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次元中央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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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在次元中央港口
在无限辽阔的次元之海上下，漂浮着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浮岛。高的挂在在天空中，成为了永远明亮的星辰；也有一些沉没在海面以下，看上去就像是龙宫一般的梦幻国度。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不断地漂浮着，移动着。而在这上下四方的中央，唯有一个岛屿被称为永远静止之岛。虽然从数学的角度来看，只要是在无限辽阔的空间内，任何一部分都可以被视为空间的中心；同样，在无限辽阔的次元之海，任何一个浮岛都可以称为是静止、同时也是向所有方向移动的存在。但是，唯独这个岛屿，被人为地赐予了静止之名。
因为在这个岛屿的上面，存在着称为次元中央港口的建筑群。
次元之海在永夜之中漂浮，周围海面上的一圈灯塔像卫星一样环绕着它，如同珍珠项链一般装饰着港口天鹅绒的夜景。再加上往返于各次元的大的，小的，奇形怪状的船只，便是这里最常见的风景。不管是船只来自何方，将向何处，都必须要经过这座港口，获得必要的公文，方能抵达它的目的地。
船只来来往往，搭载着有能力穿越于次元间的旅行者。这些旅行者，就如同次元内部的旅人一样，同样有冒险家，商人，新闻记者，当然，也有从事军事活动的特务混杂其中。和一般常识中的港口一样，这里也存在着偷渡者，所以海关检查也是必要的。长鼻子尖耳朵的检查员仔细地盯着每一位旅人，是不是就会要求搜查他们的行李。
而现在，丽·劳伦斯已经平安通过了行李检查，正在前往旅客公文合验处，换取她前往下一个旅行地点的通行资格。
“犯人：丽·劳伦斯。来自无涯学海。以前的工作是图书管理员。类型为P……原来是被政府流放的罪犯啊。”
打领带的公务员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递交材料的黑发女性。判处多次元无期流刑的罪犯极少，因为政府要背负的成本太高。不过，如果是无涯学海那种地方作出的判决，倒是可以理解了。
“这一位是？”他指了一下被当做“危险品”而关在笼子里的诗绪里。
“勉强算是狐狸。它的手续在附录里。”
“也是无涯学海的职员？”
“是的。虽然它没有无涯学海的居民权，但是若要当成我的同事也无不可。不过，它没有犯罪。”
“随身物品只有一本书吗？”
“是的。是图书管理员工作时用的藏书目录。”丽回答道。
“可以看看吗？”
“请便。”
公务员拿起了丽放在检查台上的沉甸甸的书本。单是封面上的文字就已经让他困惑不已。他随便揭开了这本书，映入眼睛的是密密麻麻的异国文字。他想看一下扉页，就试图从这一页往前翻。可是不管他怎么翻动，左边大拇指和封皮之间总是隔着好几页内文的厚度。就这样翻了几十次，他还是翻不到扉页。
不知不觉中，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在他低头翻书的时候，丽的嘴角勾起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公务员放弃了，喃喃自语道：“这本书有点邪门。”
但是必要的登记还是需要的。
“书名？”
“恒河沙书……通称。”
“出版日期，出版地和版次？”
“如您所见，是抄本。年代很难确定。在通天塔图书馆收藏了不止一本。”
公务员仔细看了一下正文的样子。这名流刑犯说的没错，确实，虽然其中的文字十分端正工整，酷似印刷上的，但其实还是用墨水在一种厚实的纸张上写成的。
“好吧，虽然这书有点古怪，但是并不在禁书的名单上，所以准许你通关了。”
公务员在文件上盖了一个戳。
“谢谢。”丽把文件折了折，夹在书里。
“上接下来一趟来船。不要想着耍花招。”对方最后一句话里带点恐吓的味道。
离开了检查站，来到了等候室。空气中混杂着烟草和淡淡酸腐的气味，有的旅人在玩纸牌，有的在侃侃而谈，有的在睡觉。丽带着诗绪里和恒河沙书，走到自动贩卖机边上，买了一瓶姜汁香草热巧克力，随后挑了一个最明亮的座位坐下。
“丽，那边的黑影里，有东西在盯着我们。”诗绪里趴在丽的肩头小声说。
“嗯。”
“丽不在乎吗？”
“想必是有人怕我突然逃走。如果我表现出那样的迹象，大概就会把我击毙吧。”
“啊？”诗绪里吓得毛发都竖了起来。
“他们想多了。”丽的姜汁香草热巧克力已经喝完，随手把空罐朝背后一抛，恰好掉进垃圾桶的中央。“满分。”她说。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无聊的。
“丽，”诗绪里晃着尾巴，“上次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这里为什么没有钟表？普通来说都应该有钟表吧。”
