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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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晴朗。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的便是呆在天台上。
黄濑慵懒地站着。将右手从裤子兜里抽出来，在眼前不远处摆成OK的形状。蓝天从那食指与拇指勾出的圆圈里投入他的眼睛，青色，一片湛蓝。
不远不近。
下面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模模糊糊地，听不清。尽管天气晴朗，但在这个高度站着，能够明显地感受到风的流动。很舒服，气流穿过衣服与身体的间隙，将他包绕着。飞起来了吗，还不够。
黄濑笑了笑，心里却坠着痛起来。身体和心脏都沉得要命，要快些脱离了这些负担才好。
“我可是模特呀。”黄濑自言自语道。掉去地上是不是会很难看？形容人长得丑的话，不是会说他是脸先着陆的天使？可若是其它部位先着陆，会不会先痛一阵再死。
“没关系。”耳边有人说。那声音从耳边传入脑海，无数次反复，带着回音。
“好吧。”黄濑用食指抵住眉间微笑。
身后传来大力撞门的声音，衣服里的手机也一直在震动。黄濑心情悠哉地将它掏出来，随即转身甩手、动作漂亮地将那锲而不舍的机器笔直地砸向天台楼梯间的铁门。“啪——”，撞门的声音顿时停了。黄濑看着那摔得裂开的手机可怜兮兮地躺在地面上，电池滑去了很远的角落里。
“抱歉。”黄濑露出点遗憾的神色。那里面有他这几年来在这世界上留下的许多痕迹，只是未来既已无法创造，留着回忆便也无趣。
“没关系。”那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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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黄濑，你在听吗！”
“唔，哦……”少年咳了一声，犹豫又尴尬地说：“因为你太突然了小青峰。”
“没关系。”对面的少年摸摸耳朵。“你可以好好想一下，分开前给我答复。”
“哦。”
两个高大的家伙就那么傻傻地立在车站口，青峰在对方的腿窝处踢了一脚：“快走啦，不是要去吃饭吗？”
吵嚷着并肩走去了家庭餐厅，要了简单的吃食。比往常安静许多的晚餐，气氛倒也不差。两人都在想同一件事情，所以即使都在失神，却倒像是一直在沟通似的。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青峰说好可惜，本来还想去你们学校教学楼上面躺一会儿。
黄濑说你没睡醒？青峰说是，起得太早，学校为什么要把毕业典礼订得这么早？我拍的那几张照片恐怕眼睛都没有睁开。
“去那边躺一会儿吧。”黄濑指了指街对面的情人旅馆。青峰点头：“如果那家可以办VIP，这几年我恐怕早已经升级金卡会员。”
“老板不是已经给你打半价？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黄濑灿烂地笑。青峰看着他的脸认真道：“所以才问你，要不要搬到一起住。”
黄濑瞪着眼睛还没开口，青峰便快速说：“没关系。”他站起来，椅子“嗤”地向后一滑发出好大一声。“分开前告诉我就行。”
黄濑摸摸鼻子，把围巾向后那么一搭，也起身离席。
经历了高中简单随性的交往，如今两人也像普通情侣一样，迎来了面临选择的时刻。不是没想过？只是当选择摆在眼前时，仍会犹豫罢。黄濑他，是个只要下定决心便会一条路走到黑，倔强到死的人。青峰偷偷斜眼，看着自己的恋人。棱角精致的侧脸，暴露在冷空气里的鼻尖红得很可爱。明明是个将近1米9的男人……就是因为是个与自己一样，头脑清楚的男人。青峰把头扭了回来，心被他揪着，很紧张。
洗澡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黄濑靠在枕头上抽烟，青峰打开电视。“难得下雨空气好。”青峰不满。黄濑把烟灭了：“下雨时空气才更差，你到底有没有看报纸？下结论不要总凭主观感受。”
青峰看他：“你有资格说我？”黄濑靠过去也灭了他的电视，微热的身体靠上来。这样赤/裸地贴在一起，不做些什么似乎浪费。黄濑却突然说：“你说一起住，是住在哪儿。”
“我找了个房子。”青峰掏出手机，把地图打开。两人对着那小屏幕认了一阵，青峰说：“屋子不大，但那楼我去看过了，有个很棒的天台。”
“楼下有篮球场？”
“五分钟远。”
“好吧。”黄濑把手机抢过来扔去床头柜，翻身撑在青峰身上，鼻尖贴鼻尖：“下周搬怎样？”
“没关系，明天都行。”青峰说：“房租我已经交了。不过你也得出一半，你比我有钱。”
