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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谁的过往谁人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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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晏看着眼前的乣桑,不再说话。
他清楚地知道乣桑冷漠自傲、鄙薄人世,他也知道乣桑最厌恶的莫过于束缚,但他心里却觉得乣桑还有另外一副面容。那副面容脆弱、温暖。
白晏心里明白,自己劝不动他。因为他很骄傲,很极端,很固执。
当天晚上,乣桑挥兵至城门。
整个魔城的人,这几天都寝食难安。毕竟大军在前,谁能乐观!
终于,在这白昼落下,蓝光笼罩的时刻,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婪伊将破灵虎的方法告诉了乣桑,条件是乣桑要保他平安。
大军分成五支,均匀落在灵虎的上方,形成一个星形。
乣桑将指令用仙力传到每一个人耳中,整个大军听从着乣桑的话语做出行动。魔城子民紧张不安地看着他们头顶上规模庞大的军队,有些胆战心惊。
他们害怕,却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做挣扎,对方不会为难自己。因为对方的主将说过,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突然,平稳坚固的灵虎开始晃动,流光溢彩的黄色光芒飘飘洒洒地飞扬在空中。这幅景象美得大气壮阔,又透着精致飘逸。
魔城子民看呆了,他们头顶上的天兵天将们也看呆了,就连乣桑,也微微惊愕。白晏同乣桑坐在雷轮座上,看着眼前的壮丽的景色,有些被震住,心里生出纷纷扰扰的思绪和数不清的感慨。
突然间,手里的白扇轻微抖动。
白晏有些奇怪地看着手里莫名颤动的白扇,蓦地,他仿佛感受到白扇的悲鸣。那深重的悲鸣透过颤抖传达到白晏手里,他惊讶看着白扇,不由自主伸出手让白扇碰触那飘扬在空中的黄色光亮。
白扇碰触到那游丝般的黄色光亮时,一股巨大的感情窜入白晏心里。他仿佛窥探到了一个秘密,一份厚重的感情。一些斑驳的画面,那么模糊不清,却又那么美。白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模糊了面目的场景,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其间的感情、快乐、悲恸,他几乎全部窥见。
他呆呆伸出手看着白扇,尽量让白扇与那些黄色游丝相碰。这是白扇的愿望,虽然白扇无法言语,但他却很明确地感受到它的意愿。
乣桑发现白晏的举动,皱着眉头问:“你在干嘛?”
白晏此刻却置若罔闻。他感受着白扇传达给他的每一丝情感,心情也随着那些画面的悲欢离合而起伏。不知不觉间,一滴眼泪从他眼里滑落。
他感受着白扇的情感,对于眼泪,浑然无知。
乣桑见白晏突然落泪,心里不由一怔。他伸出手去拉白晏,白晏因为他这一拉而使得白扇偏离了他刚刚对上的那缕黄光。白扇因失去了与黄光的接触,抖动得厉害,犹如悲怆的嘶喊。
白晏心里一惊,挣脱开乣桑的手,急忙将白扇继续碰触那丝丝黄光。
灵虎消散得极快,漫天的黄色游丝飘扬在整个魔城上空,美得壮丽,转瞬即逝。
灵虎消散殆尽,整个魔城上空恢复往日的黑暗,只剩下淡淡的蓝光笼罩。
灵虎全部消散的那一刻,白扇在白晏手里悲鸣了一声,颤抖之后归于平静。
此刻,白晏已是泪流满面。
乣桑幽深的眼注视着举动奇怪的白晏,眼眸如同古井。
白晏收回手,带泪的眼阖起。手心因为汗水而有些潮湿,他睁开眼,有些疼惜地抚过白扇,唇边泛起浅浅的悲寂笑容。
乣桑正想唤他,他却已转过头看向乣桑,璀然一笑。
这一笑,足以使天地失色。
乣桑不由自主伸出手替他擦泪,问:“怎么哭了?”
