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猿美]艳火》浮空寂蝉

1、第 1 章

　　八田美咲总是最早一个来到乐队训练的地方，他被草薙出云邀请到吠舞罗乐队担任主唱的时候仅仅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中学毕业生。
　　八田美咲是在中学的时候接触到“摇滚”这样东西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哪家音像店淘到一张披头士的旧专辑，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店主向他热情地推荐着那张专辑，把一切赞美的词藻全都搬了出来，唾沫星子在空气中飞散，八田美咲拿着自己手中的专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店主说话时飞溅到自己脸上的口水，他微微皱了皱眉，来回翻看手中专辑的包装盒，听一听也不错，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裤子口袋，摸了摸剩下的零钱，刚好够买这一张专辑。他有些心疼地将钱币拿了出来，与积点卡一起递给了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店主。
　　“谢谢惠顾。”店主的声音中透露出快乐的神情，八田美咲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爆炸头店主是为了什么而高兴，到底是为了完成了一笔交易还是又向人推荐了一张专辑，八田美咲无法知晓。
　　八田美咲回去之后将包装盒中的CD拿出来放到了播放机中，他们家有这么一个设备，在如今这个电子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里已经很少有这种设备了，但是八田美咲的父亲尤为喜欢这些东西，他在将其买回来的时候对还在上小学的八田美咲说用这种设备听音乐才有实感。他的父亲拿它来听古典乐，八田美咲的许多兴趣都是由他的父亲培养起来的，然后现今他拿过父亲的东西开放披头士的歌，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个世界。

　　八田美咲调试着自己的那把吉他，他也仅仅是在几年以前才由钢琴转到了吉他，为此他还与家里人大吵了一架，父亲是希望自己可以考进某一所音乐学院，但是八田美咲对于学习理论知识并没有多大的兴致，那个时候他刚好迷上了金属，天天戴着耳机把mp3里的音乐放得震耳欲聋，尽管他是通过英摇进入这个圈子的但是他真正对这样事物产生“要为它献出生命”这么中二的思想还是因为金属。他极其喜欢那些被嘶吼出来的音符，他透过耳机都可以感到主唱在唱这首曲子的时候流下的汗水。真的是太棒了，他有时在摘下耳机的时候会这么想，然后再心满意足地关灯睡觉。
　　八田美咲曾经组建过一个小小的乐队，中学生的乐队能有什么成就？但是那个时候的八田美咲却是极为认真地把它当作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做，他拉了与自己走得最近的伏见猿比古一起，对方倒也是擅长贝斯，虽然一开始对此有些抵触但是最终是被八田美咲缠得烦了，有些不情不愿地加入了乐队。八田美咲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位鼓手，是一位仰慕着伏见猿比古的学妹，伏见猿比古皱起眉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都是矮矮小小又同时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是脸红的原因并不一样，伏见猿比古不能更清楚这一点了。他拽过八田美咲凑近了低声询问起这是怎么一回事，对方扭头瞥了一眼那个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女生一眼，挠着头说他们难道不是缺鼓手吗，伏见猿比古看到八田美咲脸上的红晕仍未散去，自己的脸色估计变得有些糟糕，沉默着接受了八田美咲的这个选择。
　　他们这个乐队聚在一起的练习时间很少，八田美咲和伏见猿比古倒没有什么，两人本来就是朋友，有事没事都可以混在一起，但那个低一年级的女生的时间就有些紧促了，一周往往只有周末的时间抽得出空来。八田美咲为了改变这个状况而在下一个学期提交了社团的申请表格，说是说由他提交，其实就挂个空头社长的名号，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伏见猿比古在处理，与老师打交道也好，还是借部活室这种琐碎的事情，往往都不需要八田美咲操心就一切都已办妥。成立了社团之后乐队的练习时间就多了起来，他们的活动教室是在社团教室楼最高一层的走廊最尽头，社团部考虑到了尽量不要打扰到其他社团的活动而将他们分配到那里，伏见猿比古拎着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部活教室的门，八田美咲兴奋地奔进教室转了一圈，他的同伴则有些无奈地径直走向窗户去将窗帘与玻璃窗一并打开，室外的光线一瞬间全部充入了室内，整个教室便就一下子亮堂起来。八田美咲把自己背上所背着的吉他放到了一张课桌上，这间教室许久未有人使用了，四周都是因为有人走动而扬起的灰尘，伏见猿比古挥了两下手试图将那些灰尘挥到别的地方去，但似乎丝毫不见有效果，最后他拿起放在门背后的喷水壶去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接了水回来喷洒在整个教室的地面上，他在空气里也喷了点水，好让那些灰尘尽可能地聚积起来方便自己打扫。
　　“美咲——过来帮忙。”伏见猿比古伸出手去戳了戳八田美咲，对方回过头来看到同伴手中拿着的劳动工具才想起首先要做什么。他拿过抹布擦起部活教室中蒙灰比较多的几个架子，一手拎着喷水壶洒着水，另一只手迅速用抹布抹过那些地方。当鼓手匆匆忙忙跑到部活教室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是一个被打扫干净的教室。
　　“对不起，老师稍稍拖了点时间。”女孩子有些愧疚地开口，胆怯且不安地站在教室门口，伏见猿比古抹了一下自己额上的汗水，把刘海往旁边拨了拨之后用冷淡的声音说“没关系”。八田美咲这时正从教室的另一端走过来，他看了这有点尴尬的氛围，猛地拍了一下伏见猿比古并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摁着他的头冲站在门口的女孩子道了个歉。“对不起这家伙……呃……不太会说话，你……你别放心上……”八田美咲用手指挠着愈发红热的脸颊语无伦次地说着话，声音也越来越小，眼神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四周到处看着就是不肯看女孩子的眼睛。
　　他们第一次登台演出是在伏见猿比古与八田美咲快要毕业的时候，他们是作为暖场乐队被请上台的，八田美咲在后台准备的时候紧张得都快要吐出来，伏见猿比古帮他涂指甲油的时候都感受到了对方停止不住的颤抖。伏见猿比古将小刷子塞回指甲油瓶子中，他等了几分钟，等那些深色的指甲油干了之后张开双臂拥抱了八田美咲，矮小的少年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做出什么其他的表示，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复下来。
　　八田美咲上场之后做了一个深呼吸，他调整了一下话筒以及自己的吉他，试了几个音之后舔了下嘴唇然后安静地等待着鼓手敲出第一个音符，他伸出手向后方打了一个手势，鼓手便挥着鼓棒敲了下去，乐曲正式开始。八田美咲在听到音乐之后才将紧张与不安深深压于心底，他很快就沉浸在了鼓点的节奏之中并迅速找到了感觉，当鼓声停止之后他拨动起自己吉他的琴弦，随后唱出了这首歌的第一句歌词。八田美咲所唱的这首歌是翻唱了某个著名乐队的成名曲，他在闲暇的时候练习了无数遍，推敲着该在哪个地方做出他们自己的改变而哪些地方将原曲的意味保留下来。此刻他在舞台上所唱的是最终的版本，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令更多的人听见这首经由他们改变过的经典曲目。
　　伏见猿比古听八田美咲唱这首歌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还没有被确定为暖场用曲的时候就听他唱了很多次，而在被确定之后八田美咲就开始焦虑起来，他想添加一些他们乐队的风格到这首歌曲中，但是每一次演唱都不在状态，一开始伏见猿比古对此也有一些担忧，随着时间的临近八田美咲却像是一直没有找到感觉。他在排练的时候曾冲伏见猿比古发过火，摔下吉他跑出部活教室，伏见猿比古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缩在无人的楼梯上哭，哭声很小，像是在啜泣。伏见猿比古知道对方这几天来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压力也很大，他走过去轻轻坐在八田美咲的身边，现在正是社团活动的时间，这一层楼的社团又极其少，所以不会有人路过并看到八田美咲的窘态，他就静静坐在八田美咲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陪着哭声渐渐停止的八田美咲。
　　伏见猿比古在副歌部分加入了和声，他略低沉的声音追随着八田美咲有些高亢的声音，似是他的影子一般，在八田美咲扯着声带嘶吼之时，伏见猿比古柔软地唱着自己的那一部分歌词，两人的合作十分完美，伏见猿比古的声音加入使整首歌变得更加饱满起来。结束的时候八田美咲一点一点收了音，轻微得像是在哼唱一般，少年独有的青涩嗓音让八田美咲所设想的效果好到超乎台下所有听众的预料，现场气氛随着他们的带动而渐渐热闹起来，八田美咲在结束了演唱之后羞涩地冲台下鞠了一躬以示他的感谢。