“小青峰你今天真的说了很多次没关系。”黄濑笑，呼出来的气弄得两人都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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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峰紧张的时候就会说没关系。”黄濑笑着说：“明明在意得要死。”
桃井五月跟着他笑：“是的是的，虽然我很少听他这样说。但只要听过一次就觉得很好笑，是不是？明明脸绷成那样，还讲‘没关系’。”
青峰找的房子的确很好。桃井说他恐怕是下过一番心思，黄濑却说未必。“某天清晨小青峰睡眼迷茫地靠在新干线的扶手上，身边的大叔正在看报纸。小青峰瞥眼一看，天台，篮球场，地理位置也刚刚好。好想在这里住，不如就这样邀请下谁一起摊房租？这样想着，他就又睡着了，不过，房东的联系方式他已经记了下来，这家伙的记忆力总是在特定的时刻变得出奇地好。”
“哈哈。”桃井笑得很不讲究：“画面感好强啊小黄。”
“因为是事实嘛。”黄濑得意的。
在新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桃井成了两人的常客。青峰去上班的时候，桃井便陪着黄濑一起坐在天台上。黄濑说和桃井这样坐着很开心，因为可以一边看天，一边聊天。
“小青峰是不行的，他只会在旁边睡觉。”
毕业后桃井上了一家艺术类大学，专修油画。她在两人的天台上支起了画架，下了课便跑过来涂鸦，有时候翘课也来。对此青峰很不爽：“你交房租了吗？黄濑，不要给她开门。”
“我也喜欢画画嘛。”黄濑笑嘻嘻。
黄濑依旧做着业余模特，每周固定时间去附近打两份工。青峰回家了他们一起去打篮球看电影到家庭餐厅吃饭，除此之外，就是和桃井一起在天台上坐着。偶尔黄濑也和桃井学着画两笔，他总是用很浓重的颜色，把画布涂得一层一层，颜料堆得要流下来。
桃井歪头看他的画：“天空里能有这么多颜色？”
“有啊。”黄濑继续抹他的画，很满意的样子。
某天黄濑去棚拍一组杂志照，回来的有些晚。桃井先等到的是青峰，后者一脸沮丧，到家便扎在沙发里不要动。“五月，黄濑呢。”
“小黄去工作了，你要不要喝蜂蜜水。”
青峰盯着客厅里的墙面看。黄濑的那副“大作”被他本人醒目地挂在了正中央，凡是出入这房间的人，都会抬头不见低头见。青峰说：“他画的这是什么？＂一边接过桃井递来的杯子。桃井在他旁边坐下也看着画：“似乎是天空。”
“噢。”青峰斟酌道：“感觉世界末日要到了，如果天空是这个颜色的话。”
桃井哈哈哈地笑弯了腰：“你可不要当面这样讲。”
“是嘛？我倒是觉得应该说说。”青峰得意地：“他总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做好。”
那天之后桃井和班级里的同学一起出去旅行，几周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抱了一堆画稿和相机跑来找黄濑。门锁着，桃井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没人，她跑到天台上去看，也没见到人。从那天台上往下看，篮球场上也没人。
“我们吵架了。”几天后黄濑对此的解释是：“我气得回家了，小青峰也气得回家了。后来……又和好了。”
“为什么呀？”桃井不禁好奇。这两人是一直在打架吵架没错，但闹得如此伤感情，印象里还是头一回。
“他知道了一件事。”黄濑完全没掩饰：“之前参加过一次模特大赛，我得了奖。公司想让我去外国学习一段时间，我拒绝了。”
“我离不开这里，小青峰却觉得我是在可怜他。”黄濑总结道：“他现在工作很辛苦，压力大，但他自己没意识到。”
“你为什么不出去？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也不行？”桃井说：“你真是爱惨他了。”
“哈哈，可能吧。＂黄濑笑得风轻云淡。“外边可没有这种颜色的天空。”他指了指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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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还是红了起来。名气大了两人便已不能住在原来的地方，那里保安系统不完善，且离市中心也太远了些。房租依旧交着，只是已经没有人住。桃井偶尔过去画上半天的风景，却也觉得无甚趣味。客厅里的画还留在那里，某天打扫房间时，桃井将它取了下来。她这才在那画布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行字，配上花体的落款：“Ｋｉｓｅ Ｒｙｏｔａ”。
那行字写的是：小青峰色的天空。
桃井叹口气，想这画现在恐怕能在粉丝拍卖会上换回很多钱，只是那些小姑娘们会好奇地问，这个小青峰是谁。
