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西风锦

11、第十一章 与虎谋皮

　　“兴朝有一个岐王，你可熟悉？”

　　突然的问题叫阿挽惊讶不已，他问的不是‘你可知晓’而是‘你可熟悉’，那么他一定熟悉。

　　她定了定神，故意平淡的点头，半回答半试探，“他不是被逐出皇室了么。”杨云徵被逐出皇室的事知晓的人不多，若他知道就一定曾在十六叔麾下。

　　他道：“是吗？”

　　“你不知道吗？”阿挽双手环住他的后背，心道：怎么只有两个字？什么意思啊？

　　他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也并未表现出什么，阿挽心口窝着这个疑问上不来下不去。

　　直到对方一声闷闷的低哼，良久七爷才从她身上躺在她身侧，双手压在头下，“直觉我应该认识他，但又记不清了。”

　　“想也想不起来吗？”她起身穿衣。

　　他道：“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不清，经常梦到有人叫我七爷，应该就是我的名字了。”

　　他不会说，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人影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向他招手，叫的是“小七，过来。”

　　阿挽心思，看来被害的不轻，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思绪回来，阿挽的身体里突如其来的抽离感教她猛地抓住胸前的衣襟，仿若瞬间自己的魂魄莫名就要离开这副身体了。

　　过了片刻才慢慢能吐口气，突然身体被掰过去，七爷抬手悬在她脖颈上，不一会的功夫，她脖子上丑陋的疤痕就不见了。

　　阿挽又惊又喜，“你还有这本事？”

　　接着七爷把她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愈合点，这再生之术来之不易，惹得阿挽几分羡慕，“你这么厉害，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怎么轮到那群渣崽手里了。”

　　七爷付之一笑，“可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

　　阿挽抱着臂膀，身上干干净净，一块红紫都没有，她心底暗打着主意，‘山神’的元丹能不能恢复灵力，她不确定，但是这个妖怪的元丹绝对可以，她势在必得。

　　阿挽突然道：“小时候祖母跟我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诚为天之道也。我还不怎么理解，现在真的再适合我不过，这句话也送给你，纠结过去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重要的是当下。”

　　七爷跟着笑笑，好一个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她算是好心安慰吗，不过为什么是祖母而不是母亲？

　　“我这个祭品的味道好吃吗？”阿挽抚着七爷的头发，任由他的吻细细的落在腹上。

　　或许对阿挽这样敞开心扉的讨论房事见怪不怪，七爷并没有多想，满是男性|欲|念的声音，“香甜可口。”

　　阿挽眼眸逐渐冷下来，她强忍着腹内的恶心，双手环绕住七爷的脖子，慢慢顺着他的背向下滑，隐藏在手心里牛骨刀瞬间抬起，锋利无比的穿入七爷的后心，手起刀落、速度极快。

　　就差分毫却被他一把扼制住，手里的刀滑落，七爷突然的用力一下子就把她整个身子都往上带了一把。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分的。”

　　他暴怒的眼睛恶狠狠的注视着她，想要杀了她，却浑然动弹不得，他惊讶的看着阿挽，想不通为什么。

　　“就在你拉我上床的那一刻，我就对自己下了禁咒，是魏家的情咒，专门对付你这种满脑子淫|秽臆想的妖怪的，你越是与我亲近，中咒越深。”

　　她用力推开七爷，起身拿起那把牛骨刀，“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取你的元丹。”

　　她死死的握着那把牛骨刀一下一下的戳进妖怪的后心，刀与血肉分离之时带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阿挽搅动的血肉中的匕首，终于发现了那颗元丹，她心头一喜，收好元丹，临走时，她拍了拍七爷的脸，看着他怒撑的双目，就嗤嗤地笑起来，“你这里没有荣耀值得我卖身，我这叫以身侍虎、与虎谋皮。”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逃离。

　　只是她不知道被她捅破的刀口在一瞬间恢复原状，七爷盘腿而坐，抬头望着上方仓促逃离的身影，幽暗的双眸闪过一瞬讽意，更是发出嗤地一声，一切发生的如他意料。

　　他捡起地上阿挽丢弃的牛骨刀，嘴角微扬，“可惜我不是虎。”

　　逃离了天虞大泽，阿挽头也没回地往回赶，经过幻幽林时她身体里再一次袭来魂魄抽离痛感。

　　绵绵长夜下起了大雨，阿挽强忍着疼痛踉踉跄跄从山上滚了下来，一路上磕磕绊绊，摔打着才离开了原月城的境地，终于在一颗树下支撑不住倒下来。

　　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她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扩大疼痛，“又是谁在做法？”

　　为什么总是有人再收她的魂魄。

　　她只顾着逃离，突然脚下空身体一歪滚了下去。

　　“你没事吧？”

　　头顶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飘下来，是一蓝裙的姑娘，阿挽看不清她的样貌，只是闻着她身上很香，很好闻。

