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小小嵐

10、第九章

　　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美奈熟練地摸黑走進鄰近的浴室．

　　早在一個星期前第一次夢到為了抓回公主而遇上敵人攻擊時她就知道，自己真正的記憶就要回來．這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能夠完全回復過去的自己已不再怎到陌生．可是…

　　『…公主……倩尼迪女王……』

　　世界有一些事情，是只要經歷過一次就再也不想遇到．就像是銀千年帝國的慘劇．

　　這幾晚的夢中，她又再一次無能為力地目送國家走向滅亡．心裡那道本來就沒有痊癒的傷口又再次被狠狠的撕裂，那種感覺並不好過．

　　幾乎已經算是下意識地把衣服脫下，她走到淋浴間，並把水溫調至最低的．冰冷麻痺了她的感官，她能做的就只有用雙手緊緊抱著自已．

　　『…公主……』

　　她早該知道的，跟地球王子太過接近早晚會為公主帶來危險．

　　──對，她早該知道的……

　　太過陷入悲傷的情緒，美奈並沒有發現，掛在項鍊上的石頭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本應再無別人的空間中出現了另一個存在．

　　擁有一頭銀白髮絲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後，注視著她的一雙淡灰色眸子掠過了一絲深沉，然後他伸出手，輕輕地把她拉進懷裡．

　　『…別哭．』

　　當說起銀千年帝國的沒落，每個人的反應都只環繞在女王或公主身邊．然而並沒有人想過，對於月球公主的守護者而言，那場浩劫對她們而言的衝擊其實要遠比其他人都來得龐大．

　　像公主本身，那段回憶對她來說沒錯是很痛苦．因為她至愛的男人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王子亦是同樣，而他們幾人所感受到的頂多就是被敵人操控的不甘與及失去王子的悲傷．

　　可是戰士們呢？

　　她們眼看著自己從小看護長大的公主為了別人自殺，同樣也看到了自己的家園被敵人逐步摧毀．身為戰士卻沒能捍衛國家的不忿，作為守護者卻沒能保護主人的悔懊，更別提還有失去至愛的人的心痛．

　　亦因如此，在轉世的時候這段記憶才會被封印在腦海的深處．

　　『美奈…』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她的髮，古舒達把她抱緊．『不要哭．那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多麼不負責任的一句話．可是，那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無論再怎麼悔恨，他們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這一點他知道，她心底裡也很清楚．

　　再說，在經歷過那樣子的生離死別後，王子跟公主最終還是幸福快樂地在一起生活了．對於必需站在下人的立場來看待整件的他們來說，那已經是非常大的安慰．

　　『…美奈，』感覺到她的情緒開始平伏，他默然了好一會兒後，特意的湊近了臉，然後在她的耳邊輕喃，『妳確定妳要這樣子繼續在我懷裡哭嗎？』

　　──不，她十分的不確定．

　　『…變態…』因為他的貼近而僵直了身子，終於回過神來的美奈有點進退兩難的被他困在懷裡．『放開我．』

　　這一句話說得非常沒有說服力，再加上她因哭過而變得紅紅的鼻子，古舒達看了只覺得好笑．而他也真的笑了起來．

　　『可惡──你這人──』她的話還沒說完，一條大毛巾把她從頭蓋住．『──？』

　　驟然失去了他的體溫，美奈不禁輕輕顫抖．雙手抓著毛巾盡量把自己包起來，她抬起頭，剛好看到他轉身走出浴室的背影．

　　……這，是什麼跟什麼？

　　『……』是了，當初為了保護公主與地球守衛戰鬥而被割傷的那一次，他也是這樣帶著她回到房間，然後把毛巾丟給她後就轉頭走掉．『…什麼嘛……』

　　──他一點也沒變．

　　原本以為，經過了這麼多年，他的行為舉止至少也會有一些小轉變．結果，什麼都沒有，他還是當年那個每次都把她氣得開口想罵但又溫柔得讓人罵不下去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稍微的能夠讓她安心．

　　不自覺地微微一笑，她把毛巾掛到一旁，然後飛快的替自己洗了個熱水澡．剛剛都沒有發現，但是在嚴寒的冬天洗冷水簡直就是自殺的行為．

　　抓起一旁的毛巾把自己裹好，她離開浴室回到房間．

　　『你……哪來的衣服？』

　　即使不用開燈她也看得出來，他身上穿著的這件衣服絕對不是作為守護者時該穿的那個．純白色的休閒運動服配上他那罕見的銀色長髮，怎麼也覺得他不該是這個世界上的生物．

　　嘛，依照他早已‘作古’的論點來看，他真的不算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肯定是在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他知道，但聰明的選擇了無視．至於她所問的那個問題，他只是揚了揚眉，『…妳確定妳想要知道？』

　　『不，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那種看似民主的反問其實根本就是完全沒有想要回答她的問題的意思．『我一點也不想知道衣服是小兔替你準備的，也不想了解自己在不經意間被咱家公主給賣了的這個事實．』

　　『那麼，聰明的戰士，既然妳能夠猜想得到公主的想法，為什麼還是丟進圈套了呢？』

　　『我發現，你似乎很愛用以前的話來諷刺我？』

　　『請將它說成是在幫助妳回憶．』

　　『哼．』淡淡的白了他一眼，美奈自顧自的走到一旁直接換起衣服來．『…現在才來裝模作樣的別過頭有用嗎？誰都知道在我家裡的時候你每日每夜的都在看我．』

　　『沒辦法，那時的我不好意思出聲勸止妳．』所以就直接光明正大的看了么？更欠扁的是，他還真的把視線轉回來．『話說回來，妳應該知道我的夜視能力還不錯吧？』

　　『真要介意的話，我會直接把你丟還給小兔去處理．』

　　『喔？那真是感謝妳的寬宏大量．』古舒達再次挑眉，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到她身後，『那請妳告訴我，為什麼，現在的妳會變得不敢面對我？』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在浴室裡也好，回到房間兩人開始交談時也好，她都沒有對上他的眼睛．不，或許該說她一直在避開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

　　就算她的動作語氣之間沒有一丁點的不自然，但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得出來．

　　『…果然，』本來尚算愉快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美奈合上眼睛，往後靠到他身上，『被你發現了嗎？』

　　『妳是太高估自己隱藏情緒的能力，還是太過低估我對妳的認識？』如果讓他估計的話，大概是後者．大手繞到她身前，他輕輕扣住她的纖腰．『我想我還不至於忽略掉那麼重要的一件事，親愛的金星戰士．』

　　聽見那熟悉的呼喚聲，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與他交疊的雙手．

　　‘金星戰士’原本只是他對她的一個戲稱，因為即便跟他同樣自小受著嚴格訓練，她從來都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當自己有機會盡到作為戰士的責任時，手上染上的鮮血竟然來自昔日的伙伴．

　　無數的地球人死在她手上，其中甚至還有……他．

　　『承認吧，就算歷史重演，妳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拉起她的右手放到自己左邊胸口，古舒達把她抱得更緊．『刺穿我的那一劍，代表著妳對銀千年帝國的絕對忠誠．我明白的．』

　　不論是誰，只要是威脅到主人的存在都得消除，即使是至愛的人，也要殺給你們看．沒錯，這就是他們每個人所背負著的‘使命’．

　　…哼，唯獨這一點她無法反駁．

　　『…抱歉，古舒達．』

　　『沒關係，』唇邊掀起淡淡的笑意，他在她頭上印下一吻．『我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