青峰换了工作，在警署做的风生水起，忙起来几天几夜不回家。黄濑有时会变装去警署门口等他下班，之后两人一起去打篮球看电影到高级餐厅吃饭。两人的左手上都戴上了简单的环，银色的一轮，内侧刻了彼此的名字，“Ｋｉｓｅ Ｒ．”与“Ａｏｍｉｎｅ Ｄ．”。青峰吃着饭突然放下了筷子，伸手过去摸上对方的四指，指腹在那光滑的戒指表面蹭来蹭去。
“出什么事了吗。”黄濑好奇地。
“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也办个婚礼如何。”
“哈？”黄濑被吓得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青峰摸摸耳朵说：“没关系，只是个想法。”
黄濑眯起眼睛，狡诈却不动声色地笑。
“我突然想去那个宾馆住一下。”青峰说。黄濑说好呀，只是不知道老板还会不会给我们半价。他笑着把围巾系上，依旧那么动作漂亮地向后一搭。
他们并肩走在曾经经过无数次的路上。黄濑觉得冷便把手缩在衣服里，青峰突然问他，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在哪里吗。
“前面小路右转一点。”黄濑侧眼看他，伸出手。青峰拉住，满意地哼了一声。
洗澡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青峰说：“这里的墙以前就是这样的？花一块暗一块。还有刚才洗澡时那花洒，只有一半的孔能出水。”
黄濑揪着身前的被子给他看：“这颜色都泛黄了。”
“那时候我周末打工到半夜，才能省下钱来一周过来见你两次。”青峰歪头说：“果然是骗穷学生的。这样的房间能值那样多的钱？”
“所以没有你的贡献，老板要倒闭了。”黄濑哈哈地笑着总结道，虽然他觉得一切都没变。只是时间在倒退，人却一直往前。
“小青峰，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黄濑说：“好像科幻电影的感觉，我们明明一直躺在这里，身边却都在变。”
青峰不同意：“明明你也变了，我也变了。”他顿了顿：“我们也变了。”
黄濑将自己撑起来靠在床头抽烟，青峰伸手过去灭了他的烟头：“连防火报警都没有的房间，你还敢抽烟？”
“现在就报警……”黄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贴上嘴唇送入舌尖，用身体报警。
临睡前青峰闭着眼睛低声说：“叫上五月、阿哲、还有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去我们以前住的那家天台上就好……大家一起说话、吃东西。对了，我给你订了新的戒指。”
“你是在暗示我也要快点去订一个吗？”黄濑很想笑：“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样就算是婚礼了吧。”
“没关系吧。”青峰不耐烦地。“就是通知他们我们结婚了而已。”
“哦。噗……”
“你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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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井收到“婚礼请柬”的时候是五月初，得到青峰殉职的消息是在一周后。收到婚礼请柬的人都去参加了青峰的葬礼。桃井在人群里找到了黄濑，他眼神如常，只是表情阴沉地可怕，像是被青峰附体了般。
“今天天气真差。”黄濑抬头说：“什么颜色都没有。”
这是桃井在葬礼上听到黄濑说的唯一的话。
对于青峰的死讯，桃井很难过。她翻出了幼年时能找到的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回忆它们和青峰的联系。青梅竹马的死直接导致了她童年的死亡，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衰老。这样压抑了半月后，她突然意识到，她死掉的只是过去，而有个人死掉了未来。
可是无论她怎样打电话给黄濑，对方只是说：“没关系的小桃，我很好。”
某天睡觉时桃井突然惊醒。梦里她看到青峰和黄濑站在一起，两人像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一样，那么高高地、慵懒地立着。彼此隔着点距离，却又伸手可及。黄濑突然开口说：“小桃，我跟你说过的？小青峰紧张的时候就会说没关系，他每次这样，我就没办法拒绝。”
桃井打电话给黄濑的经纪人，用尽所有办法取得对方的信任。经纪人最终带点哭腔说：“凉太总说自己没关系，但医生说他有严重的幻听，且精神评估量表的结果每个都很有问题，。”
还没赶到打听来的新住处，经纪人就又打来了电话：“凉太正站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上！天啊他……”
