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一切还好 ...

  •   第二章

      又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节,满城的花团锦簇已经化作千街万巷中的剪剪残红,安国府的霁月馆却像是被四月忘却的世外桃源。

      朱栏白石,瑶池清溪,种满了从西陆,暹罗千里迢迢运来的奇花异树,四季不变的锦绣常青。

      湖边的敞亮的鹭鸳亭中是另一番姹紫嫣红。满堂的荷袂蹁跹,羽衣飘舞。

      唐明真坐在那把锦鲤攒珠梨花木椅上,双手还触不到扶手。

      她十二三岁的的年纪,生了团团粉粉的小脸,一双很是孩气的长睫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尚是比孩子稍大些的年纪。她长了长长的睫,漆黑的瞳,柔软的脸颊与同样柔软的淡色唇。既不是妖冶明艳,又不是温雅端庄,而是像一只温暖白色皮毛的小兽。

      美人的歌舞虽美,奈何这个小祖宗眨眼间就厌了。

      "这个是结绿。。。这个是清萍。。。这个。。。。"她还是认不太全。

      "上官锦年哪里来的这么多女人!明明我才是她的妻子!"虽然这话说出来阿真也很是心虚。

      这个白皮小犬一样的小娃娃,还真是上官锦年的妻子。

      "在十年前某个夜风卷雨的晚上,三岁的你像一只毛都没长全的冻伤的猫一般的被一个老奶妈送到安国府。死命的嚎哭着,病的快要死了,比几个月的婴儿还小上一些。"

      -----这是唐明真从别人口中听厌了的关于她身世的描述。

      她还知道一些没有人敢轻易提及的事,比如,唐家在塞外被胡族灭门,全家上下,就剩了自己一个活口。

      以前,她总是向上官锦年问自己的身世,但他不是黑了脸不愿回答,便是拿:“我哪知道,你又不是我生的 。"来糊弄她。慢慢的,她也就懒得寻根问底了。

      唐明真想:“美人们这些蕙香兰草的名字真是好听,哪里像我的名字,明真,活脱脱就是哪个秃头敝履的女道士。”话说这还真是一个法号,是为了自己的隐疾还愿的。

      至于郡主,唐明真就更是当之有愧,她与皇室没得半点瓜葛,只因了上官锦年只手遮天随便捞了个封号给她。

      上官锦年告诉她,那片小小的封地,在南边鸟不拉屎的地方,草都生不出。

      阿真从来都是孩子心性,一曲未完,她已经长袖作掩,拿出一本传奇话本儿去看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了。

      唐明真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上官锦年直呼其名了呢?"

      明明这个年头,天王老子见了上官锦年,恐怕都要恭恭敬敬的作一个揖,叫一声"大人。"

      上官锦年既不是帝,亦不是王,却把这个帝国像皮影戏一样玩于股掌。

      话本上说的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想着,唐明真一口茶还未咽下,老远就看见上官锦年朝这边走过来。

      上官锦年随身只带了几个侍从,一袭淡月色长袍,闲闲地散了发,一看就是与学士吃茶作赋回来。他身形挺拔巍峨,长发如瀑。闲庭信步走至亭中。

      唐明真一溜从椅上滑下,八爪鱼一样扑了过去。

      歌舞骤歇,舞女散去。

      上官锦年揉了小兽柔软的发,一把抱在膝上。唐明真很习惯被他像玩偶一样地抱着,并不抗拒,还双手环了他的脖颈撒娇。

      早有侍女捧了新茶,上官一手锦年接过慢品。

      唐明真偷偷地端详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缠绕了那润泽剔透的雕花玉杯靠近嘴唇。

      他其实并非坊间传言般有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完全相反,他柔和的肤色胜雪,竟同那绝品的玲珑杯一般,而杯上那巧夺天工的雕刻,仿佛都不及他的五官那样精致好看。

      唐明真想,他的眼睛才是传说中的星眸,真的就像夏天,她偷偷躺在春冷阁的飞檐,看到的那占满了整个天空的灿烂星辰一般,让整个长安城都耀眼万分。

      可美目含波,却不怒而威,他有一种天生的冷峻威严。如果说传说中的兰陵王要用面具遮住柔美,上官锦年就完全没有这个多余。他总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填的这曲新词何如啊小祖宗?"上官锦年掐了她的脸颊问。

      唐明真昏昏欲睡的哪里记得唱了什么词,只能讪笑了。

      上官锦年挑了嘴角瞪了她一眼,却并不以为意。

      "反正风梦魂已经建好了,我们明天去听好的去。"

      "风梦魂”,是安国府新建好的舞殿,唐明真的好奇心被极大地吊了起来,忙不迭地答应了。

      唐明真这个小祖宗,到了哪里都是祖宗脾气,在自己的春冷阁就更是如此。

      好一处精致的殿阁,雕栏窗棂上,都精巧的镶了玉饰,小桥流水,金鱼满池,打开门就更是绮罗丛一般锦绣。

      仔细看来,这处宫殿是与东边联通的,那是月寒阁。风景与此处大大不同,宏伟风雅,那是上官锦年的寝殿。其实月寒春冷本是一处殿阁,待唐明真长到十岁,上官锦年顾及男女之防,修了回廊,改了春冷阁,把唐明真扔了过去。

      “玲珑!”“玳瑁”唐明真放开了嗓子喊人,自有小丫头上来,伺候她更衣 。

      还幸亏这祖宗今日睡得早,一屋子的人,心中都暗呼得救。

      唐明真是被雷雨声惊醒的,醒来时已被安置在床上。

      呼啸的风声作响,大雨倾盆敲击着大地,唐明真睁大了眼睛,圆润稚气的脸上现出病色的苍白,细腻的皮肤渗出大颗的冷汗,泪光中的眼瞳竟然闪着暗暗的可怖的红色。

      她脑中在反复着破碎却血腥的画面,鲜血,大火,身体在抽搐着,疼痛着,心脏在旋转,记忆中的每一张人脸都变得比传说中的鬼神狰狞万倍。

      这就是她的隐疾,残忍的噩梦总是在夜里折磨她,尤其是在今日这般的雨夜。

      唐明真的汗水伴着眼泪簌簌而下。

      每到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黑暗中唐明真摸索着下床,在黑暗与恐惧中向东门跑去。

      跑了两步,发现在这午夜时分,竟然还没有灭灯,明亮的鱼油蜡烛被柔和的纱罩包围一路延伸,像等待着她的到来。

      唐明真擦了擦眼泪,顺着灯光一路狂奔。爬上灯光尽头那张柔软温暖的象牙大床,八爪鱼一般扑进那个最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体温和舒服的淡淡的熏香味道驱赶着仿佛无处不在的痛苦和恐惧,唐明真又开始被幸福的困意包围。

      上官锦年的有力的手臂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脊,手指抚着她的发,轻声的安慰着,心中却知道,自己其实无能为力。

      唐明真眼睛中的暗红沉沉闪着,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阿真知道,整个国家都对上官锦年充满了恐惧,人们都说他是窃国的魔鬼。

      可对她来说 ,上官锦年,代表了她的所有情感,偌大的安国府,偌大的长安,其实只是一个只有上官锦年一个人的家。面对无名的恐惧,她除了上官锦年,一无所靠 。

      昏暗温暖的烛光下,那双白日里锋利无比的星眸也变得柔和起来“她一定不会离开的,一定不会离开我。”他想。

      看着阿真柔软的小脸上干涸的交错的泪痕,还是会感到心中隐隐的疼痛。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唐明真安静的脸颊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