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Yukino

1、第 1 章

　　Part.One 一生痴迷一世醉

　　遇到姜馨那年，江辛还是个孩子。说是孩子真不为过，那时才高一的年纪，晚发育的江辛才刚刚及到有170的姜馨的眉眼处。而那时的姜馨已带完一届学生，做了这届的班主任。
　　初见时，讲台上姜馨笑得跟个大孩子样。底下的江辛也是笑个不停。
　　[以后有福了啊！领导居然长得这样标致！]邻座的某位仁兄很夸张的说着，另外几位也是频频点头附和，而江辛只是笑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姜馨。他承认姜馨很好看，真的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所以标致这种俗不可耐的词汇怎能用在她的身上呢？
　　讲台与课桌的距离似隔着万水千山，江辛细数着姜馨的眉眼带笑，品味着透过那340m/s速度传来的姜馨独有的频率。他想，这就叫一见钟情吧，不然为什么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呢。
　　那时的姜馨还不知道，不知道她将落入一人的万丈红尘，从此插翅难逃。

　　江辛的成绩不好也不坏的那种，性格与品行也是中规中矩却又不羁于世俗的，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在他的印象中，教数学的应该都是那种秃瓢，日夜受题折磨而致使早秃。怎样也联系不到姜馨的外表。所以他的姜馨果然就是特别，独一且无二的。

　　[江辛！]身后人的一声呼唤，引来了两个人的回头。
　　[啊啊..姜老师我不是叫你，我哪敢直呼你姓名啊？]看着姜馨有些迷茫的眼神，某同学嗫嗫喏喏的低头解释着。
　　[哎，没事儿，我还琢磨着哪个老师喊我呢。]姜馨翩然一笑，又看了一旁的江辛一眼，转身就走了，但这一眼，江辛的心里早已心潮澎湃，于是便也就痴痴笑了。
　　[我有那么老么？]某同学愤慨。
　　[哎，你笑得这么□□干啥？你是不是看上领导了？]某同学一语中的，江辛红着脸转身也走了。
　　[我就是看上她了。]他轻声地说了一句。
　　以后的日子里，江辛总会拿着题去问姜馨，其实那些题都是他会的，他只是想时刻都见着她，现在的他是无法诉说那种心情的，那种对一个人的强烈渴望，他无法就这么通过语言然后阐述出来，至少对着她姜馨。
　　成绩飞速成长，成了姜馨的得意弟子，看着姜馨在办公室里被其他的老师说起自己的成绩笑弯的嘴角，江辛的嘴角也是情不自禁的弯掉。
　　看着她开心，好像就够了。

　　[哎，江同志，听说姜领导要结婚了。]
　　初闻这个消息，他其实一点都不震惊。是啊，姜馨已经不小了，她肯定会结婚的，这不是很正常吗。但是静下心来，他就发现心疼的不像话。
　　尽管他总是对自己说那是他的姜老师，但是她也是所有同学的姜老师啊。
　　他从来就没有不同过。而他的姜馨现在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再也不能以他的来冠名了。
　　高考前一个月的摸底考，数次名列前茅的他突然地就这么滑了下去。
　　诧异了所有人，也激怒了她。
　　以往他总是以各种生活中不顺心的理由然后去求她开导，听着她严肃地对自己诉说着人生道理，然后让自己不要放弃。
　　后来回想起来，这好像是最后一次，也是最为深刻的一次谈话了。让他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忘记过所谓责任。
　　[江辛！你应该为自己想想，也为别人想想，你不是孩子了！]
　　[老师，我真的不是孩子了么？]
　　[你说呢？马上你就要步入大学，然后就是步入社会，大学就是个小社会，你说你还能以孩子的姿态生活下去吗？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们要学会负责。]
　　[可谁对我负责？]
　　[嗯？什么？]
　　[没事。]
　　[你是不是有事？有什么烦心事，老师可以给你开导开导。你别憋在心里。]
　　[老师我没事，就是最近快高考了压力有点大。]
　　[嗯，那就好。不要辜负了老师对你的期望。如果再有些情况的话，记得一定要和老师说，别走了歧路。]
　　[嗯，我记着了。谢谢老师。]
　　一段简单的对白。较之往日的嬉笑，竟是有点深沉，深沉的江辛心都不知归处。
　　江辛终究没能问出口，老师你是真的要结婚了么？
　　问与不问，又有何意义。有时候现实真的令人不得不怨愤，而又不得不去接受他。