“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趟船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没有钟表。”
“唔。”诗绪里蜷成一团。
停了一会，丽说：“其实有一个钟表。就是在船只进港出港的地方。但是，那个表的指针从未走过。”
“从未走过？”诗绪里有点惊讶，“但是丽说，‘可以感到那个钟表指针的走动’什么的。”
“我想我感受到的，并不是那个钟表的走动，而是上位次元时间的流动。这里确实有时间的流动，但是那个钟表的指针却不会走动，从很久前就是这样了。我刚刚刻意看了一眼，它的指示和上次一模一样。大概是坏了很久，却没有人修。”
“为什么钟坏了不修？听上去很奇怪。”
“并不奇怪。因为港口的时间对于旅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丽说。所有人在这里都只是做短暂的停留，只有出发地和目的地的时间轴，才是他们人生的意义所在。
诗绪里听得打了个哈欠：“这里真讨厌，死气沉沉的。还是在花之学院的时候开心。丽，为什么不查一查花之学院的那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不想看。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下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丽回答道。
“讨厌，我要自己看了。”诗绪里扑到《恒河沙书》上，用它的小爪翻开了书页。
丽知道阻拦也没有用，她靠在椅背上，听着诗绪里翻书的沙沙声，说：“反正不过是被忘记了而已……”
“没有哦，丽。你看，这是花之学院校史，历届金苹果获得人的名单，这一年是‘丽·劳伦斯’哦。”
丽稍稍被触动了。
她凑到诗绪里的旁边，看它指的那一页。
确实，这一年金苹果之主的名字，赫然用当地的文字写着“丽·劳伦斯”这个名字。边上的备注栏上写的是“失踪”。
丽立刻把书抢到手里，久久注视着那一条记载，陷入深深的沉默。
“看到这个，有没有一点高兴呢？毕竟那个时候丽最害怕被遗忘了……”诗绪里得意地看着丽。
丽没有理会诗绪里，而是念动咒语，书页之中发出光来，很久之后，那光才熄灭，丽的手上又多了一本书。
——《水无月伊奈第一本插画集》。
“丽，你该不会是想要……”
画集里面有很多画。
少女们坐在一起分享画册的画面。
在庭院里分享做好的茶点的画面。
正坐在和室中插花的少女，和趴在床上戴着耳机翻漫画的少女……
以及最重要的，安娜的画像……
丽伸手想要把那一页撕下来，却因为颤动的太过厉害，始终无法撕动……
诗绪里厉声警告道：“丽，如果你把它撕下来的话，这一页就从所有次元的文明中消失了！”
丽的手停止了动作。她重新将这本书放回了《恒河沙书》里面的世界。
诗绪里看到丽的眼睛里面似乎有泪痕。
诗绪里想：没有来得及弄清这幅画的来历，就被迫离开了上一个次元，丽的心中一定是十分的痛苦不甘吧。
真是个可怜的人……
真是个可怜的人……
“嘭。”
“啊哟。”诗绪里痛叫一声——在它出神的时候，脑袋被丽用书脊敲了一下。
“为什么用那种怜悯弱者的眼神看着我？”丽面无表情地问着。
“我明明没有！——哎哟！你怎么又打我。”
“方才险些上了你的当。——我们还是研究研究下个世界吧。”
“怪我咯？”诗绪里有点不开心，“你再这样，我再也不帮你翻书了！”
听见诗绪里的威胁，丽的脸上忽然展露出了笑容。诗绪里也突然发现自己的话实在荒唐——因为丽本来是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就可以翻动书页自由阅览恒河沙书的存在。
不过，终于又回到从前吵吵闹闹的日常了，这样就好。
一人一狐相视一笑。像是在宣告花之学院的这一页总算翻过去了。
丽离开了席位，又回到了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一罐番茄牛肉果汁。
诗绪里看清了她走回来时手中拿的罐子，忍不住说：“刚才是姜汁香草巧克力，现在又是番茄牛肉果汁，劳丽，你对于饮料的品味真是扭曲。你那么平，绝对是因为你总是喝这种可疑的饮料！”
丽笑了笑，说一句“等下再收拾你”，就随手把长发挽了起来，拿出刚才领取的公文资料和通关手续，准备了解关于下个学院的事情。
资料上说，下一个被流放的学院，名为索绪尔学院。
“原来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索绪尔学院啊。我还以为仅仅是重名而已。”丽自言自语道。
诗绪里见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就又嘀咕起来：“讨厌啦，丽什么都知道，也不和我说。”
“是你太无知了。”丽捏了一下诗绪里的耳朵。
至于那个学校因为什么出名，丽其实也有一些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在通天塔图书馆工作的时候，曾经留意过索绪尔学院所在次元流通的书籍。