　　女子向家丁要了水壶递给倒在地上的人儿，轻轻喂了她几口水喝，“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蓝衣女子转身吩咐家仆将马车牵过来，再回身时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路仓促的逃窜也不知进了哪个不知名的林子里，阿挽双腿已经无力站稳，她连爬都爬不动了。

　　“不要，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旧时记忆重回脑海，从她记事起一直到她死，所有的悲欢离合快速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太不甘心，怎么就这样白白消失。她在无边无际的烈狱火海里受尽了折磨，这一次不论以什么法子重回人世，她都不甘心再回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阿挽大口呼吸想要留住体内逐渐被拿走的魂识，只是她再挣扎也是徒劳，身上的魂识渐渐消逝，她的宿体也开始不受控制了。

　　眼前慢慢变黑了，身体也动弹不了，仿若她自己被锁在了一个特别小的匣子里，这个匣子慢慢没了光芒，接下来将是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久身前仿佛多了个人影，阿挽睁着眼睛朝着那个方向看着，这个人的周身都在泛着光。

　　那是无尽黑夜里的一点光，将要永沉黑暗的人儿极力的想要抓住这瞬微弱的光。阿挽挣扎着，将此身所有力气裹住仅剩的一点意识，拼力靠向那束光。

　　那人看着阿挽，甚是云淡风轻的就这样看着，完全没有要施救的意思，他眼中的玩味仿若是在欣赏一个玩件。

　　直到阿挽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人才伸手悬在她的额头只稍稍做法，那双闭上的眼睛瞬间又睁开了。

　　再一次活过来的阿挽长长呼了口气，她的体内空的好像连魂魄都没了，唯独剩下的只是一些怨气和自己对活着的贪恋。

　　抬眼看着头顶的人，半张面具遮脸只露出个眼睛和嘴巴，一眼就确定他是七爷。

　　对方也不说话，就眯着眼睛看她，到底是阿挽先妥协，“我动不了。”

　　面具下的唇勾出一抹诡笑，幽幽地道：“我要去杀一个人，她叫原清挽，她偷了我的东西，你见过她吗？”

　　阿挽鬼使神差地摇头。

　　突然又一道雷鸣，阿挽抬眼正对上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带着杀意正炯炯的盯着自己，突然心上本能地一紧。

　　“你的筋脉都断了，你平时感觉不到疼吗？”七爷握着她的手，慢慢给她输送灵力。

　　阿挽摇头，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筋脉被断的事，想来也不奇怪，叶凝没有把她分尸就算不错了。

　　七爷有意救她，阿挽先不管他目的如何，此刻她的魂识已经被尽数抽离走了，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了。

　　她想解释，替自己说说情，“我偷你的元丹……”

　　“你不是没见过她吗？”七爷眸眼未抬，打断了她的话，伸手将手中的小瓶子凑到阿挽鼻下让她嗅了嗅，直接塞给了她，“留着吧，对你有用……”

　　是怕她又生疑心吧，他附加道：“这是妖界罕见的伤魂蛊，可以让死人靠着一口气复生，不过唯一的缺陷是外表看似与常人无异，实际上你就是一具活尸……是我在不生天用来疗伤用的，没毒。”

　　阿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叫她一时条件反射的警觉起来，又有些无可奈何，她都落魄成这样了，除了这个身体能当一顿饭，真的别无他用了，她苦笑，就相信七爷暂时不会伤害她吧。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七爷坦然，“不知道，可能脑子抽筋了吧？”

　　阿挽忍不住一笑，半天又没回应。

　　七爷抬头正对上一张煞白的脸，加上阿挽目光本来就森幽幽的，身上怨气冲天，又突然的唇畔邪笑，活脱脱的一个厉鬼在世，吓得他条件反射的抽回扶着她的手。

　　阿挽被他突然的抽手差点诓个四脚朝天。退远三步以外的七爷看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掩嘴笑了。

　　天空乌云褪去，一缕月光洒下来，阿挽从身边摸索根竹子硬撑着吃力的站起身，又快速朝一侧躲避，七爷一掌击来的快，她来不及躲，咕咕噜噜被推进泥坑里。

　　早已料到他不会放过自己，阿挽冷哼一声，“你要是真想杀我，就利索点。”

　　瞧着泥坑里挣扎也无力挣扎的阿挽，一身污泥，狼狈不堪，七爷扯动了嘴角，指着从阿挽头顶飞过去的黑蝙蝠，“不生天的暗瞳，它们认得你的脸，如果被它看到你，我们就白逃这一遭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阿挽从泥坑里爬起来，“能留住这口气，倒是谢你为我煞费心思了，只是你眼睁睁看着我频临死亡，却等到最后一刻才施法相救，实在让我很不爽。”

　　“我若不如此，怎显出我绝后重生、力挽狂澜的能力，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七爷扶住阿挽，挑眉笑的痞贱痞贱的。

　　阿挽并不惊讶，她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她没有体温，没有心跳，那种冰冷和空洞是自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