　　Part.Two 一嗟一叹一轮回

　　6月份两日奋战结束，江辛脱了一口气，姜馨也是放下了心。终归是结束了，又一群可爱的孩子啊。

　　高三结束的告别会，别的同学都在尽情地进行着最后的狂欢。江辛此时的脑子里只有六个字[生米煮成熟饭。]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可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姜领导就是在等高考完，然后结婚的。她这是在等我们，也是给了你个机会。虽然有点不耻，但是你对姜领导的这种想法已经很令人不耻了。]
　　不耻？江辛想了好久，为什么是不耻呢，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要以耻来形容呢？
　　那个年纪，他不懂，不懂为什么世俗要如此排斥这种喜欢。
　　姜馨不是个容易醉的人，也是个不轻易喝醉的人，可能因着快要结婚，也因着这群可爱的孩子的即将离去。她竟是有点微醺。
　　江辛扶着已有些颤的姜馨，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姜馨，你知道我喜欢你。]
　　最后江辛还是说了，他看过姜馨太多次的游移，对上他那灼热的目光后。让他靠近却又止于一个界限。这无疑不证明了某些事。
　　纵使已有些犯晕，姜馨还是勉强支住了自己，看着眼前已高出她许多的江辛，姜馨微扯了嘴角。
　　毕竟教了也有些年月，姜馨又怎会觉察不到江辛那些小心思呢？但是早已圆滑世故的她知道如何运用这份心意，然后把这群可爱的孩子拖到他们该走的路上，这不是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所要做的全部吗？那是孩子啊，对，是孩子，他们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说爱呢。
　　[江辛啊，老师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我知道。]
　　[所以呢，作为老师的得意弟子，你不是应该说几句祝福的话吗？]
　　[姜馨。。]
　　[叫我姜老师。江辛同学，我先生就快来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姜馨些许迷离的眼神，江辛以一种姜馨无法抗拒的速度一亲了芳泽。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呢。]放开了挣扎的姜馨，江辛竟是有些懊悔。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呢？]
　　[因为我是你老师，因为我已愈而立，因为我已经快要嫁作人妇，而你只不过是个孩子。]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怎样的，我只是喜欢你，有什么不对？]
　　[可是别人在乎，世俗在乎。]
　　[关键是，你在乎吧。]
　　[是，我在乎，我在乎他人的眼光。你知道隔壁班的X老师被怎么说吗？勾引学生啊！江辛，做事要多为别人着想。]
　　[可谁为我想呢，我对别人负责，可谁对我负责呢？]
　　姜馨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不再搭理。这孩子不可理喻。
　　[别人不是说，时间总说真话吗。因为你是姜馨我愿意等。]
　　[别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姜馨只留这一句，落荒而逃。
　　这份喜欢好像较之以往沉重许多呢。
　　她向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呢，江辛如是想着。他那么喜欢她又怎么舍得她困扰呢，走吧，潇洒点。
　　就这样，江辛离开了那原本就未曾接纳他的城市，带着满载的回忆匆匆别离那段光景。

　　Part.Three 一颦一笑一伤悲

　　去到没有姜馨的城市，江辛继续着他所谓的等待，明知无果的等待。有时，他会突然醒悟，然后认清那个事实。姜馨已经是另一个人的了，没准没见到她的这些年孩子都已经好几岁了。
　　然后他便接受那一直以来未曾停过的一成不变的他人的告白。
　　交往了很多人，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像她，纵使眉眼、声音、性格。多么的相似，他依旧排斥那陌生感，这不是他的姜馨。
　　高中那时候，他觉得姜馨的名字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因为那两个字组在一起，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姜老师。
　　而没有她的这些年，每次听到别人叫那两个与他读音一样的字，都似凌迟一般。让他无比怨恨那两个字。
　　为什么会怨恨呢？江辛实在无法想明白。
　　走马观花的恋爱了数场，迎来了毕业，进入了所谓的社会。
　　我不是孩子了！他多想跟姜馨这么说。
　　但在那个尴尬的年纪遇到，这些话终究只能埋在心里。

