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十章·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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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儿的话中，章文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麽。
“在千年之前，造成阅华差点死亡的凶手就是月儿。而最后害死了阅容的凶手，也是月儿。”
正在这时，一直不做声的吕望终于开口了。
他看了一眼月儿，然后低头看向倒在阅华怀中的阅容。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蛊师对吧。我发现你房间里面关于巫蛊和医药的书籍很多，所以立刻就想到了一件事。”
蛊潮在这一刻停下了，但却没有人去注意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吕望，等待着他把话说下去。
“在几百年前，阅华并不是中毒了而是被人下蛊了。这就可以解释爲什麽最后的结果是阅容以命换命这种说法。因为阅容从以前开始就有研究巫蛊之术，所以当阅华倒下时他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把蛊引到同血缘的自己身上阅华就可以得救，但相对的自己就会死去。这就是以命换命的真相。我没有说错吧？阅容。”
最初的下蛊对象是那些下人，然后经过碰触而把蛊传到阅华身上。那时候，其实除了阅华之外还有几个人一同死去的，就如同他们在这个幻境中经历的一样。下人有些消失了，有些则突然死去了，但相比起堂主的倒下，那些人就相对地显得微不足道。
这件事的真相最初阅华是不知道的，但自己弟弟喜欢研究巫蛊之术这点他还是知道，事后察觉弟弟身上出现的异变，只要想一下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月儿是一名蛊师，所以他知道蛊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他不懂得如何去解蛊，他试过叫月儿把蛊转回到自己身上，但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无能为力。那个蛊本来就是特地为他而炼的，一旦使用就无法回头，转移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所以当那个蛊转到阅容身上后，就真正地成为了一个误解的难题。
所以最后他决定和弟弟一起死。
而这，就是几百年前那个事件的真相。
拒绝了阅华的挽扶以手为支撑站起的阅容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月儿身边。
他的双手和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但即使如此，他的步伐依然从容。就好像伤口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一样，脸上笑容依然带着一丝轻浮。或许是他的表现太过平静，被吸引了视线的月儿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已经足够了，月儿。”
抬手抚摸着少女的头发，阅容一边安抚着对方的情绪一边说道。
“月儿，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已经足够了。虽然我哥人是那个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是很在乎我的。不管是我死了，还是他死了，最后我们都无法独活。也许是因为我没有说所以让你产生了误会。但其实，对于这个哥哥，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更没有憎恨过。所以已经足够了，月儿，已经够了。”
顺着头发手掌向下移动，阅容捧起对方的脸，露出了那个一如既往有点慵懒的笑容。
“我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让你挣脱了轮回一直被现世束缚，那时候我没有说清楚是我不对。现在难得有再见的机会，我就清楚地说一次吧……”
“少爷？”
注视着那双看着自己充满不解的双眸，阅容终于把自己一直来不及说的话传达了给对方。
“月儿，其实我一点也不寂寞。在以前，我有你，有哥哥，只要你们两个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满足了。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一直不多。那个时候虽然得到的不多，但我是真的觉得很满足。而现在，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他们现在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相反，其实我一直都很幸福。所以，月儿，已经可以了，你可以好好地安息了。爲了我而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很感谢你。所以，就当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好好地安息吧……”
如果阅家兄弟是靠供奉而走到鬼仙这一步的话，那么月儿无疑就是靠着自己的执念而挣脱了轮回。如果没有供奉而自体挣脱轮回，最后只会成为无主的孤魂。这样的存在不能转世不被现世接纳，到了最后只能孤独地游荡着，直到某一天腻了而消失在空气之中。
放弃了所有的未来而选择保留这个记忆滞留人世，月儿的付出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估。
阅容不知道这几百年以来月儿是怎么度过的，但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欠了对方很多。
从过去到现在，他都是欠月儿的那一个人。
“所以已经足够了，月儿，已经够了……”
张开双臂给了这名羸弱的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阅容哽咽着声音说道。
“少爷……少爷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吗？少爷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了吗？”
少女抬头双眼空洞地看着应该是天空的地方，突然觉得眼眶变得很热。
“是的。我已经找到了。”
仿佛是终于准确地听到了这句话，月儿突然笑了。
“……太好了……月儿为少爷感到高兴，少爷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真的是太好了……”
眼泪从少女的双眼中流出，划过脸颊。