楼下已经布满了密集的防护网，警察也冲进了天台的楼梯间。只是撞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从里面大力砸在了门锁上。那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来打扰自己。带头的喊：“不要冲动！不要刺激他！”大家就都不动了。桃井却喊：“不要管那么多继续啊！”大家都被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又开始撞门。
门开了。视野里的青年转过头来，一派平静。他穿着鲜艳对比色的单衣，插着裤兜散漫地站着，却已是经立在了最高的防护栏外。向外一步便是他深爱已久的蓝天，他金色的头发融入在那片淡色里，轮廓模糊。没有神经质的激动，也没有空洞无神的淡漠。青年的笑容依旧有慑人魂魄的魅力，只是不知要把别人的精神也带去哪里。这样鲜活与衰亡一线之隔的生命，让在场的每个人无法应对、不知所措。
“小黄！”桃井开了口却不知要怎样说下一句。
“小桃。”黄濑兵来将挡地回应，开玩笑般。
“……”桃井话未出口眼泪先划下一行。
“别去那边，别去那里……那里没有他。”她哭起来，哽咽的语气更显凄凉。
这句话针尖一样将黄濑沉闷的心脏刺痛得不能自已。那里没有他吗，那么哪里又有他。黄濑抬头看着天，那里广袤无垠。可天空再大哪里也不再会有他。原来那里从来就只有一抹寂寞高远的蓝，为什么以前从未发觉，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天空便能融进所有的颜色。
“小青峰。”黄濑悲伤地。
“没关系。”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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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井把黄濑带回了家，他们回去了那个有天台和篮球场的地方。这里的楼很矮，即便是在天台上，也没有坠落身亡的危险。桃井让黄濑承诺她不要再做傻事，黄濑说对不起。
“那天只是很想见见他，所以爬得高了些。”黄濑解释：“是你们过分在意了。”
桃井把那幅“小青峰色的天空”拿下来，却被黄濑阻止说就挂在那里罢。他得意道：“果然好看。我真的很有天赋。”末了又加一句：“做什么都能做得好。”说罢讪讪地笑着闭了嘴。
桃井悲伤地想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在黄濑自大夸耀的时候打断他，而他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黄濑暂时停了工作，说是要在此长期修养。桃井帮黄濑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一枚戒指，和黄濑手上的不是同款，却也是简单的一轮银白，内侧刻着“Kise R.”。她猛然想到青峰死前曾因为工作忙，让她帮忙去一家店里取东西，之后事发突然，便耽搁了。
桃井赶紧打了电话联系，快递寄过来打开里面也是一个小盒子，装着的东西竟和黄濑准备的款式默契地相似，只是内侧一行花体的“Aomine D.”。
她拿着两人没能送出去的结婚戒指，闷在床上哭了一晚，清晨时哭累了，倒头便睡。
中午桃井醒来顶着两个桃子眼睛准备吃食。黄濑从外面打球回来，一身的汗让头发衣服都黏在身上。“小桃，饿了。”他略带撒娇地，笑盈盈靠在厨房门框上。桃井背对着轰他去洗澡，掩饰自己不可见人的一张肿脸。她突然想起黄濑少年时曾是有名的爱哭，青峰走了以后，却没见他流过一滴泪。
想到这里她便又难受了，泪腺崩溃后干脆自己一头扎进浴室，任刚拿了换洗衣服出来的黄濑怎么奇怪地叫门也不出来。
“谢谢你，小桃。”黄濑靠在门上说：“谢谢你帮我流了这么多眼泪，可是你再不出来，我身上就要臭了。”
桃井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黄濑笑嘻嘻地伸手过去，将她拉出来，揉揉那头乱七八糟的粉毛，用大拇指为她擦掉眼角多余的泪。
“我看着有这么可怜？”
桃井点头。
“你看起来很可爱。”黄濑坦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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曝晒的夏天日照过后，两人在傍晚爬上天台。黄濑一开始靠着架子站，之后要蹲，最后干脆躺着。桃井坐在他旁边陪着，周围有流动的空气和蝉鸣。
