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最小化

2、第 2 章

　　远处的幽谷不时传来几声狼啸，夜莺初啼，微风轻抚，还算是个宁静的夜晚，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间放大，周子仲警戒的举起剑，还来不及看清什么，有东西扑面而来，夹杂着难闻的血腥气，力道之大周子仲竟然不敌，眼看快要砸在自己身上，一道白影如鬼魅般略来，撞开周子仲，挥手间甩出法器，那东西惊惶逃走。
　　月色倾洒，一人沐浴在月光下，衣袂拂动，眼波流转间风华无双，他扯起一抹笑，声音清越。
　　“小道士，百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学艺不精啊！”
　　“轻尘…轻尘…”
　　自上次喜堂一别，原来已是百年，心心念念之人乍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是梦中一般，周子仲一时激动，喉中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轻尘脸转过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收起笑容冷冷的瞪他一眼，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周子仲反应过来急忙拦住他，“轻尘，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拉扯间只听一声呼喝，“妖孽，哪里走？”数十道身影纷纷跳出，竟是蜀山弟子。
　　“摆阵！”
　　轻尘和周子仲被困在阵中，只听他又是一声冷笑，周身气息越发冰冷。周子仲不可置信的看向一众蜀山弟子，神情悲愤，解释道：“轻尘，你听我说，他们不是我带来的。”
　　“与我无关！”轻尘轻描淡写的道。
　　为首的蜀山弟子向周子仲抱拳一揖，“周师兄，此处妖孽作祟，残害生灵无数，我等奉命在此捉拿妖孽，你也曾拜在蜀山门下，周师兄若不想插手此事就请到一边歇息，希望你不要让我们为难。”
　　“哈哈！妖孽作乱！”轻尘扫视众人，狠狠的道：“连是什么妖孽伤人都分不清楚还想捉妖，蜀山就是养的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吗？”
　　一语激怒众人，为首的弟子涵养倒是要好一些，指点他们布下阵法，此妖道行极高，必须同心协力方能制服。
　　“妖孽休要猖狂，今日誓要捉拿你回蜀山。”
　　周子仲退出战圈，内心矛盾。
　　轻尘也不废话，祭出法器迎了上去，打斗中他一直没有看周子仲一眼，周子仲低下头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他终于对自己失望了吗？不向自己求助，甚至连愤怒都不肯给自己。
　　精钢铁链带着爪刃抓在轻尘肩头，轻尘轻哼一声，咽下半声痛呼，不肯示弱分毫。
　　周子仲听到他的痛呼，看到两个蜀山弟子的爪刃抓在他肩上，还在奋力拉扯，他的肩头已是血肉模糊，一股冲动冲上头脑，他双目赤红，拔剑斩断铁链，打伤两名蜀山弟子，阵法已乱，冲进去抱起轻尘掠了出去。
　　飞到不知哪个山头，周子仲看看蜀山弟子没有追来，放下轻尘准备给他疗伤，轻尘一把抓住他的手，缓缓站起来，身姿挺拔，不动如山。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周子仲悻悻的放下手，“一定要这样吗？轻尘，我找了你一百年，我早已不是蜀山弟子，我拜了一个云游散仙为师，他不怎么管我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轻尘皱眉，“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周子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呵呵，你办不到。”
　　“我可以的。”
　　“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他一把拉起周子仲消失在夜幕中。
　　旭日初升，无尽崖。
　　轻尘负手而立，崖下云遮雾绕，一片茫然。
　　周子仲看看四周，这是一座独立的山崖，只有两三坪的地方可以落脚，“这里是？”
　　“无尽崖，没有人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它没有底，跳下去的话只会一直掉一直掉，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你若想证明就跳下去，我和你一起。”
　　“我不明白，轻尘，我们现在好好的，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为什么要寻死？”
　　“因为，”轻尘闭闭眼，“活着的东西是会改变的，没有人能把握住，只有死亡才是永恒，我们跳下去，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周子仲沉默。
　　半晌，轻尘笑了，“你走吧！”
　　周子仲没有动。
　　轻尘脸色变得阴沉，“滚！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
　　周子仲嘴唇动了动，声音轻颤，“轻尘，你恨我吗？”
　　轻尘看着初升的太阳，日光柔和，暖暖的洒在身上，心情也温暖起来。
　　“我本来可以成仙的，你说让我陪你，我放下千年修为陪你，可是你走了。我曾经立誓杀你，我以为我恨你，但是现在我已经无心了，所以我对你无爱也无恨了。你走吧，以后相逢即是陌路，再无恩怨纠葛！”
　　他语调和缓，却带着万念俱灰的绝望，周子仲走了两步回头，他还是站在崖边，白衣染血，负手而立，目光空茫，一片虚无。他不再犹豫，退回他身边，一起跳下去也好，从此再无牵挂。
　　周子仲刚退了一步，阴风骤起，轻尘飞至他身边，拉起他就跑，“快走，是蛇妖。”
　　一团黑云始终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轻尘使出浑身法力也逃不出它的追踪，他放开周子仲，“你先走，我去引开他。”
　　周子仲一把拉住他，轻尘甩了两下没甩开，气急败坏的说：“你疯了，等它追上来我们都没命。”
　　“让它来！”
　　“什么？”
　　“让它来，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抛下你。”
　　轻尘闻言眉眼清亮，一如周子仲当年说喜欢他时一样。“蛇妖百年来残害生灵无数，法力大增，我曾重创过它，它初时对我有所忌惮，但是现在我受了伤，已不是它的对手，即使加上你也很可能会死。”
　　话音刚落，黑云已至，云雾散去，一人身蛇尾的妖物出现在二人面前，他未语先笑，“哈哈哈哈，妖狐，你今日死期到了，我忍了百年，终于可以亲手杀了你。”
　　轻尘嗤笑，不见半丝狼狈，“只怪我当年一时手软，没有了结了你，酿成今日祸端，你休得猖狂，即使我受了伤，一样可以打得你落花流水。”
　　蛇妖并不动怒，“事到如今，你也只能逞口舌之快而已，受死吧！连小道士一起。”
　　层层叠叠的黑云又起，伸手不见五指，不辨方向，“闭上眼睛！”轻尘吩咐。
　　周子仲听话的闭眼，感受蛇妖的动向，轻尘心中暗暗叫苦，他知今日定是凶多吉少，运起灵力看向身边的小道士，罢了，即使你是骗我的，我也信你这最后一次。
　　他以心头之血化三昧真火，蛇妖化出原形从他胸前穿心而过，业火焚尽三千孽障，灰飞烟灭，片甲不留，周子仲睁开眼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燃烧后的灰烟袅袅飘散，春风和暖，满树梨花白，周子仲四处望去，只有他一人， “哈…哈哈哈哈…”
　　以心头之血化三昧真火，同归于尽，魂飞魄散，从此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消失不见。轻尘，你真狠…
　　不知名的山谷笑声回荡，悲恸凄镪，远处传来早起采莲的渔家女的歌声。
　　……
　　无尽崖，周子仲站在崖边，崖下云遮雾绕，一片空茫。
　　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轻尘不会骗他，他散尽一身功力，转回身看着来时的路，仰面平躺下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轻尘，我跳下来了，只是、还能不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