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深藏不露》雀猫

10、黑云压城城欲摧

　　柳措手心里攥着的纸蝴蝶落在地上，被昨夜雨水浸湿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撑着白伞的白衣女子走过来，她弯下腰拾起那只白蝶。她刚起身，便看到眼前多出了一双红鞋。她略略抬高伞，绝月派掌门绝月正站在她面前。
　　蝶零转动手中的白伞，盈盈一拜，朝她行了个礼。两个原本应该敌对的女子，此刻却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同时抬脚，擦肩而过，犹如两个陌生人。

　　萧落木回到客栈房间，他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而柳措坐在楼下，她正用茶水洗自己的手指。纤细的手指浸在滚烫的茶水里，她痛苦地直冒冷汗，手指上已经起了水泡。但是她还在洗涤自己刚刚握过白蝶的手指。
　　茶水的颜色渐渐变浓，到最后仿佛成了一杯血水。

　　客栈的门被一把推开，柳措抬眸看去，来的却是那个南唐女子，苏素才。

　　苏素才一身白衣，面色苍白，飘飘然然地进来，犹如一抹幽魂。柳措忍着手指的灼痛，慢慢站起来，盯着对方。那夜她被驭鬼公子捉去，今日却出现在这里。她不得不生疑。

　　她进来了，柳措才看到她白裙下面都是斑斑血迹。

　　“苏姑娘，你怎么了？”柳措走上前问她，她伸手想扶她一把，但苏素才没有领情，她那双空灵的眼睛盯着柳措看，一直看得柳措毛骨悚然。她才慢慢开口，“我是逃出来的。”

　　从那些怪人手中逃出来，不知她付出了多少代价。柳措却迫不及待地问她，“那你可曾见过他们口中的‘主上’？”她还没有放弃学巫术这个念头。

　　苏素才闻言颤了一颤，她说道，“我见到了，很可怕的一个人。”她说完就倒在了一边桌子上，衣裳下的伤痕在不断流血，彻骨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知觉。
　　桌子上的茶杯被苏素才倒下的身子撞击倾倒了，里面血红色的茶水汩汩而流，沿着桌子纹痕流到边沿，滴答滴答地落在苏素才的白裙子上，仿佛灼热的铁水遇到冷水，嗤嗤声不断。
　　空气里弥漫出血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

　　这座小镇里，到处都是巫术的布施。

　　一直到血水流到柳措的脚底，女孩才惊觉这巫术的阴毒恶心之处。这些血都是腐烂的尸体流出的污血。她弯下腰想扶起苏素才，但她刚一伸手，便发现自己的手指上红肿得更厉害了。透明的红色皮肤下，有一粒白色的东西在四处滑动。
　　竟然连开水都烫不死它。柳措看着四周变得空空荡荡的客栈，她坐在苏素才身边，从她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然后咬牙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那粒白色东西却没有钻出来，它钻得更深了，几乎要溜到她手指的根部。

　　更可怕的是，柳措并不知道这粒白色东西到底是什么。

　　萧落木从梦魇里惊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然后朝窗口望去。这座客栈临河而建，窗外就是一汪大河，天边云际变化诡谲。现在还是白天，但是外面已经变得乌云沉沉，仿佛又有一场风雨即将抵达。
　　天边飞舞着白色的蝴蝶，简直阴魂不散。

　　他走到窗前，眺望大河。纸蝶在他眼前飞舞着，他伸出手捉了一只，面色却陡然一变。这些纸蝶不是以前的，它们的翅膀上多了斑点。他连忙松手，一粒白色的圆珠滚落河中，泛起白色烟气。
　　是施了蛊毒的纸蝶。

　　萧落木抿紧嘴唇，这些巫师巫女们到底要做什么？

　　客栈的门再次被推开，柳措握紧手中的匕首，来者是个一身红袍的少年，他脸上带着邪气的笑容。是红蛛。有他在的地方，一般少不了蝶零。他身后果然跟着白衣白伞的女子。女子身旁还站着碧瞳。

