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禺乐]始祖剑》音野莲

1、第 1 章

　　禺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他的记忆有些混乱，忍不住甩甩头，梳理起之前的事来。
　　昭明，伏羲，晗光，兀火罗……流月城……
　　想到重铸的昭明，他的内心渐渐充实起来。自数千年前他下界寻求铸剑之法，执着的无非是一柄剑。以天地喂熔炉，以自身为炉火，重铸他此生最高的杰作。即便魂魄之力耗尽，终结数千年的寿命，也在所不惜。
　　那么，这里是哪儿呢？
　　禺期站了起来，慢慢向前走去。
　　常人逝去，魂魄归于忘川，自然会进入死生之间，等待轮回。而他肉身早已殒灭，唯独留那几缕魂魄置于剑中。如今将其用作炼火，自然是不应存于世间，其灵识也该消亡了才是。
　　渐渐地，远处亮了起来，一些剑气零零星星地飘来，带着令人畏惧的凶煞之力。禺期本就爱剑，自然被这剑气深深吸引，朝着来源走去。
　　剑气慢慢变强，在他走近时缓缓分开，复又围绕在他的身边，形成温暖而透明的茧。
　　“这是……剑的内部？”这种温暖如羊水一般的感觉让禺期很是惊讶，忍不住惊讶地问。
　　他刚出声，空间里就像被抽掉一块一般出现了巨大的豁口，远处的亮光顿时移到了眼前，连带着剑气也迅速高涨，压得禺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忙运行灵力调整状态，等适应了这高压的剑气才注意到脚边出现了一滩滩的粘稠的红色液体。同时，高处滴落的血液不断并入其中，渐渐连成诡异的图案。
　　是一个人，正在黑暗中沉眠的人。
　　他的身上缠绕着七条光链，像是年代十分久了一般紧紧地嵌入皮肉。自身的重量压在光链之上，引得锁链切割皮肉，刮出滴滴鲜血。禺期看着那七条光链，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放出灵力仔细探查。

　　眼前的，是一柄剑。
　　“长三尺六寸五，宽三寸三，金铁铸就，榣木制柄，烈瞳金为剑身……”
　　禺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好像透过这些表象看到了更加久远的东西。
　　“……燎原火熔炼，玄冥水淬冶……毁天灭地，斩山川，断江河，甚至搦战诸神……”
　　他的眼里映着疯狂，像是看到了这世间最伟大，最难以企及的梦想。
　　“这是……这是……始祖剑！？”
　　沉睡中的人听到他这些，好像有些苏醒的迹象。光链被扯动，一些满是符咒的光带也显现出来，在他身边缓缓地转动着。随着他的动作，鲜血滴落的速度加快，封印的图案渐渐加深，整个空间也一同震动起来。
　　“你是……”锁链中的身影清晰起来。偏瘦的身材，端正的眉目，一头长长的黑发编成发辫围绕在颈上，再往下便是代表龙渊的兽骨颈饰。他睁开眼睛，俯视着禺期，声音干涩嘶哑，“剑……灵……”
　　“你是襄垣？”
　　“没错。”世界上第一位剑灵维持着痛苦的姿势，仔细审视自己的后辈，“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禺期有些紧张地捏住衣领，向这天地间最伟大的铸剑师说起自己的故事，“我以自身魂魄为炼火重铸，昭明，再醒来便是在此处了。”
　　“呵呵，呵呵……”襄垣吃吃地笑了起来，“剑，能毁天灭地，斩山川，断江河，甚至搦战诸神。总有人会懂它的意义，不惜以身殉之。”
　　“我不懂你的剑。纵使以魂魄铸的剑再怎么强大，真正可观的都是魂魄赋予的力量。剑就是剑，铸剑师就是要做纯粹的剑，而不是仗着魂魄之力行凶的东西。”
　　“可你还是成了剑灵。”
　　“我本不想如此……”
　　“原本，断生也是没有剑灵的。”
　　禺期心中惊讶，忍不住抬头看他。
　　“但是，它被斩断了。”
　　禺期第一次听说始祖剑也曾断过，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沉默以对。
　　“执念，不过都是执念。”地上的血聚成一洼，从看不见的沟槽流向地势更低的地方，触目惊心。襄垣有些疲累地阖上双眼，继续问道：“剑灵在剑中，能称得上永生，你又为何自寻死路？”
　　“所谓剑灵，必得于危难之中护得剑主周全。个人生死，并不重要。”
　　襄垣听到“剑主”二字，又再度睁开了眼睛，神色柔和了许多。
　　“你也并不只是为了剑而铸剑。”
　　“没错，以前或许只是为了剑，现在是为了一个人。”
　　“你走了，他会怎么样？”
　　“他……”禺期愣了愣，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回答，“他与我不同，我心中只有剑，他心中却有许多别的东西。”
　　襄垣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但他仍慈柔而悲悯地望着禺期。
　　“哥哥……怎么样了？”
　　“蚩尤现为魔帝，要说具体做些什么，我过去也只是一届仙匠，并不了解。”
　　“你我因剑而相识，也是缘分。”他的身影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只留了肃杀的剑气缠绕着禺期。
　　“你的剑主大概正在寻你吧，莫要在这无意义的地方停留了……”
　　禺期渐渐觉得有一股力量正将他扯离，他想要挣扎，却完全无法抵抗始祖剑的剑气。襄垣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空间里，他想要伸手去抓，但只留下几个破碎的音节。