章文突然有种现在月儿的笑容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月儿和阅容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单纯只是少爷和侍女的关系其实并不重要，不管关系如何，月儿想让阅容幸福的这份感情都是真切存在着的。不管是基于爱情还是基于别的更深的感情，月儿所做的一切固然不对，但出发点却一点也不自私。
至少章文自己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执着到能够挣脱轮回舍弃未来的地步。所以在他的眼中，月儿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恶人。她只是一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得到幸福的少女而已。
当语言变成了一段段告别之话时，少女的身体开始发光，慢慢地变成萤火虫般的星星点点一点一点地向着四周消散而去。
摆脱了执着之后的光辉是美丽而纯净的，如果这就是一个人灵魂的颜色的话，这或许就是月儿灵魂的本质吧！
章文看着少女的身体慢慢消散，心中突然有了一股感慨。
如果每个人都如同这些光辉一样纯粹的话，这个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险恶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少女终于可以安息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捉住了月儿的头，然后“咔嚓”一声把她的头拧了下来。
“你这个鬼蛊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培养出来的，怎么可能让你这么简单就走？”
不知何时出现在月儿身后的姜云手拿着少女的头，用着略带嫌弃的语气说道。
本应消散而去的光华突然全部再次向着月儿的头集中，连同着身边由蛊王消散而成的黑色烟雾，全部都被月儿的头吸收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月儿的头没有反抗，虽然五官扭曲在了一起，但却无力反抗。在失去了身体之后，只有一颗的头颅是好无反抗之力的。
“你——”
阅容想要冲过去把头夺过来，但身上的伤口却让他的行动变得迟缓。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月儿的头就这么被姜云夺走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爲什麽你还不放过她？”
阅华一步跨前看向姜云。
他的原意是想帮阅容把头夺回来的，但看着弟弟的伤势比想象中要严重，最后他还是选择保护弟弟，把身体挡在阅容面前，以防止姜云可能会做出的攻击行为。
这个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兄弟两，他可无法保证在这种时候对方就不会被落井下石。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麽？虽然你们身上的那个东西我无法得到，但这个女人可是我花了很多时间培育出来的鬼蛊，在她身上我可花了很多心血的，这么简单就被你们超度了我岂不是很吃亏？”
所谓的鬼蛊其实就是巫蛊的一种。
以鬼为蛊，然后不停地进行着灵魂吞噬，最后剩下的那个蛊就是鬼蛊。
鬼蛊必须靠尸体养育，而被它吞噬过的尸体就会变成食尸鬼，之后再由食尸鬼继续去吞噬尸体，如此重复着这个过程，鬼蛊就会变得更强。
“这次就当是我输了，我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啊，对了，吕望，以你的能力随时可以到我们这边来工作的。如果你某天想要拜入姜氏门下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非常欢迎你这种有能力的人成为我的下属。”
一手捉住月儿的头，姜云环顾一圈最后对着吕望说了这么几句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一如他突然的出现一样，身体在慢慢地和周边越来越大的黑影同化了之后，姜云也彻底地从眼前消失了。
“等一下！”
当章文发现异常想要冲过去捉住对方时，一直被结界隔绝在外的水突然涌了进来。
可以说是短短的几秒之间，姜云消失了，而他们四人，则是被大水给淹没了。
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得就像一场梦。
那时候，当章文醒来时，他发现他们已经在医院里面了。至于是怎么被人送到医院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张靖宇他们搞丢了尸体，最后只想到到现场去找，然后就发现了他们。
那时候一醒来就被老哥调侃，这件事让章文心情不爽了好半天。
吕望是最先醒来的人，听老哥的说法是确定了他没事之后就回家去了。至于阅家兄弟，他们是被关在沉在水底里面的出租车里面的，救出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已经断气了，其中一人还心脏莫名其妙地跑了出来。对此，章文并没有多说什麽。
这一次的经历让他觉得人命就好像是玩笑一样，前一刻还并肩作战，后一刻那个人就变成了尸体。虽然知道阅家兄弟其实并不是真的死了，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死人，但在损失两名得力手下的现在，章文还是觉得自己还没有从那个幻境中清醒过来。
这种同伴死去的经历他过去也经历过一次，那时候死的是他的拍档，心情就更糟糕了。
这也是他爲什麽一直不想找拍档的原因。
警局方面，虽然章文他们本人没事，但老头还是放了他们三天假让他们在家休养生息。
这对于一直都没有假期的章文来说实在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到现在他自己都还不能相信阅华和阅容就这么死了，如果带着这种心情上班，工作效率当然不可能会高。但相对的，一个人关在宿舍里面什麽都不做，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
在宿舍对着计算机弄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其实什麽都没有做之后，章文决定到异域图书馆去走走。
这么想来，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去看望过吕望了。这才两天的时间，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越想越觉得吕望饿死的几率很高的章文最后决定先去超市，买好菜之后再去吕望的家。
当他买好菜来到异域图书馆时，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吕望很精神地不知道在摆弄什麽东西。
“你在干嘛？”
