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晓苗和她的相亲对象事件簿》丹山白鹭老孤云

31、三

　　莫然他们整整等了一天，直到下午五点多，眼看天都快黑了，那部手机却再也没响过。
　　“莫警官，”耿宝成最先沉不住气了，“一整天都没动静，会不会……”
　　莫然也皱着眉头，他其实已经跟严局联系过了，从严局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吕显德的手机今天一整天都没开过机。而在城南的搜索也一无所获，那个基站建在山上，周围只有一条盘山公路，连个山洞都没有，更别说房子了，怎么看绑匪也不可能藏身在这里。
　　而对吕显德那部车的追踪也非常让人迷惑，从监控上来看，这辆车离开写字楼后就一直往西开，大约一个小时后便上了高速，随后在邻市一个郊区收费站下了高速后便一头扎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了。从监控中可以看到，车上只有一个人。这位驾驶者也确实符合吕显德当天的形象：四十多岁、光头、微胖、穿白色短袖衬衫、带口罩。而从全程的监控录像来判断，应该也没有什么可疑车辆对这辆车进行跟踪，更不要说实施绑架了。
　　现在，市局已经安排警力开始秘密搜索这辆车了，然而莫然心里却知道，对搜索的结果恐怕不能抱太大的希望，绑匪完全有可能对这辆车重新喷漆再挂上个假牌照，搜索的难度可想而知。
　　“莫警官，”见莫然不说话，耿宝成又小心地说了一句，“您看这……”他指了指茶几上的钱。
　　“再等等。”莫然面色凝重，他不相信绑匪会察觉警方已经介入了这个案子，也不相信绑匪费了那么大劲绑架吕显德，到头来却会在一分钱也没拿到的情况下撕票。
　　梁瑞菊和姚赫也显得十分焦虑，不过两个人自觉在这件事上没有多重的份量，也就只好保持沉默。
　　这时耿金仙从屋里出来了，耿宝成回头看了一眼：“二姐怎么样？”
　　“刚刚好不容易睡着了。”耿金仙也是一脸的愁云。
　　“她的情况怎么样？”发问的是莫然，因为耿玉仙是最后和吕显德通过话的人，所以他格外关注她的身体状况，希望能早一点对她问话。
　　“不怎么好。一天了，不吃不喝，只能躺在床上发呆，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也什么话都不说……”
　　“还是不能问话吗？”
　　“至少也得等她睡醒了，精神好点再说。不过看她这个样子……”耿金仙说到这里，不觉摇了摇头，“其实我早想送她去医院了。”
　　“这样……”莫然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他们还没把电话打过来吗？”耿金仙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显然她也一直在关注外面的动静。
　　“暂时还没有……”莫然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吕总的车昨天从写字楼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直往西开上了高速，进入邻市后下的高速。”
　　他一说这话，所有人都愣了，而莫然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昨天吕总这是打算去哪里吗？”
　　其实莫然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把这个情况透露出来的，因为他并不确定这些人里面有没有绑匪的同伙。虽然他一直在观察，认为这些人并没有机会向绑匪通风报信，但他也不确定刚才钱送来时，他躲进房间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然而对这个问题，那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莫然想了想，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调出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地点说：“喏，就是这里。”
　　耿金仙和耿宝成互相看了一眼，随后耿宝成摇了摇头：“没听说他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姚赫和梁瑞菊也同时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和这里没什么关系吗？”
　　“和我们公司肯定是没关系。”姚赫笃定地说，“我们客户除了本市的之外，主要集中在浙江和上海，这里虽然离我们很近，但我们真没在这边做过生意。”
　　“吕总在这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呢？”
　　“没有。”姚赫摇了摇头，“在我的印象里，吕总可能压根就没去过那边。”
　　“能问问耿玉仙吗？”莫然看了看耿金仙和耿宝成，“毕竟她是吕总的爱人，可能知道得更多。”
　　耿金仙想了想：“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也好。”除此之外，莫然也没法说别的了。
　　“警官。”梁瑞菊又说话了，脸上的表情表明她又要说一些不太让人待见的话。
　　“什么？”莫然虽然有点心烦，但也只能平心静气地让她说话。
　　“这些钱……”她指了指那茶几上一排钞票，“就这么放着吗？”
　　莫然想了想：“还装回这几个信封里封好吧。”他随即转向耿宝成，“有包吗？”
　　“包？”耿宝成看了看耿金仙，耿金仙也摇了摇头。
　　“鞋盒子也行。”两个人还是摇头。
　　“其它能装下这些钱的东西呢？”莫然有些无奈。
　　回答依然是摇头，莫然只好问道，“那有透明胶带吗？”
