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不想这样》runaways

1、第一章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runaways

　　你的呼吸声是雨声，在我死前，多么渴望甘霖能再次降落我的脸庞。
　　——《英国病人》

　　第一章

　　我压根儿没想到吴佟会跟我说话。
　　那是我在MSK正式上岗一个月之后的第八天，别问我为啥记得这样清楚，只是那天我恰巧发工资而已。吴佟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老鼠皮，人模狗样地向我走来，脸上却是一片杀气腾腾，给他一把枪他就能去隔壁黑猫警长片场客串一只耳了。我正等着他掏出一根又粗又长的——绿箭口香糖跟我说“交个朋友好吗”时，他却打算换一种方式跟我深入交流。
　　他从今天公司人员变动情况跟我唠到我今天工作辛苦程度，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了解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疾苦，顺带打听一下他的车胎今天为何会无缘无故全部歇菜。面对如此亲民的上级领导，我自然是激动的感激涕零，十分严肃地向他汇报了我最近的工作量无故增加还不付加班费的重大问题，并顺便无辜地表示对车胎的问题我真的毫不知情。
　　吴佟劈头盖脸的痛骂就把我从意淫中拉回了现实。在他看来我就是个磨洋工的废柴，我向他真诚地发誓在我眼皮底下绝对遛不进任何居心叵测的坏蛋，天知道要怎么在方圆五百里再找出一个比我还才貌双全的保安，如果他的车胎在我当班的下午不幸扑街，那我能做到的就只有祈祷这帮兄弟在下面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下辈子即使不改变形状也争取当个方向盘。
　　可惜我如此诚挚的祝福却没有得到它们主人的认可，显然吴佟对我的表现相当不满，看来他对我期待值过高，没想到我离他的理想型还有那么一点点差距，没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就擅自决定剥夺我三分之一的血汗钱来填补他修车的损失，然后吴佟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绝尘而去。
　　看着他那堪比国际男模的小身板，我深深地感到，无比的蛋疼。

　　领到了缩水的工资之后，虽然肉疼但我还是决定小小的挥霍一下。晃晃悠悠走到那条葬送我多年岁月的杂街乱巷，呼吸了一口熟悉的乌烟瘴气，我一脚踩进了只属于我的仙境。
　　迎面而来的都是那群打人专打脸的狗东西，为了保证明天上班的质量，我英明的决定绕道而行，却发现阿田正好混在那堆人渣中跟个野生猩猩当街打啵。我心中暗骂一声，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走近那两个闪瞎我钛合金狗眼的两个基佬，用目光盯到两个混蛋终于从抵死缠绵中意识到还有我这个看好戏的人在然后悻悻分开，其中那个野生猩猩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伸出他那长满体毛的胳膊一下揪住我的衣领就让我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控制，眼看本人那张帅到需要交税的脸就要惨遭毁容，阿田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终于仗义了一回，一把扑到猩猩的肚子上又是扭又是掐愣是把这头衣冠禽兽给降服了。
　　只见那猩猩不顾自己那张影响市容的大饼脸多么惨不忍睹，贴在阿田的头发上一脸爱怜地说了句“你这小妖精”之后，我终于难忍心中的悸动——吐了出来。
　　妈蛋，你们还敢再恶心点儿不？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老子的下限！
　　阿田搂着猩猩男一阵耳语后，猩猩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他那攥得比孙悟空头顶上的金箍还紧的手臂，依依不舍地捏了下阿田的屁股才放那小子走人，目送那群杂碎走远后，阿田那兔崽子屁颠屁颠地向我奔来。
　　我一脸嫌弃地推开阿田亲过来的嘴：“亲过那种狗屎的嘴也敢来亲老子，你不怕沾上病老子还怕呢！”
　　阿田委屈地晃着我的胳膊嗔道：“你以为我愿意跟着那种货色，隔夜的饭都要呕出来了，还不是最近急缺钱用嘛！又求不上你这穷鬼，只能靠我自己身体力行喽。”
　　这你情我愿的人肉买卖在这孙子嘴里咋就跟他妈革命烈士英勇牺牲似的呢？
　　我翻了翻白眼，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夺命连环摇中解救出来，极不耐烦地问他：“我希望你收敛点儿，你在这儿怎么作死都与老子无关，但你最好别牵扯上我，我可不想当你垫背的。”
　　“冬子你明明知道到这关口我只能依靠你了，”阿田凑上来泪眼汪汪地扒着我，“你总不会忍心让我去东街口一次五十那么卖吧……”
　　每每这兔崽子找我借钱都会搬出这套说辞，最可恨的是我次次都会因为这种卑劣的谎话在半个月内不得不跟康师傅同床共枕，当然，我突然意识到在被吴佟扣完三分之一工资之后这个月我可能连康师傅都睡不起了。
　　我回过头看着装腔作势的阿田，毫无预兆地开口问他：“在被你当做冤大头之前，我应该有权利知道，你今天下午溜进我们公司的地下车库干了什么好事吧？”

　　阿田坐在私人诊所的塑料椅子上，身上那件衣服像是干菜一样皱巴在一起，我盯着他染色多次质地跟六十岁老头的白发无异的凌乱头发看了好半天，愣是没分辨出来他最后染得到底是哪种颜色，与其观察那丛杂草还不如数数这个黑诊所的墙角结了几个蜘蛛网，我扭过头不再看阿田。
　　“兵哥他一直都这样，没有好转过吗？”
　　“嗯……”阿田的回话，就像隔着电话传过来的低劣音质，干涩而沙哑。
　　我看着躺在窄小病床上的健壮身躯，觉得一切的发展都如此不可思议，明明就在几天前兵哥还拍着我的肩膀让我拼命工作加油还债，就差没把我俩胳膊卸下来做成烤翅了，如今这个现世债主却如尸体一般躺在床上装死。
　　哈，现世报来得真快。
　　该说世事无常吗？
　　这个地下诊所的墙壁上贴满了堕胎和□□的小广告，昏暗无光的走廊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散发着消毒水和尿酸的味道混在一起才会产生的特殊口臭，我和阿田就站在它的牙缝边缘危在旦夕。
　　噢，对了，我差点忘了已经被吞进去一半灵魂和肉身成了植物人的兵哥。
　　没错，就在三天前，兵哥被一个蹩脚司机撞飞出去5米，成了路边的一滩泥。
　　而那个杀人凶手却在犯下如此罪行后拍拍屁股飞驰而去了。
　　阿田一脚跺在地上，双手不断摩擦着牛仔裤上特意剪出的破洞：“冬子，你不会坐视不管的对吧？对不对？”
　　“没用的承诺我从来不做。”我都惊讶于自己此刻的冷静。
　　“是那个王八蛋啊！”阿田发出了如野兽高潮时才会发出的嚎叫，就像在壮士濒死一搏时交代的临终遗言，“就是你们公司那个开奥迪的王八蛋把兵哥撞成现在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原创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