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窑秘色》风沐雨淋

68、青瓷

　　徐嗣州曾说过，时间在他身上是停止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岁数，不知道还能过多少岁数。陈欣问他，他还能再活一千多年吗？如果可以，那么可以看到她来的那个年代。那是一个很精彩的年代，和古代大为不同。

　　陈欣说是药都有药效性，总会有一个过程。等药效性过了，他不会又像个平常人那样会老去。徐嗣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至少从之前的时间来看，他没有一点要老去的痕像。陈欣很担心一件事，如果说真有那么一天，药效过了，他的身体会不会加剧老去。

　　陈欣猛得从梦中惊醒，难道这个梦预示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在梦中，他不让自己转身，是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脸。一张老去的脸，所以才会熟悉又陌生。

　　难道真会如此？陈欣看到睡在身边的徐嗣州，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没放。陈欣拉起徐嗣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干干的，温温的。很舒服，能将人的焦虑抚平。

　　但愿梦只是梦。

　　次日，两人离开慈溪县前往上林乡。一路上到是也相安无事。这边也有下过雪，现在地上的雪化了很多，走在上面的有些泥泞。裙子边被溅到了泥巴，鞋子也脏了。可陈欣却感到越来越轻松，离家越近，她心情也好了些。

　　上林乡湖仍是那个上林湖，就算是在冬天仍有许多的绿色植物，看看那些落着积雪的竹枝被压弯了枝条，有风吹过时，就会有积雪被吹下来。些落到她的头发上，一些落在她的脖颈中。“好冷。”陈欣说了一声，抬头看到弯弯的竹枝条。在她抬头时有雪吹到她的眼中，“有雪掉进眼睛里去了。”

　　徐嗣州给她掸掉头发上的落雪，问她冷不冷。陈欣揉着眼睛说不冷，就在她放下手时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竹林中。只有那么一瞬间，陈欣又以为自己看到的人是良生。为什么总会想到良生？

　　“怎么了？”徐嗣州问道。

　　“没事。”陈欣摇摇头，她心想应该是看错了吧。她再看一眼时，那里只有翠绿的竹林。“走吧。”陈欣拉住徐嗣州的手，跟他离开。

　　到了上林乡只能去吴山家。离开家那么久了，这里早已不成样子。到处都落满了灰尘，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好像家里又被人翻过了，四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样子。陈欣问徐嗣州住在这里可好，她可以马上将这里打扫一下，应该还是可以住人的，虽然抬头见屋顶上漏了个碗大的洞，不过没什么大碍。

　　“这里比不上你府第，比不上在官窑时你的住处，只能将就一下了。”说着陈欣要动手打扫，可徐嗣州却拦住她。“为何要拦着我？”

　　“你爹曾在山上住过，你知道在何处？”

　　“你的意思是住到山上去？”陈欣想，吴山确实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大概的方向她也知道。从屋子后面的山上去，在那边有一个小小的窑炉，曾是吴山作制瓷器的地方。“徐嗣州？”陈欣见徐嗣州在出神的样子，又叫了他一声。

　　“依我之见，还是住到山上比较安全。一来是做瓷器方便，二来……”徐嗣州拉起陈欣的手，两人走向屋后。可他却忘了这长久不曾有人过来的雪地上，一但有人过来会便会有足迹留下。两人的足迹弯弯曲曲消失在后山的树丛中。

　　徐嗣州的二来，是怕有些人对陈欣不利。虽然说两人可以远走天涯，去任何一个远离事非之地。可按着陈欣所说，只有在上林乡才能制作出秘色瓷。就算是成功一次也好，陈欣想亲手做出瓷器，也算对得起这本秘册，对得起吴山。

　　但是想打主本秘册的人，可不会轻易就放充。罗平四，燕锦其，或者还有其他人……

　　“想来住在山上条件艰苦，不知宁儿能否受得住。”

　　“有你在就不怕啊。”陈欣尽量轻松得说着，可她的内心却轻松不起来。不要说能不能成功，最怕半路又会生出什么意外来。说时，她拉紧徐嗣州的手，两人艰难往山上走去。陈欣只记得大概方向，不过她也不用太担心，因为山上的路都是被人踩出来的，她脚下只有那么一条脚看着是有人常走过的痕迹。

　　顺着路往上，又有一些台阶，走过台阶之后还有一座小桥。如果说是来欣赏风景，这到是个不错的地方。可陈欣没那个心情欣赏，她只想找到吴山曾经在山上的住处。功夫不负有心人，走到路尽头时，真让她看到一间简陋的茅草房。茅草房后面还竖着一要高高的烟囱。想来有烟囱的地方就是窑炉了。

　　只是这深山中比山脚下冷了许多，积雪也更厚。这里可不像是能过神仙眷侣生活的地方，这里冷，他们带的衣物有限。还得到山中去找柴禾升火，想让这里成为世外桃源，看来得付出很大努力。陈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改变这里，目前为止只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来，陈欣看了眼徐嗣州，他远比她要乐观多了。以徐嗣州看来，只要能有一个地方不必以天为被地为铺，就算可以。不管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有她——徐嗣州说道：“宁儿不必担心，只要能用双手创造的事物，我们都可以做到。”

