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苗和她的相亲对象事件簿》丹山白鹭老孤云

35、三

　　郑春红一看见两具尸体就昏厥过去了，幸好局里的大夫就陪在身边，连忙让几个把她扶到医务室去抢救。
　　彭晓苗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张新梧：“说认尸的，我还以为是认那具无名尸呢。”
　　“我也没听明白，法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说认尸，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了。”老张连忙剖白。
　　“那女的直接找到法医那儿去了？”
　　“哪儿啊，她先找的交通队，交通队带她找的法医，法医又给我们打的电话，转了好几道弯，结果就乱套了。”
　　“你通知咱们那新队长了没有？”
　　“打了电话了，他说他正在路上，马上就到局里了。”张新梧说到这儿，似有深意地看了看彭晓苗，“你好像对莫队有意见嘛。”
　　“我能有什么意见。”彭晓苗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跟他打交道总共也没几天，我能对他有意见？”她虽然这么说，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你看你，欲盖弥彰了不是？”说到这儿，张新梧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是因为他年轻有点看不起他吧。”
　　“我……”彭晓苗不知怎么的，忽然松了口气，“看不起也该是你看不起，他是比你年轻，比我还大两岁呢。”
　　“你怎么知道他比你大两岁？”张新梧瞟了彭晓苗一眼。
　　“我……”彭晓苗不觉哆嗦了一下，她总不能说相亲之后妈妈又给她絮叨了不少莫然的个人资料吧，“我偷偷看过他的简历。”
　　彭晓苗故意压低声音，搞得神神秘秘的，她知道打马虎眼根本不可能混过去，对于老张这种多年的老刑警来说，也许阴谋论更有说服力。
　　“哦？”老张果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保密。”彭晓苗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根手指放到了唇边。