她记得这个次元的书籍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但是到底是什么特点，她有些想不起来了。毕竟她经手的图书太多了……
“劳丽，那里居然是个魔法的世界！而且他们也有饲养使魔的习惯！”
诗绪里的声音打断了丽的回想。丽按照诗绪里指示的地方看去，“建议与忠告”的第九条上，确实写着可以携带非龙型的宠物以使魔的名义入境。
非龙形的宠物……吗。
丽有点想起来了。
索绪尔学院所在的国家，好像一直和龙进行着搏斗与厮杀。
具体的内容，还是等会查阅一下恒河沙书吧，如果来得及的话。
“太好了，这次总算不用躲躲藏藏了，”诗绪里松了一口气，“装玩具毛绒礼服围脖什么的早受够了！让我以‘丽的使魔’的身份出现吧！”
丽却忽然有一点点不安。
只怕这一次的旅途会卷入战斗之中。以她一个外来者的身体，想掌握他们的魔法应该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她就等于无时无刻不在危险的笼罩下了。
危险对过去的她来说本不算什么。在无涯学海大革命中，哪一次战斗不是以命相搏。但是现在的她和那时不一样。
那时候的她，是依靠着革命理想，一次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生存下来的。许许多多的同志都是如此。安娜也是。所以那个时候，她并不怕死。她爱着革命，安娜也是如此，许许多多的同志都是如此。她们可以毫不犹豫为了同一个理想死去。
而现在，这个理想已经不在了。
失去了理想的她，终归也只是一个怕死的凡人而已吗？她这样问自己。
“丽。刚刚好起来，怎么又开始了？又在思考人生？”
丽猛然回过神，看见诗绪里正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的脸。真是个敏锐的小狐狸啊……
“是在想以前的事情吧。”诗绪里跳到她的正面，盯着她的眼睛看。
“没有。”丽说。
诗绪里还是盯着她的眼睛看。好像要看出她是说谎还是在说实话。
而丽也这样镇静地看着诗绪里的眼睛。
她们对视着，僵持着，直到丽的饮料都慢慢冷下去了，诗绪里才垂下脑袋：“好吧，我输啦。”
“想看出我说了实话还是谎话，你还要练上几十年。”丽笑着说。
“咦，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招认了？”诗绪里狡黠地一笑。
丽用沉默拒绝回答。
“其实我也想到了，”诗绪里说，“有龙的话，说不定可以见到安娜。”
“为什么？”丽问。
“因为那个时候不是都说安娜曾经杀死过巨龙，还把龙的牙齿拿来做了一把剑什么的吗？我在恒河沙书的资料上看到的，嘿嘿，有时候我会在恒河沙书上找丽的事情来研究……”
“那个是为了革命宣传编出来骗人的。”丽说。
“什么？……居然是骗人的？”
“嗯。反正革命已经失败了，告诉你也无妨。”丽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而且你和我有生之年都回不了无涯学海，那么让你知道也就没关系了。丽这么想着。
“那那那丽·劳伦斯懂得二百七十三种语言的传闻也是骗人的吗？”
“这个是真的。实际的数量比这个要多，可是我记不得了。”丽说，“不过对于图书管理员来说，也没什么稀奇。有些语言的书籍流通量比较大，经常排书架，不知不觉就会了……”
等一下。
语言……
丽忽然想起了索绪尔学院所在次元的特点。
对，就是语言。
她在一次图书馆的抽样检查中，看到了存放索绪尔学院收藏图书的藏书室——无限扩展的蜂巢型藏书室——看见了那里的藏书。
那是浩如烟海的语言类著作。
这个学院，只收藏语言类书籍。不是单一的语言，而是大量不同的语言，虽然使用统一的文字记述，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词汇与文法——每一本书所记载的都是完全不同的语言。
这明明是一所魔法学校，其藏书却像语言学校一样。而且这语言的种类远远大于丽已经学过的语言的总数。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学院一定有用来教学的通用语……这样想着，丽对诗绪里说：
“诗绪里，把索绪尔学院那个次元所用的通用语教材找给我，快。”
诗绪里的小爪刚摸到封面，海上就突然响起汽笛声。
一艘巨龙的骸骨做成的大船。
候船的人们往窗外看了一眼，又失落地低下头去——这不是他们等候的船。但是，正是丽和诗绪里要乘坐的那一艘。
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先上船吧。”
“我会晕船，上船了你自己找。”
“好好好。”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在次元中央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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