　　[听说姜老师辞职了，好像身体有点不好，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昔日怂恿他去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的某同学，如今已经成长着另一番模样。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不严重吧？我挺忙的。没多少时间。你去看看情况然后给我捎个消息就成了。]他又一次的找了理由，这时的他已经在为婚姻烦恼了。十年来，他竟是都没有遇到过一个令他心动的。他怕见到姜馨，这么多年的痴念会把他吞噬掉。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份坚贞，然后某天站到了姜馨的面前然后说，姜老师，我还是如以往般那么的喜欢你，你看时间他说了真话，我真的没有撒谎。
　　可时间却也总爱开玩笑。好久都未曾注意过爷爷鬓角的微霜，好像一直都停留在小学的年纪，爷爷一把就能抱起他。
　　爷爷的离世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他不知道原来还有死别这一说。
　　奶奶一次次的说要抱孙子，江辛如她愿般相了亲结了婚。然后生了个儿子。

　　一直以来，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晃荡着一阵又一阵的恐慌，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些什么。
　　就这样吧，她的生活终究只是她的生活。江辛认输。

　　Part.Four 一寸相思一寸灰

　　结婚后的年岁里，也曾想过回到那座城市。但总是被思绪推脱了。
　　他怕来到这个城市，怕那终日蔓延的愧疚感会再一次袭来。喜欢什么的原来依旧还是只是说说。
　　他以为他会就这么平淡的度过一生，带着那日渐浮上来的思恋最后埋进黄土里。

　　姜馨病危。
　　某同学又带来了姜馨最新的消息，断了联系的这些年，某同学总会说与他一些关于姜馨的零零散散的消息，最后却迎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
　　告别了妻子与儿子。他终究是踏上了归程。看着周遭早已面目全非的一切，他突然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害怕。

　　看到病床上还躺着的姜馨，江辛终究没能忍住，留下了眼泪，尽管他已经是个快要四十的人了。尽管在爷爷的葬礼上他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哭了，在面对姜馨的时候，他还是变成了那个十六岁的少年，眼泪廉价的流了下来。
　　[我还是没能达到你的要求，姜老师。]
　　[对不起，时间说了真话呢，姜老师果然一直都是对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说我会一直喜欢你，我没敢说我爱你，爱在那个年岁实在无法说出呢。]
　　[至此，终于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害怕，原来我怕的也就只是你比我先走。我以为我看透了生死，看透了一切，我就可以令这个世界屈服。]
　　[但是他们殷切的目光，垂垂老矣的身躯。我好像还是屈服了呢。]
　　[姜馨。。]
　　加护病房里的姜馨，只是闭着眼睛。而江辛也只是诉说着，诉说着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埋在心底的。

　　自始至终，姜馨都没能说过一句话。然后便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五十年的世界。
　　独独留一份温柔在他与他的心底。

　　[姜馨跟我说过你。]那个苍老了不知多少的他还是可以看出年轻时有多么的意气风发。
　　[嗯？原来老师还记得我。]江辛淡淡笑着。
　　[姜馨说她教书教了这么多年，那还是第一次这么冲动。不负责任。]
　　说起姜馨，他眼里满是温柔。他应该很爱她吧。江辛些许的释然。
　　[姜老师是个好老师，是我太浑了。]
　　[呵呵呵呵。]他轻笑。
　　[嗯。。]江辛也是轻笑。
　　原来早已经过了可以谈笑风生的年纪了。

　　葬礼结束，临走前。
　　他给了个信封给江辛，那泛黄的信封彰显着这封信的年岁。
　　[应该是给你的。]他微笑。
　　[谢谢。]江辛接过信封便离开了这个束缚了他不知多久的城市。

　　Part.Five 尾记

　　[教学生涯里，得意弟子你是其一。但也仅对你，满是歉疚。]
　　寥寥数语，说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