　　莫然和陆青在吕显德的办公室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收获，除了那个手机之外，在吕显德的办公桌里只有一些普通的文件和杂物。莫然对此倒并不是很意外，既然吕显德是准备犯罪，想来他应该不会留下太多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这个电脑能打开吗？”莫然觉得，也许这部电脑里会隐藏一些秘密。
　　“我没有密码。”姚赫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我们想拿回去看看，行吗？”
　　“这个……”姚赫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门口的薛国平。
　　“没什么问题。”薛国平连忙说道，“不过，你们把里面的资料弄出来之后，能不能给我们一份？”
　　“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这些资料不涉及到案件的话。”莫然觉得，薛国平的这个要求也还算是合理。
　　“那可太好了，我们也正想找人把硬盘上的资料弄出来呢。找外面的人也不放心，要是你们警察能给弄就太好了。”
　　薛国平这么一说，莫然倒有些哭笑不得：“好吧，谢谢。”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薛国平倒是表现得很主动。
　　“确实还有点儿情况想跟你们了解了解。”
　　“那还是到我办公室谈吧。”薛国平一边说一边把莫然领了出去。
　　陆青跟在两人的后面，多少有点着急，他觉得莫然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早上一见到薛国平就该问，干嘛转了一圈再回头。
　　刚走到薛国平的办公室门口，莫然的手机就响了，是彭晓苗打过来的：“喂，已经确定了，车就是你想找的那辆。”
　　“哦，好，我暂时还回不去……”莫然一边说，一边看着满脸带笑给他开门的薛国平。
　　“现在车和一些证物已经移送给技侦了，”彭晓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查什么？”
　　“都看看吧，麻烦你再帮我盯一下，拜托了。”莫然觉得薛国平在那边支着门，他在这边打电话，也实在是太不礼貌，连忙把电话挂断了。
　　“莫警官很忙啊。”
　　“哦，还是案子的事情。”莫然迟疑了一下，“吕总的车找到了。”
　　“哦？在哪儿找到的？”薛国平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在一条公路旁边，冲下去撞在树上了。”莫然说得很简单，“现在正在做勘查，有了初步的结果之后可能会请你们过去看看。”
　　“那就让小姚去吧，毕竟除了吕总之外，也只有他碰过那辆车了。”
　　“那也行。”
　　“小姚，你看行吗？”
　　“行，没问题。”姚赫连忙说道。
　　“莫警官，”薛国平又小心地开了口，“那辆车怎么会冲到山下去的？”
　　“现在还在做勘查，要等结果出来了才好说。”
　　“车上有人吗？”
　　“哦，有人，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
　　“是什么时候出的事呢？”
　　“这个也还不好说。”莫然咳嗽了一下，“吕总平时用几部手机？”
　　“他只有一部手机。”薛国平说到这儿，不禁又看了一眼姚赫，“是吧，小姚。”
　　“嗯，我知道的只有一部。”姚赫的态度很谨慎。
　　“也就是说，他可能有另外一部手机？”
　　“我有两次看见他手里拿着另外一部手机——就是你们刚才找出来的那部，但我没多问，他也没说。”
　　“你见他用那手机打过电话吗？”
　　“没有。”
　　“最近有没有什么你们以前没见过的人到公司来找过吕总？”能问出这个问题，莫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没有。”薛国平和姚赫不出意料地一齐摇头。
　　莫然有点泄气，他往沙发上一靠，似乎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莫警官，那部手机有什么问题吗？”薛国平主动问道。
　　“哦，现在还不好说……”莫然含糊应了一句，然后忽然问道，“对了，还没请教，贵公司现在有多少人？”
　　“所有人都算在内的话，大概有三四百人吧。”
　　“这么多？”
　　“是啊，这边写字楼里大概有七八十人，剩下的都在工厂。”
　　“这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保险这些一共要多少钱啊？”
　　“怎么也得四五百万了。”薛国平说得很轻松，似乎四五百万不是个多大的数字似的。
　　“我昨天在吕总的家里听梁瑞菊说，你们刚刚收进来一百万，准备用这个钱开工资的。要是这么看，这一百万远远不够啊。”
　　“一百万确实不够，最近应该还会再进来两笔款，加在一起刚刚好能把这件事应付过去。”薛国平脸上的笑不知不觉变成了苦笑，“别看我们这个公司名声很响亮，看上去好像也挺不错的。其实这两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最近更是厉害，几乎是钱一进账马上就流出去了。”
　　“好歹也算都应付过去了。”莫然附和着。
　　“只能说运气好吧。”薛国平叹口气，“最近这两年，生意也实在是不好做。要不是罗总那边撑着，可真就麻烦了。”
　　“罗总是哪位？”
　　“是我们的一个经销商，她现在算我们最大的客户了，订单占到了我们产量的90%以上。不过也很会做生意，压价压得特别厉害。以前我们是根本不可能做的，现在不做都不行了。”薛国平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走到了办公桌边。
　　“你们不能自己做这些生意吗，为什么非要走经销商呢？”
　　“这也没办法，现在客户压款压得太厉害。我们公司成立得早，人也流失得比较多。有能力的人都出去了，剩下的，像我这样，也是因为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就在这个公司待着等退休了。说实话，我们公司现在的竞争力其实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如果通过经销商的话，至少不用承担资金的压力。”
　　“经销商就没有资金的压力吗？”
　　“经销商就是做这个的，他们要么自己垫资，要么和客户搞好关系做到尽快回款。不然，就那么简单地从上家转到下家，这钱挣得不是也太容易了吗？”
　　“这么说这个罗总在这方面的人脉很多了？”
　　“应该是吧，算是个女强人了。听说早先上过艺术学校，后来没当成演员，却下海了。不过嘛，是金子总是会放光的，人家没变成明星，却变成了女企业家，这也算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吧。”薛国平一边说一边递给莫然一张名片，“喏，就是她。”
　　名片上的名字是“罗嘉琳”，头衔是总经理，公司名称是“嘉琳新材料商贸有限公司”，下面是联系方式。
　　莫然拿着那张名片看了一会儿，抬头又把它递回给了薛国平。薛国平把名片接过来：“其实您可以留着，她的联系方式我这儿都有，她那儿我也去了很多次了，这张名片对我已经没多大用处了。”
　　“不用了。”莫然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案子和她也没关系，我留着这张名片也多余。再说，万一传出去说警察拐弯抹角地把企业家的名片弄到手里，对这位罗总也好，对我们警方也好，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
　　“您说得倒是也有道理。”薛国平接过名片，又把它放回了桌上的名片夹里，“您等会儿有空吗？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不了。”莫然笑着站了起来——对方说这话，他就知道自己该走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案子不等人呀。”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吕显德那部电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留您了，哪天路过的话，上来坐坐？”
　　“好，一定一定。”莫然说着话，和薛国平握了握手。
　　“小姚送一下二位警官。”薛国平一边发出命令，一边很有派头地挥了挥手。

　　姚赫把莫然和陆青送出办公室：“二位警官，这边走。”
　　“谢谢。”莫然看了看姚赫，“吕总不在了，对您的工作有影响吗？”
　　“影响还是有的。”姚赫显得很谨慎。
　　“现在是给薛总当秘书了吗？”
　　“薛总有自己的秘书，我现在只不过是帮着他把吕总那些东西理顺而已。”
　　“那接下来……”
　　“那就不好说了，也可能换个岗位，也可能……反正都有可能吧。”
　　莫然知道他没说出来的那半句话是什么，眼看走到电梯口了，姚赫为他们按下了按钮。莫然又问了一句：“薛总这人怎么样？”
　　“人挺不错的。”姚赫说话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对自己的说辞并不能完全信服。
　　“跟吕总比起来呢？”
　　“很难比较。”
　　莫然还想细问，电梯已经来了，他便改了主意：“请留步，我们自己下去就好了。”
　　姚赫笑笑，也没勉强：“再见。”