　　“……等等！我——！”
　　“禺期！！！”
　　回答禺期的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声音，他偏头望去，便看见自己最弱的一任剑主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臭小子……你……”
　　无异伸手碰了碰，发现他刚出现便化出了实体，马上就一个熊扑紧紧抱住他：“禺期！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禺期刚从始祖剑的幻境中出来，消耗极大，被他这么一扑差点别过气去，忙去扯无异的后领“臭、臭小子……你快放开！想害死吾不成！？”
　　无异这才松开他，继续回到之前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样子。
　　禺期也不想再理他，转而看了看四周，只觉清气充盈，像是修仙之地，忍不住问道：
　　“这是哪儿？”
　　“这儿是天墉。上次我听说紫胤真人对剑灵甚是了解，便来这儿拜师学艺，想着哪天能把你找回来。”
　　“吾又不是小猫小狗，你以为是丢了再找回来么？”禺期撇撇嘴甚是，不快，忍不住想再打打雷出个气，却见无异身上的偃甲盒子都没了踪影，不禁有些奇怪，“臭小子，我说，你不去捣鼓那些偃甲了？跑来这儿学铸剑？”
　　“偃甲嘛，什么时候都能做，谢伯伯的图谱全在脑子里了~”无异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样子甚是滑稽。
　　“不过嘛……”他硬把禺期扯到自己怀里，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剑灵不在，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百年后，禺期把下巴搁在无异的脑袋顶上，摆弄着呆毛，甚是无聊地地看他的弟子练功，却被无异一把扯下，提到一边站着。远远地，有人腾云飞来，停在他们身边，原来是前段时间结交的散仙。
　　“你们猜发生了啥？”他人挺不错，就是老爱扯着他们八卦这个八卦那个，“上回说到始祖剑醒了，这下又有新进展啦？”
　　“什么进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听八卦好了，无异和禺期异口同声地问。
　　“这始祖剑刚醒，魔帝蚩尤就杀了出来，那真是个措手不及啊，直叫伏羲老儿傻了眼。”
　　无异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系，在那儿傻愣了许久，禺期倒是有些上心了，忍不住催促：“后来呢？”
　　“哪有啥好‘后来’的啊，这始祖剑就这么放在魔界啦。”
　　禺期倒是暗暗地有些高兴，面上仍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口应了句。
　　“哦……那也不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