　　随着八田美咲与伏见猿比古的毕业，他们的乐队也解散了，鼓手学妹在伏见猿比古收拾着东西打算离开的时候终于递上了自己的那一份情信，那是伏见猿比古待在这所学校中的最后一天，他看到那份套着粉色信封的情信之后愣住了，直到八田美咲催促的声音在教室外响起他才反应过来，把信推了回去说自己不能接受。他没有看见学妹失落的神情，他越过女孩子往室外走去，和八田美咲一起离开。八田美咲喋喋不休说了许多事，从新发售的专辑到某个乐队的LIVE，这些伏见猿比古都不是十分在意，八田美咲推荐什么，他就去看去听什么，他没有自己最喜欢的乐队，他一切关于这个圈子的知识都是八田美咲告诉他的，是她引领着他走上这样子一条道路。
　　“我啊，想加入吠舞罗。”八田美咲兴奋地挥着手，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一道弧线，脸上满是一幅向往的神情。伏见猿比古思考了一下，他依稀记得那一天在后台，有个名叫“草薙出云”的男人过来找过八田美咲，伏见猿比古并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但是看八田美咲从草薙先生那里回来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好啊，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伏见猿比古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拳头，八田美咲热情地握拳碰了一下，少年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信心。

　　八田美咲扫了一眼陆陆续续到齐的乐队成员，他手腕一抖捞过一旁放着的麦克风，这就像是一个开始的信号，藤岛幸助的琴声让乐曲开场，紧接着镰本力夫敲响自己的鼓，八田美咲用脚打着节拍，前奏的最后一个音还未结束他就开口接了上去，他闭起眼睛感受到音乐流过他的耳畔，他开口，那是他在吠舞罗里最熟悉的一首歌，他唱它已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久到他甚至快要忘记这首曲子到底是谁做的调谁谱的词。
　　一切都已经趋于完美了，可就是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八田美咲为了第二日夜晚的LIVE演出抓紧彩排着，最后一个音收尾的时候他睁开眼，万家灯火亮起，他突然感到眼眶有一点湿润。
　　有另一个少年被自己甩在了身后，他之前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回头，但是八田美咲没有这么做。他没有回头，等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他的身后了。
　　八田美咲再次合上眼，眼前有艳火在不停燃烧，火星散落，跌碎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