然在众人眼前倒下，我想也不是巧合，那么，这个毒下的方式就值得推敲了。”
　　他说话不急不缓，但人们不觉都注视着他。
　　“中毒方式有三，接触、吸入、食入。假若是接触而中毒，因人的皮肤有屏障，一般的毒物发作并不能太快，而打破屏障的方式，则是外伤，接触性毒物发作会非常快，假如中毒他不可能神态如常支撑到讲那些话，假如他身有外伤——哪怕只是手上破了一个口，那么中毒时间应在他上台前。”
　　叶城顿了顿，瞧了一眼谢回，又接着说：“而其二，吸入——”
　　叶城未曾说完，却有一人步入踏入院中，他模样英挺，神色却看来十分疲惫，衣裳都沾满了尘灰，他直勾勾盯住叶城，问道：“你从何处知晓我师父手上添了新伤？”
　　叶城挠了挠头：“陆大师兄诶，刚才我只是假设，我压根不知道你们庄主怎么样。”而后他又笑了笑：“既然有外伤的话，任何知道他有伤口并能够知道他有用受伤部位接触某处的习惯的人，或者能够安排他受伤的人，都应当比谢回更有嫌疑……”
　　陆沉神情一凛，背脊微妙地挺得更直。
　　“我去查！”他方才踏入院子不久，很快又准备走出去，“这些人为防意外暂且留在这儿！”
　　陆沉大步流星离去，叶城的神情却慢慢塌了下去，他带着一丝希望看向审问者：“我们能走了吗？”
　　审问者犹豫了一会，最后才说：“你能，但他应当不能。”
　　叶城很无奈，他又叹了个巨大的气。

　　叶城很寂寞地离开了那个小院，天色已经近黄昏，他蹲在墙角，忧愁地看着墙上的天空。
　　秋天的藤蔓还长着花，天晚了，花缩成了一团，像老太太的脸。
　　他想着老太太的脸，眼前却出现了美人的脸。
　　美人越墙而出，跃到墙头的时候，同时瞧见了他，那藐视万物的神情即使是见了叶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他微微一顿，便落到叶城面前来。
　　叶城顺手拍了拍他后颈衣裳夹着的一片碎叶，朝他笑了笑：“终于等到了？”
　　谢回却凝视着叶城，突然问道：“月钱子是风干还是取汁？”
　　叶城迟疑了一下，答道：“……风干？”
　　“哼，”谢回面无表情，“我方才还以为叶城有个孪生兄弟。”
　　叶城这便不服了：“一样东西上个几年我总该知道一些的吧！还真觉得我愚不可及啊！”
　　谢回没理他。
　　但叶城特意来这里等着谢回，谢回不能不理他，他便朝谢回搭话：“啊，你刚才怎么出来的？”
　　谢回鄙视的目光假若能够凝结，那已经能把叶城压垮：“你是蠢得要在我面前明知故问还是脑子只有鱼的大小？你刚才既然已经说过我等到，并能今时今刻等在这里，想必是知晓了我会注意风向，在风向恰当的时候撒一把药粉叫他们通通迷住。”
　　叶城只好挠着头干笑：“啊哈哈，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不会听他们的好好蹲在里面而已。”
　　谢回抬了抬下巴，非常自豪：“那是自然。”

　　叶城跟着谢回走出去，他问谢回：“不过庄主中毒之前，你之前都去干什么了？”
　　谢回方才被当作嫌疑犯还是一副冷漠又讥诮的神情，如今却是微微扬起唇角：“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谢回慢悠悠地欣赏着山庄乱成一团的样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方才的推测其实很好，”谢回道，“但有一处出了问题。”
　　叶城表示洗耳恭听。
　　“下毒之人未必是幕后元凶。”谢回眯了眯眼睛，“那人既然能调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少男少女童男童女，那自然不需要亲手下毒。”
　　叶城说：“你的意思说，认爹和中毒是同一件事。”
　　“假如要考虑毒发时间的话，它们必须是同一个人的安排，庄主倒下了，山庄乱套了，假如趁机对庄主的儿女下手，那山庄的未来当如何？那些突然出来认爹的人显然不可能有继承山庄的能力，但他们出现想要搜刮的是什么？”谢回忽然冷笑一下，“钩吾山庄，一个差不多所有弟子的资质都不堪入目的小门派，用着杂七杂八勉强在外面最贵十五两最便宜三十文的武学，即使让一个这样的门派立足江湖的确有钱，可十年下来，它们的财资总有会耗尽的时候，这样的门派，又有何处是值得谋夺的呢？”
　　叶城想了想，答道：“是一本只在传说中的秘籍。”
　　谢回欣慰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终于能习得我一毛的才华，不枉我纡尊降贵在你身边。”
　　“你开始了？”叶城黑着脸说，“还有那一毛是什么啊！”
　　“‘九牛一毛’的一毛，”谢回很淡定，他接着方才的话，随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你不是说昨天陆沉见到那个方向好像出事就有点紧张吗？我去调查了一番，那里有座塔，里边放着许多武学秘籍，但那下面有个密道……我没进去，因为我看到了陆沉走了过来，我便出去装作路过，他着人请我去你们那里了。”
　　叶城若有所悟，“啊”了一声：“那今天恰好出的这些事……”
　　谢回微笑了起来，他笑得格外温和，好像那些冰雪一般的冷漠傲气都消散了，只余下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不就是想要秘籍吗？不就是想藏秘籍吗？”谢回微笑着说。
　　叶城打了个冷战。

　　“我宣布他们谁都不会得到秘籍。”
　　谢回声音也很温和。

作者有话说

　　这阵子忙到头掉，明天停更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