　　回到局里，彭晓苗和老张还在法医那儿，莫然找到他们先简单问了问情况，知道死者的家事看到尸体之后便昏了过去，现在刚刚苏醒，还不便问话，便决定先看看尸体。
　　虽然是在法医实验室，尸体也被清洗过，莫然在面对尸体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反胃。他忍着心理上的不适打量了一下两个死者，随即便皱起了眉毛：“不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两个人不对头，不是那个人……”莫然指着两具尸体——他俩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瘦，二是都有头发。
　　“哪个都不是？”彭晓苗有些奇怪。
　　“都不是，而且当时那辆车里只有一个人，现在怎么会冒出两个人来的，这种事会有这么多人参与吗？”莫然抱起了胳膊，现在他的心思已经被疑问占满，完全顾不上不反胃了。
　　思考了片刻，莫然转向陆青：“陆青，还得麻烦你回一趟刚才那个写字楼，去趟监控室。”
　　“监控室？”陆青有点摸不着头脑，“查什么？”
　　“你先找保安问问吕显德那部车平时停在哪个车位上，然后查查看……”他迟疑了一下，“这个楼的地下车库里面没有监控，你就看看前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车到过吕显德停车的那一层吧。”
　　“这个可疑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男性，身材微胖，光头……”莫然这才想起来，吕显德的绑架案一直是他自己在办，陆青并没有参与，很多情况和细节他都不知道，“回头我让人给你发张照片吧。可能不太清楚，不过也没关系，把差不多的人都找出来就是了。”
　　“好。不过……”
　　“不过什么？”
　　“咱干嘛不直接问他们公司的人吕显德平时都停哪个车位呢？”
　　“这个我想最好先不要让他们公司的人知道。”莫然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严局的嘱咐。
　　“好吧，那这件事也最好不要让保安以外的人知道，是吧。”
　　“对，你一见保安就要跟他们强调这个。”
　　“我明白了。”

　　陆青离开之后，莫然找了个借口躲出去，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拨通了严局的电话：“喂，严局，能把那天晚上咱们通过监控追踪吕显德的车时拍到的司机的照片发一份给我吗？”
　　“怎么，你要开始查监控了？”听严局的声音，他显然是在笑。
　　“没办法。”莫然多少有些沮丧，“现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好用这种笨办法了。”
　　“这可不是什么笨办法。”严局严肃起来，“等你多待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很多案子其实并没有什么讨巧的地方，只能不断地靠这种笨办法积累起来的线索来破案。”
　　“是，严局。”莫然自觉有些失言。
　　“以后这种东西，你自己手头一定要有，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会用到，不然还查得什么案。”
　　“是，严局。”莫然说到这儿，汗已经流下来了。
　　“行了，我跟他们说一声，你稍微等会儿吧。”
　　“是，严局。”除了这句话，莫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能庆幸这通电话没有当着彭晓苗和老张的面打，不然岂不要被他们鄙视到死。
　　那些照片倒是很快发过来了，莫然连忙转发给了陆青，随后他深呼吸了几口，尽量让自己放松，别再那么窘迫，然后才回了法医实验室。
　　“别的东西你还看不看？”这回发问的是彭晓苗。
　　莫然点点头：“看。”
　　“那回办公室吧，技侦那边还没弄完，只送了一部分资料过来。”彭晓苗看着莫然干劲满满的样子多少有点嫉妒，她哪儿知道莫然正急于做点儿什么以扫除刚才的失误给自己造成的心理阴影。

　　技侦把所有从车上和现场找到的证物都拍成相片，并在背面做上标识送了过来。莫然看着那一大堆照片，一时有些茫无头绪。好在彭晓苗已经看过这些证物，便一张一张地给他讲解，这是什么，在哪里发现的，讲来讲去，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了。
　　而莫然看着这堆照片，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和他要找的人扯上关系的，便也逐渐开始感到头痛。两个人不觉都去了耐心，终于彭晓苗忍不住了：“要不然咱们去看看那个家属行了没？”
　　“好啊，去看看吧。”莫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口便答应了。彭晓苗似乎忘了，她本来是有别的案子要办的，而莫然似乎也忘了，严局曾经嘱咐过他，这个案子不要让别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