　　生活也是，做制瓷也是。

　　陈欣可能是想多了，至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产生过看到良生的幻觉。两人先是在山上去寻找制瓷用的高岭土和其他矿石。一般来讲，采矿石都是依山采土。上回吴山就是去山上好几日才寻回来一些合适的土。而徐嗣州给她的土也是从上林乡得来。

　　待到有土之后，需用碓舂捣制。取其中色澄质细并用溪水淘洗干净。在选用溪水时，陈欣也用了上林山中的溪水。便是她以前常去打口的那口泉眼。做这些活时，都是她与徐嗣州同去。用徐嗣州的话来讲，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只要有徐嗣州在，不管做什么事，陈欣都不会觉得累。

　　取土洗净之后再制成砖状的不子待用。之后将瓷土放入缸中，以水浸没，再用木棍不断地搅拌分离杂质。搅拌时，陈欣与徐嗣同握着一根木棍，不断在缸中搅动。“累不累？”徐嗣州问她，“接下去的活由我来做。”

　　“好啊。”陈欣是想休息一下。她坐到一边，坐到台阶上托起下巴看他。脱去官服，穿着平常老百姓的衣服，可他看上去仍是那么的帅气。陈欣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可她喜欢徐嗣州，喜欢得不了。

　　如果能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到也好了。两个人做些瓷器，再拿到山下卖钱，虽然清贫但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再来就是为他添丁加口，共享天伦。

　　要不要孩子呢？陈欣想过这个问题，她很担心自己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如果那时她有身孕会怎么样。她的身体是吴宁儿，她的精神回去了，吴宁儿会不会死去。那么肚子里如果有孩子，会不会——

　　这些事只能在这里打住。可说来也是怪，肚子静悄悄的，从没有过动静。一方面。她担心自己能不能怀上，另一方面又担心怀上了会怎么样。她又怕自己的焦虑被徐嗣州看到出来，又要担心制瓷的事。烦恼的事一大堆，索性只好笑着面对他。

　　“你笑什么？”徐嗣州问道，“常常看到你在笑。”

　　“不告诉你。”陈欣笑着说道。

　　徐嗣州在搅拌过瓷土之后再用马尾细箩过滤，最后将泥水倒入下铺细纱布的无底木匣内。待水干之后取出，并用铁揪翻动使之结实。

　　“你呢，累不累。我去把午饭拿来。我做了饼，我去拿。”陈欣看徐嗣州忙着，就由她去屋子里拿了饼出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只在跟瓷土打交道。练泥之后再就是镀匣修模。修模这一项曾在宫窑时做过。只有这样瓷器的大小款式才可整齐划一。但陈欣觉得跳过修模主这一项，她在徐嗣州的协助下自己用坏。她要跳开模具自己做出想要的形状。

　　陈欣问徐嗣州，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是奇形怪状。徐嗣州问她想做什么，她说想想做个瓶子。曾经在来上林湖参观之前，她看到中央台的一档节目。好像是叫国宝档案的。里头讲的全是关于国宝的话。因为讲到了她的家乡，所以她才会在意看。

　　不看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宝贝的瓷器，可以说法门寺出土的那几个瓷器个个价值连城。在此这前，世上关于秘色瓷的寻在只是传说。并没有人真见过，也不曾有出土过。前人有诗赞美这种瓷器，称它像云像冰。它的色泽像青山绿云。法门土的出土是次意外，在地宫角落里出被刨出来的这几个瓷器证实了世人对秘色瓷的猜测，原来世上真有此物。

　　陈欣之所以对这档节目感兴趣，是因为世人在对秘色瓷的出处有很大的猜测。究竟哪里才是秘色瓷出处，最后说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就是在越窑。也就是上林湖周边附近。上林湖自然资源丰富，蕴藏着大量的瓷石矿，为烧造青瓷提供了理想的瓷土著人资源。而上林湖周边土壤肥沃，草木茂盛，也烧制青瓷提供了很好的燃料。

　　所有的一切外在条件，再加上上林乡人民的勤劳和水路运输的方便，上林湖的湖泊都与东横河相连，经东横河再到姚江，向东达宁波港，便能走了海上陶瓷之路销到世界各地。向西经曹娥江，达临安进入京杭运河，通往全国各地。

　　陈欣便记住了，世上有种瓷器叫秘色瓷。原来这种青瓷竟然出自自己的家乡。一直以为自己家乡只是一个平常的城镇，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没想会出这样的国宝。原来自己家乡并不像她自己想的那样一无是处。

　　美丽的上林湖啊，青山绿水，碧波荡漾。永远让人魂牵梦萦……陈欣站在茅草屋中，能将上林湖尽收眼底。多美的地方，能让人陶醉在美景中，如果可以，想一直和徐嗣州相处下去，脱离时间，脱离空间，只和他一起。如果真能如愿，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