　　耿宝成点点头：“这个倒是有。”他说着话，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卷透明胶带交给了莫然。
　　莫然把钱按原样分成两个三十万和一个四十万分别装回原来的三个信封里，然后用胶带把这三个信封裹得像粽子似的捆在一起放在茶几上。
　　“这样行吗？”莫然转向梁瑞菊，问了一句。
　　“嗯，行。”梁瑞菊看着那个包裹，心事重重地答应了一声。

　　莫然处理完这件事，不觉往后一靠，喘了口气。耿宝成又小声问了一句：“莫警官，我姐夫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莫然本来稍微放松的心瞬间又揪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个，我们还有其他不少同志正在寻找吕总的下落……”
　　“能找到吗？”耿宝成又追问了一句。
　　“说起来，吕总昨天的行踪倒是很奇怪呀。”莫然觉得这个问题他实在无法回答，索性换了个话题。
　　“什么奇怪？”
　　“那么晚了，吕总不回家，为什么要往那种荒郊野地跑呢？”莫然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脸色，“那边到底有什么那么吸引他呢？”
　　四个人只能沉默，最后还是耿宝成先开了口：“莫警官，这个事儿不管您问多少遍，我们也还是不知道啊。”
　　“你们几位对这个地方熟悉吗？”
　　“我们？”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天，姚赫才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莫警官，你这么问，是不是在怀疑我们？”他问话的时候，面红耳赤，似乎感到了极大的侮辱。
　　“不不不，”莫然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这个地方也很不熟悉，所以想问问你们几位，几位千万不要误会。”
　　“莫警官，”耿金仙开始表达不满，“这种时候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其他几个人纷纷附和，莫然只好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请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几个人这才没那么激动，而莫然却并不打算住口：“您能给吕总的手机发条短信吗？”他问的是耿宝成。
　　“我？发什么？”
　　“就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能放吕总回来，别的都不用说。”
　　“不是说告诉他已经准备好二十万了吗？”
　　“不用，一天准备不出一百万这种话，我想绑匪是不会相信的。现在他们迟迟不动，可能是正在观望。你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你已经把钱准备好了，看他们怎么说。”
　　“可他们……”
　　“什么？”莫然随口问道。
　　“他们要是打过来……”
　　“你可以说吕总是你的姐夫。”
　　“他们不会起疑心？”
　　“起疑心也没关系，你只要坚持说你没报警就行了。”
　　“好吧……”耿宝成犹犹豫豫地，拿起那部手机看了看，按照莫然说的，飞快地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了。
　　其实莫然知道那部手机应该还没开机——如果开机严局就通知他了，这条短信发出去也不会有人看到，但他觉得还是做点儿什么的好，免得让这些人丧失信心，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不好办了。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不出意料地石沉大海了。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耿宝成又有些忍不住了：“莫警官，这个……”
　　莫然也皱起了眉毛：“还没回应吗？”他又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七点了，再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也许他们是想晚上再打过来吧。”莫然有些不自信地猜测道，“晚上行动毕竟比较隐蔽，他们拿了赎金之后也容易逃跑。”
　　“那晚上……”
　　“放心。”与其说莫然是在给那几个人宽心，倒不如说他在安慰自己，“就算是晚上我们也能抓住他们。”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我再跟我们领导商量一下如果是晚上交赎金的话该怎么办。”

　　莫然又给严局发了一条短信，过了没几分钟，严局就回复他了。莫然看着手机：“我们外围的搜索现在暂时也没什么进展，现在也只好等绑匪的消息了。不过你们放心，现在有五十名特警正在待命，另外我们已经使用了一切可能的手段，即便是绑匪要求晚上交付赎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耿宝成听他这么说，反而变得更焦急了：“那，现在我们就只能等着他们找过来了？”
　　莫然的脸上也变得有些无奈：“要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耿宝成顿时显得有些泄气。
　　“对方太狡猾了。”莫然也变得有些沮丧，“现在连吕总那辆车在哪里都还没找到……”
　　“那你们就这么放弃了？”
