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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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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五
“无梦生,三馀无梦生啊——”
是屈世途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见纸窗外已是黑了,房中并未点烛,故而也是昏黑一片。三馀张了张嘴想应声,声音竟是嘶哑成了几声哼哼。于是慌忙清了清喉咙又道:
“吾在。”
“在就好,在就好,你再不应声,我就要冲进去了。”
“哈,好友不必担心。”
“你知就好。晚饭已经备下,两个小鬼就等你一起来吃呢。”
“不必等吾了,吾还有他事待办。”
“……”一阵沉默,想来劝也是无用,便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又开口道,“罢了,随你啦。”接着便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凝神暗查了下四周确实无人,三馀这才松了精神,却忽觉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折腾,人直接趴到床边吐出几口酸水来。
是这身子到极限了么?怎会衰弱至此。
旋即起了身,身上除却酸软无力之外,倒也没了其他不适。猛然想起睡得昏沉之时有人照顾自己,但依屈世途方才反映来看应不是他。
那是自己做梦了?
一转头,却见枕边摆着一个纸包,拆开一看,竟是晶莹玫红的糖豆。举起凑近鼻端闻了闻,一股甜中带酸的味道。
糖?
辨别了此物应是安全的,便往嘴里放了一颗。
确实是糖,梅子糖。
却是这股酸甜霎时牵动了脑海中的记忆:依稀是睡梦中,有人扶他在床上躺好盖了薄衾,然后唇上温糯触感,以及那不徐不疾渡过来的温水……
三馀轻抚着唇,猛然一个激灵,人也变得无比清醒起来,在那一连串的记忆中,有个深刻的印记——丹药香。
来者,应是鷇音子无误。
再纵观周围阵法,阵法未破,人却能进,约摸也只有和自己本出同源的鷇音子有这个能耐,便更加肯定了心中判断。
想来鷇音子毕竟不希望自己这个化体消失,不然本体失一魂,对他应也没有什么利处,正如他先前便判定,鷇音子会救自己一样。
如此,就把鷇音子这人情大方收下便是。
倒是这鷇音子是把自己当小孩看了?怕自己嫌药苦就给自己买糖吃?
想到此处,三馀扯了嘴角,笑得尴尬。
却转念想到正事,也是时候该接回地狱变了。
于是翻身坐起,打算去后院梳洗一番,便转道去幽梦楼一访。
更衣之时,见换下的衣物上沾着血迹,一向喜欢洁净的三馀皱皱眉,便直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穿。
反正脏衣服有屈世途代劳,自己便也乐得清闲。
幽梦楼,莺啼鸟转,花香宜人。
然熟知之人,却知这迤逦表象之下的危险。幽梦楼楼主步香尘,是个宛如鸩酒一般的存在。若是耍起手段来,便是这鸩酒,她也能让人饮得甘之如饴。
但对三馀而言,是药三分毒。纵是鸩酒,只要用对了地方,便也是解毒良方。
甚至有些关键时刻,还是唯一解方。
“夫人,无梦生来了。”见花君并未理睬自己,抱琴又试探地重复道,“夫人?”
“我听到了。”步香尘有些不奈地应了一句,并未抬头。
“夫人今日情绪似乎不佳。”
闻言,步香尘似是为了表明自己情绪到底有多不佳一般,抬手把手中的笔直接掷向砚台,“久无甘霖相润,大地已枯,”说着便走到三馀身前,左瞧右瞧,目光落处,带着几分异样的兴奋,“哟,满头黑发,好惊人的回春术啊,你是怎样办到。”
“只要花君肯损失数甲子的功力,自然能有如此变化。”
“所以说,现在的你,可以任人欺负咯?”步香尘凑过去伸手抚上三馀的肩摩挲着,乘机细瞧了三馀竟是比上次更嫩了几分的皮肤。
“唉,夫人睿智又心慈,还是不要为难三馀吧。”
“好啦,饶你啦,”见三馀说得诚恳,步香尘便也不再多做为难,放开三馀道,“抱琴,将地狱变请出。”
抱琴应了声,便下去带了地狱变来,步香尘细细打量了地狱变一番,“完好如初了。”
“地狱变感谢夫人接手恩情。”
“要感谢我,用说的不够,我要你上罗浮山,为我一报腹痛之仇,让鷇音子见识你的鬼手威能,为吾出气。”
腹痛?
本是无意的两字,如今入了三馀的耳,听起来便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哦?”地狱变显是有那么一丝难色。
“怎样?不肯吗?”
“地狱变鬼手回归,乃夫人妙手施为,地狱变自当还你一情,三馀先生,待此事了结,吾再前往非马梦衢,请。”
“请。”三馀应道,见地狱变走远,才转向步香尘问起,“你日前才表示对鷇音子之欣赏,何以今日却翻脸以向。”
“鷇音子他——”步香尘以扇半掩,却是偷眼瞄着三馀神色,话间故意一顿,却见三馀只是写了满脸疑问,并无他意,“唉,不说了,还是你好,不会如此算计吾。”
算计?
“但地狱变此行,三馀断言,她绝对不会向鷇音子下手。”三馀如此说着,却是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何以说地狱变不会对鷇音子下手。“
“因为当初让地狱变死而复生者,正是鷇音子。”
“哦?哼,这个鷇音子,确实有他不凡之处,但吾神通之术,亦非泛泛,惹上我,我也会不客气。”
“那三馀希望夫人,能制造一点点的小麻烦给鷇音子,不要让他这么高高在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三馀正内心暗忖,却见那边步香尘凑过来,单手拖了他下巴,复又抚过胸前。
“哈,你是在向吾求救吗。”语气说得暧昧,步香尘半眯的丹凤眼仍旧煞有意味地打量着三馀神情。
“是啊,夫人真是三馀的急救箱除了此事,三馀还要拜托一事。”
非马梦衢。
屈世途正坐在三馀平日爱坐的位置上,悠哉地喝着茶。
“屈世途啦,鱻生这衣服我们洗不干净啦。”两个小鬼抱着一堆雪白的衣服跑到他面前。
“嗯?是怎样?”
“洗不干净啦,这衣服上的血迹可能时间太久了,这样也不好看,不如扔掉算了。”小鬼头拿着衣服指给屈世途看。
但见雪白半湿的衣服上,暗褐色的血迹虽是淡了些,却依旧很明显。
“好啦好啦,你们去房内读书,这衣服交给我。反正你们鱻生的衣服我没少洗过。”屈世途这句话并不是作假,从素还真到三馀,哪次他出去打架回来,不是弄得一身尘土血迹。负责清洗这些的人,还不都是他这个老管家兼茶童的屈世途。
暗暗感叹一下自己真真交友不慎,然后认命地捡了那外衣和里衣,便走去自己房中拿自己特质的药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