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若·循环劫》买花载酒

57、拨云见日春光霁

　　好痛，薰，我好像快要死了。
　　薰，我好想你。

　　白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令人惧怕的疼痛慢慢消失，而他没有死。他慢慢松开放在胸前的手，身体放松。脸上全是眼泪，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看向满树桃花，紫色眼眸崩溃而绝望。眼泪此刻显得艳丽，静悄悄没有声音。

　　当淡蓝色慢慢褪去，天界开始明亮的时候，微弱的阳光穿过满眼绯色的桃花射到眼里。
　　天亮了。
　　白晏的眼里，是一片死寂的绝望和痛苦，如同残阳。他慢慢闭上眼，再慢慢睁开，然后起身，向屋内走去。
　　他起来的时候，已经中午，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但终究，还是有人知道。

　　青堇来找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满林桃花中，静静赏花。
　　青堇说：“想他吗？”
　　白晏一笑，说：“堇堇，别提他。”
　　我在努力地戒掉他。
　　“晏，如果他这一世喜欢的是你，你会回去吗？”
　　白晏苦笑，说：“堇堇，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只是自添烦恼。”
　　青堇不理会他的话，清逸的眉冷冷，双眼幽深，说：“回答我，如果他喜欢你，你会回去吗？”
　　白晏垂下眼，紫色眼睛藏着苦涩，唇边的浅笑染上月华的清冷，说：“我喜欢他，是在我记起曾经之前就喜欢上了，非因前人而爱今人。”
　　青堇手紧紧握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里晃过不甘、不舍和心痛。这些流露一闪即逝，迅速湮灭，再看去，已然是那清逸冷傲的温柔之人。
　　“你去见他吧。”
　　白晏有些吃惊地看着青堇，最终苦笑，说：“堇堇，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何苦去打扰他。”
　　眼里掠过沉痛，心被狠狠掐住，艰难道：“很多时候，眼见非实。”
　　他依旧苦笑：“若眼见都非实了，那什么才是真。”
　　“心，心感受到的，才是真的。”
　　心吗？
　　我的心感受到了什么？
　　过往的情景一幕一幕闪过，那些温暖异常的宠爱，再回忆起来，让人心痛不已，连着呼吸都是破碎的。
　　薰……我好想你。
　　可是他对刘阙也很好。薰，你的宠爱是可以分给很多人的吗？
　　我喜欢你，只能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喜欢。
　　你以前说喜欢我的，可现在不还是喜欢了别人。
　　心好痛，挤碎了五脏六腑的痛，连呼吸都来不及完整。
　　薰，我爱你。不是因为乣桑而爱你，而是因为你而爱你。
　　青堇手轻轻一挥，一副人间画面徐徐展开。
　　那是医院，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白晏看到的时候，愣住了。
　　病床上的木薰双眼无神而死寂，瘦得恐怖，像生命迅速枯竭衰老了一般。往日俊朗的模样，此刻形如枯槁，干瘪难看。病门外木薰妈妈扑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
　　怎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心里有个地方，瞬间疼得厉害。
　　那个空洞的黑暗之所，一直冷冷的，这一刻却突然爆炸，洪水滔天。
　　他红着眼睛，像是身处火海的绝望之人，问青堇：“他怎么变成这样？”模样伶仃，看上去像个疯子。
　　“他找你，找不到便成了这样。”
　　白晏呆住，像是不敢相信，摇着头说：“怎么会，他不是喜欢刘阙吗？因为担心我？因为愧疚？”
　　“这要你自己去问他。”
　　我以为我离开，会让你幸福。可如果是这样，我的离开算什么？多可笑，伤了自己，还伤了你。
　　可是，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如若唤回千年前的记忆，你会怎样选择？
　　我想回到你的身边去，可是又不敢。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没有那么想你。当我回到你身边，你再抛弃我一次，我要怎么办！你说我要怎么办！
　　木薰，你是真的喜欢我，还只是因为愧疚，因为不舍？
　　我不敢，你知不知道。我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想再试一次，可你却吻了别人。你知道那多难受吗？那个时候我讨厌你，讨厌自己。
　　虽然痛至此，却还是义无反顾。早就说了，感情是控制不了的。
　　那想要去见他的心情在心里不断呐喊。
　　“堇堇，我想去见他。”
　　青堇沉眉，面容清逸而冷寂，说：“我带你下去。”