　　碧瞳额头上都是冷汗，她在算柳措的命格。但是她回去想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个女孩的所有，碧瞳竟然什么都窥探不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涌上来。她自从出道以来，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过她的一双“碧瞳”。
　　蝶零转着手中的白伞，轻声道，“碧瞳，不要勉强了。”

　　苏素才从昏迷里悠悠转醒。初醒的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十年前的家中，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屠杀，遍地都是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侍卫手里拿着的火把，她独自趴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
　　直到那个少年手里拿着刀将她从地上扶起，他看着她，无比认真，“你愿意活下来吗？”
　　那个时候，她别无选择，只有点头。
　　然后少年举起刀，朝她脸上狠狠划了一刀，血珠涌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想活下来，但是不想用这种方式活着。带着永世无法磨灭的伤痕，一步步走入江湖深渊。

　　她跌跌撞撞地从苏府里跑出来，然后遇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她自称是南唐掌门人，要收她为徒。苏素才跟着她渡江南下，来到柳岸花明的江南地带。往事不堪回首。

　　她很快就完全清醒了，之前的迷茫与脆弱消失殆尽。她从桌边站起，冷眼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红蛛见她隐忍的神情，阴邪的笑容爬上脸庞，空气里多了一张红色蛛网。“真是不简单啊，竟然可以从我们手里逃脱出来。不过，既然你没有走出这座小镇，之前的一切都徒然了。”
　　“我本来就无意离开这里。”苏素才冷着声音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所站的地方已经积起了一滩血水。

　　柳措却颓然坐下，她一只手拿着匕首，对着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微微鼓起，一粒圆形东西正在冲撞皮肤，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她闭上眼，想要将指头砍断，逼出这粒古怪的东西。

　　举起的手被人一把抓住，柳措睁开眼，看到白衣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只手撑着白伞，白伞玲珑宝塔般旋转着，柳措只听到对方温柔的声音，“不要怕，它对你没有生命威胁。”

　　柳措这才恍恍惚惚想起自己白天在街头触碰过她的白色纸蝶。想必就是那时候沾染上的。她一心想要学巫术，现在身受其阴邪之痛，才开始明白萧落木为何要阻止自己去拜师学艺了。
　　她想不到像蝶零这样温婉美丽的女子也会驯养如此怪诞的生物。

　　红色蜘蛛网正在渐渐靠拢，对着奄奄一息的苏素才。

　　柳措想到萧落木，忍不住担心地朝楼上望去，他为什么还不出现？这里的动静已经不小，外面也已经变天了，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他们站在客栈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二楼临窗的房间。

　　柳措想到萧落木，忍不住担心地朝楼上望去，他为什么还不出现？这里的动静已经不小，外面也已经变天了，开始下起瓢泼大雨。他们站在客栈里，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二楼临窗的房间。

　　“你们为什么要对她穷追不舍？她不过是南唐门下的女弟子。”柳措被白衣女子按坐在桌边，对苏素才身处的险境爱莫能助，只好用这些话来打乱他们的心神。
　　蝶零淡淡一笑，“这位姑娘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不得不死。”

　　红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不要磨蹭了，我负责这个，你负责柳家妹子。”红袍少年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杀戮气息，他现在只想血溅客栈。

　　碧瞳始终站在门口，观望着。她没有放弃去看透柳措的命运，虽然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她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开始饶有兴致地攻克自己难得遇见的谜团。君不见，高处虽好，犹有不胜寒之苦。

　　血一点点弥漫，苏素才撑起身体，努力保存最后一丝体力与清明。蝶零说她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她本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莫非在被抓的那短短时间里，她无意看到过什么？她皱着眉，开始苦思冥想。

　　蛛丝伸过来，缠绕住了她的脚踝。柳措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蛛丝，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却被蝶零搁在肩头的手按疼了。蝶零收敛温柔的表情，语气难得有些发冷，“先顾好你自己。”
　　她还不想手刃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这座客栈里，还有最后一个最难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