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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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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人已经帮顾惜朝将毒吸了出来,可是那毒在血脉里流窜得极快,饶是他片刻也没有耽搁,但仍是有余毒留在了身体里,幸好并不致命,只是叫顾惜朝浑身提不起力气而已。
虽要不了他的命,却比毒发还让他难受。要不是因为这毒,他怎会被人轻易制?要不是被那人偷袭点了穴,此刻以顾惜朝的脾气定然要冲出去狠狠骂他一顿才能消气。
可是骂完之后呢?
是不是要按自己从前说的那样,把他赶走?
这一次是犯险替自己吸毒,那么下一次呢,谁又知道下一次会遇到怎样的凶险,他是不是还会这样不要命地挡在自己前面?
他现在才知道,被人在乎着的感觉并不全是幸福。因为他本已没有资格奢望幸福。他怕把别人的那一份也扼杀在自己手中。
那人从门外进来的时候,顾惜朝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他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时,几乎差一点忍不住要抬起身来看过去。
顾惜朝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是舍不得这个人的。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把这个人藏到一个远离是非恩怨的地方去,只有他安好,自己的心才能定下来。就算顾惜朝再怎么嘴硬,这个人也确确实实已经成了他的软肋。
他这样走在刀剑上的人,怎能让自己心有牵挂?
那人见顾惜朝始终不吭声,心里大概也明白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激怒了他,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半分的后悔,他甚至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把那毒吸了出来。他本就异于常人,照理说这些寻常毒物应该伤不了他,可是方才吸出那毒之后,他走到外面却也着实难过了一阵,足可见这毒的厉害。换句话说,他这不惧百毒的体质,却都有这样的反应,那么换做顾惜朝呢?
他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做错,可是他也知道顾惜朝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上次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想必不是儿戏,可是要自己离开,至少眼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倒是还敢回来,”
那人刚走到床边,就听到顾惜朝一声冷笑,那语气里分明压抑着怒气,一副山雨欲来之势,“解开我的穴道!然后给我走!”
此刻他倒是庆幸自己不会说话,要是干脆聋了更好。他咬了咬牙,充耳不闻一般在床边坐下来,掀开顾惜朝身上的被子,
伤口处还没有上药包扎,就算要走,也该做完这些再说。
“我不会留个不听话的人在身边,”
顾惜朝的话就在耳边,但他只是低着头,一心一意擦着伤口上的血迹。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而且伤口的颜色也不似刚刚那么诡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他想到这,慢慢舒了口气,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可顾惜朝听到他这放心的一声叹息,心里却更加恼火。
“我只当你是哑巴,怎么,现在还聋了么?”
顾惜朝的话说得愈发难听,可是那人的动作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这种温柔才更让顾惜朝心乱。他此刻恨不得能抓住对方的手,将他仔仔细细看上一遍,确定他无事才好。
他把那样的毒过到自己的身上,岂能没事?这毒说话间就能要了人性命,他却这样不紧不慢,难道真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况且如今就算他不在乎,也有人替他在乎。
“你不肯解开穴道是不是?”