异域图书馆向来都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章文毫无阻碍地就进去了。路径起居室，当他看着那个正在调音的人时不禁停下了脚步。
章文可以说是异域图书馆目前唯一的常客，对于他的到来，吕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调音。”
一如既往的简单话语，完全就是吕望懒得废话的风格。
白了对方一眼，章文先把菜拿到厨房去，出来之后眼睛就直直地盯着吕望手指正在摆弄的那具乐器。
“这……不是阅容的古筝吗？爲什麽会在你这里的？”
在幻境之中看过的那具古筝真实地出现在现实世界之中，章文有种自己其实并没有从那场梦中醒来的错觉。
举凡古筝样子都差不多，但阅容的古筝上面有着奇怪的涂鸦，这即使是对乐器不是很懂的章文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那时候在幻境之中调琴的是阅华，而现在坐在这具古筝面前的人却换成了吕望，物是人非这个词在这一刻充分地表现了出来。
“这就是阅容送过来的报酬。其实它一直都在我这里，只是缺少了一根弦，所以就被我丢在一边了。”
手指继续在琴弦上挑挑弹弹，吕望眼睛没有看向章文，在说话的过程中他一直专心地低着头进行着手中的工作。
“姜云那家伙想要的也是这个？这东西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吗？需要你们这么辛苦抢来抢去的。”
横看竖看都只是一具有点年纪的乐器而已，章文实在看不出这其中有什麽需要别人大费周章互抢的价值。
或许历史价值是有，不过想也知道吕望看中的绝对不是他的历史价值。
瞥了他一眼，吕望继续低头调音。
“有价值的不是这具古筝，而是古筝上的弦。”
这么说着的同时，他的手指移到了第三条弦上面，“铮”的一声脆响，那弦被拨动的瞬间，章文仿佛看到了被声音震荡而散开的气流涟漪。
“人生如戏，而戏台之上缺少了曲就无法说他是一个完整的人生。这一根弦就是类似的存在。它为古往今来所有的戏曲演奏了完整的乐章，久而久之地它就成为了一条命运线。我们可以称它为宿命，同时，也可以称它为轮回。之前我有说过阅家兄弟之间有一条轮回线，而这，就是那一条线。虽然这只是一条兄弟线，但只要运用得巧妙，荣华富贵要到手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只要有心，想要成为富人的哥哥或者弟弟，成为某个高官要员的家属，成为某个王国的未来继承人，只要掌握这样一条轮回线就能轻易办到上面的所有事情。
章文不知道这条命运线的用法，但光是想象就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绝对比亿万还要来得让人垂涎。
没有让姜云得到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吕望要来又是想干什么？
“你要这个干什么？”
吕望怎么看都不象是那种对金钱权势有追求的人，章文有理由相信对方绝对不是因为以上的那些理由而想要这根线。
调音的手顿了顿，以站姿站在吕望面前的章文看不到此刻低头的人是什麽表情，不过很快，对方的手又动了。
“不管是兄弟还是情人，只要是可以把我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我都不想放过……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效果，但未来，这条命运线却是我能否救那个人的关键……”
“什麽？”
吕望说话的声音很低，低得就连站在他面前的章文也听不清楚。除了隐约听到“救人”这样的字眼之外，章文就什麽也听不到了。
这时吕望突然抬头看着他。
“要不要听一曲？”
“啊？”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章文呆了一下，本想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的，但看吕望那个样子也是不会认真回答的了。
这样想了想，章文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不会欣赏音乐，好不好我不知道，所以你不要想我会给你评价。”
章文对于自己没有多少文艺细胞的事情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把话说在前头免得之后才尴尬。
听着他这么说，吕望只是笑了笑。
“没事，我也就随便弹一下。只是觉得这种时候，想有个人在旁边听而已。”
这么说完，古筝特有的“铮铮”声也跟着响起。
听着这个声音，章文想起了阅华调音的情景。
落叶飘零，在枯叶满地的庭院里面，没有繁花，没有鸟鸣，有的，只是一名男子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之中，静静调琴的声音。
那一瞬间的画面就这样永远地定格在了回忆的长廊中。
章文听着吕望的琴声，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知道他们与那对兄弟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
三天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当章文回到工作岗位之后，特案室的人并没有多问什麽。对于阅家兄弟的事情，更是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字。
上头到底是怎么处理他们死因的章文不知道，只是每当视线触及到角落中无人的两张办公桌时，总会有种随时会回来的感觉。
对于这个太过突然的离别，他自己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调适。
这样想着，章文收回视线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管谁死去了，他的工作依然要继续下去。而这，就是他所要面对的现实。
就在章文快要走进办公室时，特案室的突然向两边打开。
“啊啊果然还是迟到了，我就说车应该由我来开！”
“让你这个玩极品飞车出来的人开车那简直就是玩命，我可不想又回到太平间去。”
“总比你的龟速要好吧？看，都迟到了啊！我的全勤奖啊！”
“早在我们矿工的那一天就不存在了。”
“老哥我怎么觉得你死一次回来之后变得特别会吐槽的？”
“你错觉而已……啊，章文，早。”
“咦？啊，头儿早！你怎么拿着杯子站在这里的？”
随着吵闹的对话声走进来的两兄弟在看到章文时都停下了脚步。
默默地看着那两张对着他打招呼的脸孔，出来倒水的章文眨了眨眼睛，然后转身，非常冷静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他觉得他得思考一下要是待会儿那对兄弟拿着假条进来他到底要不要批。
章文觉得，他这几天以来的忧虑根本就是浪费感情。
弄了半天，那对兄弟最终还是死回来了。
（异域图书馆·轮回·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十章·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