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无归处》蓦天

4、柳暗花明(上)

　　水泥钢筋架起的大桥上车辆飞驰，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孤独的身影
　　死亡，是否是她的归宿？是否能带来解脱？
　　女人眼神空洞，神色木然，不知是伤心还是绝望。她注视着桥下湍急的江流，泥黄浪花拍打着桥柱翻腾出巨大的旋涡，浪声咆哮，此起彼伏。
　　跳吧……
　　很快，很快就能解脱……
　　抬起腿，跨越护栏，她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节奏行动着，长长的发丝垂落，暗淡的阴影遮掩着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如同一尊木偶。
　　听话的偶人。
　　一条腿，两条腿，闭眼，松手，然后自由落体，接着“扑通”一声落进浑浊的江水……
　　然而她被拉了回去。
　　尖叫，挣扎，几近野兽发狂时候的撕咬，力气大得惊人！
　　直到一根手指点住她的眉心。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
　　低沉的颂经声如同一股清泉潺潺注入心田，女人仿佛听见寺庙钟声悠悠，一声、两声、三声……心中万般怨气仇恨渐渐平息下来，似乎在炽热的沙漠中寻到了绿洲，荒芜的心口开出了花。
　　慢慢的，她平静闭上双眼。
　　就在这时，女子只觉右肩骤然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体内抽走，粘腻阴湿，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仍是格外恶心。
　　然后，她听到耳边有人低低的道：“离开吧……”
　　离开？去哪儿？
　　“你的归处……”
　　那声音沉稳，却说不出的柔和，让人听了舒心。
　　对了，她应该在家里准备晚餐，红番茄紫甘蓝绿黄瓜，配上新鲜的鱼肉，营养且丰盛，庆祝自己即将成为一位母亲……
　　宝宝啊，妈妈会努力的活下去……
　　女人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那是一种能孕育出新生命的自豪。

　　僧人看女子扬手叫来出租车，那背影先前沉沉死气一扫而空，洋溢出生命健康的气场。但他依然蹙着眉。
　　许久没有入世，下山尚无两日便遇着两起妖物袭人。抬眼望去，人世间更比千年前多了乌烟瘴气，没变的只有灯红酒绿与纸醉金迷。
　　世上还有几分真性？
　　莫如是轻轻一叹。
　　悲，人心渐堕；怜，明珠蒙垢……

　　刚才行至被唤为“医院”的建筑物前，他见那女子出门时候神色迷茫，细细瞧来其周身覆盖着一层黑色妖气，似乎是被妖物迷惑，欲去寻死。
　　结个印，随手掐算，那女子命中是个死相。
　　救？不救？
　　僧人没有犹豫。
　　天道可改。

　　莫如是低头看着被禁锢蜷缩在他脚边的妖物。
　　瘦小如柴，皮肤上满是绿色黏液，密密麻麻的生着极为丑陋的疥疮，惊恐地看着僧人。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注视着妖，眼神中并无一丝鄙夷。
　　他伸出手，那妖不由自主地目光跟随。
　　那手指修长，虚虚在空中晃了一晃，时空之间顿时开启。
　　妖界道？！！
　　小妖眼里惊恐万分。自从神魔大迁徙之后，三界通道皆被封死再无回家之路。多少同类豁尽道行开路却功败垂成，又有多少同类逃无可逃命丧管理局之手……
　　然而眼前这个白发僧者只是动了动手指，仿佛弹去身上灰尘般打开了通往妖界的门！！！
　　感应到妖气，门微微打开，小妖渐渐被吸了过去。
　　不要不要，它还没吃够人类灵魂，它不想回去！
　　“去吧。”
　　小妖“吱”的惨叫一声，随即便被卷入门内黑色漩涡，瞬间没顶。然而完成任务的门却没有关闭反而完全大开，似乎等待着什么。
　　莫如是见状单手结印，一道佛气轻轻罩上通道发出丝状物摩擦声，门便应声消失。

　　事情到此便算了了，但僧人仍有些挂碍。
　　女人离开时，命中死相虽被生气冲淡掩盖，却并未消失……
　　去？不去？
　　莫如是面容平静，转身向女人离开的方向跟去。
　　他脚步既轻且稳，手中透明琉璃佛珠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局里果然丢了个烫手山芋过来。
　　这次的任务很是棘手。林瑞辰飞快的回忆局里给出的资料。
　　妖物在人间化名“姚知”，居住证编号SQA986612875，登记本体为山犬。可按照目击证人的描述来看，那分明是“爻穷”！！
　　古书有云，爻穷者，上身如禺而长臂，下身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五尾如勾，是食人、驭魂，善奔咬，性狡残。
　　初战虽乘其不备而得手，但受伤不轻的爻穷仍有余力突破包围网，可见其实力之强。
　　眼角飞快瞥了瞥尾随在自己身后似乎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务实，心知第一次就面对这么强大的妖气不害怕也不可能，于是林瑞辰伸手拍拍以示安慰，随后打起精神，深深换了口气催动脚下仙剑加快速度。
　　受伤的猛兽最可怕，必须马上处理……

　　出租车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住，女人下了车却不急着进屋，而是用一种很就没有的欣赏的心态环顾自己的家。
　　整齐的草坪，盛开的鲜花，成荫的翠柳，本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此刻看来竟美得出奇。
　　多么美好的一切，为何以前她从未发现？
　　女人微笑着进入园子，却没看到平日总会欢快奔来迎接自己的爱犬。
　　去哪儿玩了吧。冰箱里还有一块火腿，晚上给它加餐好了。
　　女人思忖着摸出钥匙，开门。
　　再做盘水果沙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