顾惜朝的声音似是更冷了一些,若在平时,敢叫玉面修罗这样说话的人早该做好死的觉悟,然而偏偏这个人像是什么也不怕,任顾惜朝如何冷着脸瞪他,也还是安稳如山地做他手里的事。
方才他出去,到顾惜朝的药庐里找了一番,那里头的药他还认不齐全,不敢胡乱给顾惜朝用上,只能找些干净的纱布先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他此刻就坐在顾惜朝的身后,两只手臂从后面环着他,学着他上次给自己包扎时的样子,用纱布将他背上的伤口一一缠好。
那姿势远看就像是他从后面抱住顾惜朝一般。他的手臂仍是冰冷的,碰在顾惜朝光裸的身体上时,不知为何总让人有种兀自心惊的感觉。
那种体温总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曾死在自己怀中的母亲和晚晴。那种冷到骨髓里的感觉仿佛比当胸一剑来得还要残忍,还要绝望,还要痛。
“看来你终究还是不懂我。”
那人虽然懵懂,但是学什么都很快,他给顾惜朝包扎的时候尤其用心,并没有弄痛他,伤口也处理得很好,待到一切都处理妥善之后,他松了口气,却听到顾惜朝幽幽地冒出了那句话来。
他起初还不懂,待他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看到顾惜朝嘴角飞溅出的鲜血之后,整个人才如遭雷击一般,惊得脸色煞白,像是比呕了血的顾惜朝伤得还重。
他万万没想到,顾惜朝竟然会硬拼着冲开穴道,他更没想到自己此举的后果竟是这般可怕。他慌忙用颤抖得不能自已的手解开顾惜朝身上的穴道,没想到就在那一刹,顾惜朝眼色一沉,眼中凝着一层霜气,看得人不由心底一寒。
顾惜朝的穴道一解开,就一手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腕,他的毒未除尽,力气并不是很大,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把那人一把扯上了床上,随即用手肘猛地顶住那人的小腹,趁他吃痛之际,翻身将他覆在身下,狠狠制住。
顾惜朝心底很清楚,他并非是不能挣扎,只是不敢挣扎。就像他刚刚只是咬破了舌尖,流了点血,那人的表情就好像天崩地裂了一样。
看他紧张至此,原本应该是十分出气的一件事,可是顾惜朝却得意不起来,他看着那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心里也不尽然全是恼火,
虽然略施小计就制住了他,可是制住之后,顾惜朝所想的却并非是如何惩戒,而是悄然按住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息,
一切都很正常,毫无异样。
那毒竟然对他完全无害?
那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顾惜朝按倒在床上,长发散乱得几乎盖住了面孔,那安静的样子似是透着几分认命一般的绝望,顾惜朝有些泄气地把他的手丢到一边,缓了口气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来。
他的功力还未恢复,这样一动已经有些力竭。他倒是想找根绳子把这人捆了才省心,可是回头想一想,他做这么多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以他那顺从的性子,今天做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被逼急了,无法可想才出此下策。顾惜朝是聪明人,本该能够理解他这种做法,可是想到他这样鲁莽行事的后果,还是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直窜上来。
“这才几日便处处跟我作对,我留你何用?”
顾惜朝方才那一口血吐得吓人,可其实并不是大不了的伤。那人起身盯着顾惜朝看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可是脸上却无半点怒色,好像只要顾惜朝无事,他便什么都不计较了。
顾惜朝最‘恨’的也是他这样。这人倘若有点脾气,有点私心,他此刻心里都不会这样不是滋味。
他这么好,自己怎能害他?
两人正对峙着彼此无言的时候,有一阵敲门声从外头突然传了进来。听到这敲门声,顾惜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从那敲门声里听出了什么端倪,猛然从座上站了起来。
顾惜朝走出门的时候,脚步还有些不稳,那人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满是担忧地盯着顾惜朝的背影。他原想上去扶他一下,但被顾惜朝警告一般地瞪了一下,只好讪讪地退到一边。
敲门的是顾惜朝从前的一个病人,到惜晴小筑抓过几副药,对顾惜朝总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在此刻出现,如此不合时宜,但是却又恰到好处。
方才那情形,若没有人来打破僵局,顾惜朝必定已经开口让他离开。倘若真是那样,他又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能容得下他的,也就只有顾惜朝而已。
他正在一边愣神的时候,只见那人将什么东西递给了顾惜朝之后便又匆匆离开。他看了一眼,是一本很寻常的医书,就像是他以前从顾惜朝这里借走的一样。
可是一本寻常的医书不会令顾惜朝露出这样惊喜的神色。
他待在顾惜朝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就算他不懂得人情世故,可是他却已经可以读懂顾惜朝脸上的一些表情。
因为那是他在意的人,所以格外用心,无论他是笑是怒,都会牢牢记在心底,不会忘记。
顾惜朝拿着那本书转身就往屋里走去,他虽然身体还虚,可是脚步却很急,那本书里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