他们看着夜空，聊起了少年时候的青春，谈到了青峰和黄濑一起度过的13岁到26岁，从两人一见钟情的第一眼，到青峰出事前最后一夜的电话内容。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无所忌讳。桃井指责黄濑这些年太惯着青峰，黄濑却说那是因为自己离不开他。
“你只看到了我的妥协，没有看到小青峰的付出。他是个好男人，当然我也不差。”
桃井无奈地说反正你总要替他说话，黄濑便说你不替他说话才奇怪呀，反正他现在不能帮自己说话，一定急得跳脚吧。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时光飞逝，天台上逐渐安静下来。青年闭上眼睛，似乎想要一直留在这一刻，或是从前的某一刻。
“小桃，抱歉骗了你。其实那天，我是真的想跳下去的。”黄濑突然说。
桃井吓了一跳，侧头看他。青年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那瞳孔很亮，被夜色映得透彻，神采奕奕地充满活力，让人很难把语言的内容与这张生机勃勃的容貌联系起来。
“小青峰走了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一直能听到他说话。他说‘没关系’，那声音像是从脑子里传来的，又像是他就在我面前，有时，就在耳边。”
“到底是什么事情没关系呢？”黄濑歪歪头：“从前他总是要先讲一件要求，才说没关系的。”
桃井说：“他一定是不希望你跳下去的。”
黄濑笑得很灿烂：“好烂的劝词。”
“但是你说得对。”黄濑坐起身子。纵使颓废了这些日子，他的脸上却挂着比从前更多的笑。
“那天我站在楼顶上，其实并没有犹豫，只是他一次次在我耳边说，没关系。到底是‘什么没关系呢’？我一直没动，思考这个问题。后来，当你出现在那里，我听到他突然多说了几个字。他对我说：‘不过来也没关系’。”
黄濑平静地叙述着，停顿一下，突然带出了哭腔：“原来只是这样吗。为什么没关系呢？只有这一次，我真的很想问他。”
桃井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用指尖擦拭对方的眼角。下一秒黄濑便低头过来抱住了她，头扎在那颈窝里，哭得像13岁的孩子。他压抑着声音，身体的颤抖却愈显伤心。惹得桃井伸手过去搂住他的脖颈，也在那耳侧安静地流泪。
他终究还是那个爱哭的黄濑凉太，这世上便是有一种人可以将所有的情绪转化为眼泪，只是因为之前身体里死掉的部分太多，让他忘记如何痛哭。桃井抱着他，紧贴着感受他压抑许久的悲伤。有一秒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有一次像黄濑这样深刻体会痛楚的机会也好，有多痛，曾经就有多幸福。人生恐怕就是这样，幸福过然后失去，然后再幸福、再失去……
只是下一个能让他幸福的人在哪里呢，谁能给他另一片小青峰色的天空。桃井心痛地想，纵使真的有，现在自己怀抱里的这个软弱的他，是否还能有继续寻觅的勇气。
“他说的对，一切都变了。”黄濑闷在桃井的脖子旁边，慢慢地说：“他也变了，我也变了。我们都变了。”
桃井不懂，只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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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桃井送黄濑去机场。他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已经开始筹备新的工作。上次在楼顶的闹剧被经纪公司随意篡改成“拍摄新广告”一笔带过，而以黄濑现在的状态的确已经可以拍摄新广告。
“为什么我看着天空就想流泪。”黄濑戴上墨镜，语气调侃地。“太阳公公不要太卖力。”
桃井懒得理他，到了安检口黄濑转身郑重地说：“这些日子谢谢你，小桃”，随后将一个小盒子塞在她手里。
桃井认识那个，是黄濑为青峰准备的结婚戒指，便说：“你们的纪念，你自己留着吧。”
“尺寸是他的，你戴的话应该只能放在大拇指。里面刻了我的名字，留着做纪念。”黄濑不容拒绝地坚持。
桃井想了想，收下了，其实青峰为黄濑准备的戒指也在她那里。她没有拿出来，也不准备告诉黄濑那东西的存在——那是他曾经要给他的，她无权转送。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回来了吗。”
“会回来的。”黄濑压低帽檐：“不过我要先去躺遍世界上每一个天台，找一找有没有比这里更好看的天空。小青峰。”黄濑顿了一下，玩味地笑：“他一定也想看看的。”
桃井笑了，她低估了黄濑的坚强。这个人一直有纵使受挫也能依旧再爱的能力。
航班起飞后，桃井一直站在外面，看着那飞机化作一个小点，拖着云线，扎进了苍蓝一片的晴空。很高，很漂亮，带着希望。
那里有你们的爱情。祝福你们的爱情。桃井握着戒指，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