　　“那倒是没有，我们还在找。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可能公开搜索，只能秘密进行，这样一来……”莫然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其实也无能为力。
　　“还以为你们警察能有什么办法呢。”耿宝成按着自己的额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报警。反正也是交赎金换人，让你们警察来一掺和，反而让人心里不踏实了。”
　　“你别抱怨了。”耿金仙瞪了耿宝成一眼，然后有些抱歉地转向莫然，“莫警官，不是我们怀疑你们警察的能力，你看我妹夫他……”
　　莫然皱着眉，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这个，我也不好说啊。”
　　“警官，”姚赫小声说了一句，“我有个想法。”
　　“什么？”莫然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也瞒不了多久，毕竟今天财务提了一百万这种事不太正常，应该很快就会在公司里传开。如果这两天吕总不来上班的话，可能就算不明说，大家也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以公司的名义向警方报案，请警方以失踪来立案，公开征集线索，您看……”
　　“那不行。”耿宝成直接否决了，“那些人怎么可能管是不是我们报的警，只要让他们看见警察掺和进来，我姐夫不就死定了吗？”
　　“可老这么拖着也不行啊。”姚赫也有点急了，“我估计明天就会有不少人找上门来，这样的话，公司怎么受得了？”
　　“他们找上门干什么？”耿宝成睁大了眼睛，“这公司少一个人就做不了生意了吗？”
　　“当然不是，但吕总不是普通人啊。他要是找不到了，肯定会有很多客户流失，那些供货商也会拼命催帐款，而银行也会想尽办法把贷款追回去。”
　　“他们凭什么，这不都是有合同的吗？”耿宝成火冒三丈，“就算打官司，法院也不会向着他们，再说我姐夫还是政协委员……”
　　“那是吕总在的时候，”姚赫也不觉提高了调门，“吕总要是不在了，什么政协委员的，也就都不管用了！”
　　“各位，各位。”莫然连忙打圆场，“大家也别再争了，其实你们说得都有道理……”
　　他这么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来了，这让莫然多少也有点头皮发麻，毕竟警方到现在也没找到吕显德，这很容易变成他们攻击的把柄。但不管怎么说，莫然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面打这个圆场，这事就变得更不可收拾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我觉得吧，确实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不能一天没有主事的人，但如果我们警方大张旗鼓地介入的好，绑匪不用说也会变成惊弓之鸟，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也就很难说了。”
　　他说到这儿，看了看耿宝成和姚赫，两个人都气哼哼的，但似乎都不打算开口。莫然于是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继续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警方呢暂时还是不方便直接出面，毕竟这会影响到吕总的生命安全。我的意见呢，暂时在公司里再找一个人来接替吕总的工作，主持一下公司的日常经营。我想这么处理，就算吕总自己，应该也是能接受的吧。”
　　“……”四个人一时都没了话，大家互相看了半天，梁瑞菊才慢慢地开口：“如果说谁能代替吕总的工作的话，那也就只有我们那儿的常务副总薛国平了。”
　　“你们觉得行吗？”莫然看了看耿宝成。
　　“我们又不认识这个什么薛总。”耿宝成气哼哼地说，“谁知道他人怎么样。”
　　“除了他也没别人能代理吕总的职务了，”梁瑞菊哀叹道，“再说就算咱们在这儿商量完了，还不知道另外几个副总同意不同意呢。”
　　“这种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耿宝成又有点生气了。
　　“吕总在的时候，这些当然都不是问题。一旦吕总有什么事了，大家就都开始打自己的算盘了。这种事情我见得也不少了……”梁瑞菊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转了话锋，“我看还是先跟薛总打个招呼，看看他怎么说吧，估计终归是得开一次高层会议，这种事情才能定下来。”
　　耿宝成越发生气了：“我姐夫的公司，我们自己家人都不能做主，还得这些外人开会商量，这简直是……”
　　“梁总监说得也有道理，”莫然又开始打圆场，“毕竟一个公司有一个公司的规矩。我想吕总在的时候，应该也不是事事都独断专行的吧，有什么事情终归是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的好。”他说了这么多，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些絮叨了。
　　“那倒不是，”梁瑞菊似乎从来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吕总自己倒是挺有主意的，只是这事儿实在是太特殊了，所以我想……”
　　看来这个梁瑞菊是把自己当成顾命老臣了，莫然不觉皱眉，就在他烦心的时候，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眉心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