　　白晏和青堇化作普通人的打扮，来到医院。
　　在医院外面，他们碰到了小胖和叶子。
　　小胖看到白晏的瞬间，先是愣了愣，然后冲上前去，怒气汹汹，狠狠挥拳揍向他。
　　始料未及。
　　白晏被打得头偏向一边。青堇眼睛缩起，幽深的眼泛着暗暗的光，清逸的眉隐隐震怒。他迅速挡在白晏身前，桎梏住还欲动手的小胖。
　　小胖怒目看向青堇，大声说道：“你是谁，给我滚开！”
　　紫色的眼眸泛过碧水，他对青堇说：“堇堇，放开他。”
　　青堇冷冷看了小胖一眼，再冷冷放开他。
　　小胖由怒而笑，说：“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想不到你速度够快的啊，就找到其他人了，木薰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白晏心里一悸。
　　青堇冷眼看小胖，淡淡开口：“你就这么确定是他不对？”
　　小胖一滞，移开眼，说：“我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但你怎么能就这么狠心走掉，一点让人找到的机会都不给？”
　　青堇眉眼冷傲，只有清逸的眉描画着一许诗情画意，他冷声说：“既然你不知道，就没有资格说他。”
　　小胖生气地喊道：“我怎么没有资格，你看看木薰现在的样子，不都是因为他！”
　　青堇冷笑，说“你又怎知白晏比他好过？”
　　小胖愣住。
　　叶子将小胖往后拽，看向白晏，神色心疼，说：“我想，小白你一定也很难受。”
　　白晏扯出一抹笑，说：“我来看他。”
　　“我带你进去。”
　　“嗯。”

　　四人来到木薰的病房外，青堇停住脚步，说：“你自己进去吧。”
　　叶子和小胖互相看了一眼，叶子说：“我想我们要去买点水果来给他。”
　　白晏推开那扇白色的门。
　　天气寒冷，阳光却还算充足。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病房，打下影子。
　　白晏进去的时候，木薰偏着头看着窗外。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也不回过头看，依旧静静地看着窗外。他像无力关心其他事情，也无心关心。
　　白晏慢慢走近，站在离他不远处，安静看他。
　　瘦了好多，难看了好多。
　　时间仿佛凝滞，看上去更像是一幅画卷。
　　过了好一会，木薰像是感受到什么，眼睛动了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来人。
　　他看过去，眼前站着他心心念念之人。
　　白晏站在那里，朝他微微一笑。笑容纯净温暖，带着岁月美好的意味，让人错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木薰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开口——宝贝。
　　白晏听他这句宝贝，差点就落了泪，鼻子酸涩，心口酸涩，回答他：“薰。”
　　木薰眼睛划过亮光，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起身冲到他面前抱住他，生怕一不小心白晏就从他的眼前消失。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他揉碎进身体。
　　木薰哭着，声音哽咽：“宝贝，宝贝。”
　　“我在，薰。”
　　他哭泣着说：“别离开我。”
　　白晏拼命忍着软弱和哭泣，声音有些颤抖，问：“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从头到尾我都只喜欢你，我没有喜欢别人，真的。”他紧紧抱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他的发上。
　　他是绝望之人，此刻看到了所有的希望。
　　声音忍不住地发颤，说：“刘阙呢？”
　　他头埋在白晏的发间，声音干哑而脆弱：“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把他当弟弟，从来都没有喜欢他。”
　　白晏顷刻泫然，眼里悲怆，说：“薰，我不敢相信，我怕你终有一日会因为他而不要我。”
　　木薰把他抱得更紧，说：“我他妈的真的只喜欢你，从头到尾都只喜欢过你！”他此刻显得那样软弱，害怕失而复得的宝贝再一次从眼前消失。
　　白晏被他抱着，紫色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漂亮纯净的脸满是泪痕，在他怀里无声哭泣。
　　“别走了，好不好？”他哭着恳求，话语里的心痛清晰可辨。心脏好像承受不住一样剧烈跳动，呼吸艰难。
　　白晏伸出手，缓缓抱住他，头靠在他身上，最终点点头，话语带着哭泣，说：“好。”所有的情绪顷刻奔出，难受的、想念的、痛苦的、绝望的、幸福的。
　　那么多的难受，那么多的想念，全部释放。
　　此刻有多幸福，就有多难受。
　　“说好了，不能再离开我了。”
　　“嗯，不离开。”
　　“宝贝，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不想你，真的，一点都不想。”
　　“宝贝，对不起。”
　　“嗯。”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谁对谁错，谁是谁非，都不计较。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而我只想好好珍惜现在。
　　白晏哭着笑，说：“薰，你抱太紧了，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木薰还带着眼泪的眼睛闪着笑，松开怀里人，手握住他的肩膀，身体微微后移，细细看着他。
　　白晏也看着他，笑着问：“看什么？”
　　木薰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白晏一愣，随即想起刚才被小胖打了一下。他柔和一笑，说：“没什么，被别人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木薰心疼地伸出手轻柔抚摸他的脸，眼里温柔，说：“谁这么不长眼。”
　　“薰，你瘦了好多。”
　　木薰温柔一笑，说：“养几天就好了。”
　　白晏抱住他，说：“我喜欢再胖一点的你。”
　　木薰呵呵笑开，说：“我也喜欢再胖一点的我，现在这个样子，丑死了。”
　　青堇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眼眸垂下，散满了落寞。

　　天帝知道后，先是大怒，而后大惊，失魂落魄地摆摆手，说：“算了，随他去吧，他开心就好。”

　　整个天界都知道白晏又回到乣桑身边去了。
　　而后整个天界也都知道了——他命数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