白晏摇摇头,直视着乣桑,眉眼纯净,说:“乣桑,我爱你。”
乣桑替他擦泪的手滞住,幽深锐利的眉眼含着看不清晰的感情凝视着他。
白晏笑道:“你还要指挥将士们呢。”
乣桑闻言,眼里看不清晰的感情慢慢退却,蛰伏在看不见的地方,恢复了以往的冷傲卓然。
一切按照今天与婪伊和副将们所讨论的计划,乣桑站在雷轮座上,对那两个副将点了点头。两个副将立即大喊,领兵直奔魔城中心——白鹤宫。
婪伊站在白晏与乣桑身后的不远处,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心里生出疯狂的嫉妒。
这魔城的七代,说来也可笑,大军挥至城门,竟还做缩头乌龟躲在白鹤宫内。一批又一批的将士挡在白鹤宫外面,却又一批接着一批地倒下。乣桑带出来的兵,无一不是骁勇善战的。这场战斗没打多久,便势如破竹。再到后面,魔城的将士们不愿再为这个缩头缩脑的城主战斗下去,纷纷做做样子便举手投降。一切,看起来犹如一场笑话。
乣桑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下面的战斗,眉头不禁皱起。他心里纳闷,这样无用的人,也会想叛乱?
白晏站在他身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怀疑地说:“这魔城的第七代,真的有想作乱吗?天帝没有弄错?”
乣桑看着下面的局面,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惑。他转过头,对上婪伊正看着他的眼。他说:“过来。”
婪伊穿着大红色的绣着花开富贵的紧身衣袍,走至乣桑身边。
乣桑的眼睛犹如深不可测的古井,凝视着婪伊,问道:“天音齐是个怎样的人?他真的有叛变之心?”
婪伊冷笑一声,直视着乣桑,说:“他是一个有野心的蠢货。”
他的大哥,天音齐,当然不是这样一个缩头缩脑的人。只可惜,还是笨了一点。想到这,婪伊又不由觉得好笑。多么可怜的大哥,多么的蠢!
乣桑,是我安排好了一切,让你轻松得胜。
这些年的过往,苍白得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回忆。
他离开乣桑后回到了魔城,重新做他的天音家三少爷。天音齐对他并不好,甚至想把他当成禁脔。他厌恶天音齐,那个图有野心,满脑享乐的男人!这种喜欢被别人恭维,喜欢享受酒池肉林,决断昏庸可笑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天音齐一日不除,他在魔城便没有自由。他本想好好费心思考一下怎样除掉他那恶心的大哥,没想到,他的大哥已经蠢到不需要他动手便要引火自焚。呵呵,多么可笑。于是他顺水推舟,煽风点火地让他的大哥去叛乱,去做那一件又一件蠢事。终于,天宫来人了,魔城要被征讨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天帝派来的人,竟然是乣桑。
那个冷漠无情,强硬骄傲的男人。
听到这次的主将是乣桑的时候,婪伊愣住了。那颗冷寂平静的心陡然加速,血液里深埋的渴望与爱恋疯狂奔涌。
呵,那个与自己有过几番云雨的无情之人呀,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婪伊。
他清楚地记得,乣桑眼里曾出现过温柔之色。那份温柔之色,对着的不是他,而是那个纯净得让人心里生出羞愧的漂亮少年。
从那时起,他便牢牢记住了白晏这个名字,这个人。
本来以为要忘却了,可是记忆一被开启,便点燃了身体里的所有渴望。
意识到自己对乣桑疯狂的爱恋与思念的那一刻,他笑了。原来从来没有忘记,只是埋得较深,只是故意遗忘、自欺欺人。
那时,他正捧着华丽的瓷碗坐在偌大的宫殿中,唇角笑意艳丽疯狂。那描绘着金色花纹的瓷碗里盛着透明无色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甜香。他的旁边,躺着一个有些臃肿肥胖的人,表情痛苦,眼睛泛着恶毒和愤怒盯着他。他站起身,可有可无地用脚踢了踢地上那人的脸,随即嫌脏似地在地上蹭了蹭,转身离去。
一切都和预想中一样,唯一的意外,便是乣桑。
他做得到狠毒,却做不到控制自己的心。
于是,计划着接近。
最后,便走到了眼前这一幕。
乣桑等人走进白鹤宫的朝堂,天音齐正坐在高高在上的座椅上,面容如同枯槁,肥胖的身躯有些变瘦,皮肤显得越发松松垮垮。
他的旁边,是因为害怕而身体发颤的侍从。高高在上的座椅下面,站着魔城的官吏,低垂着头,面色各异。
天音齐看着进来的人,最后眼神落在了一身红衣的婪伊身上。那眼里,是轻易可见的仇恨。
婪伊嘲弄地对上他的眼睛,艳丽的唇角勾起不屑的弧度。
乣桑懒懒看了看这个此刻显得可笑的朝堂和魔城七代,冷漠的唇轻轻翻动,说:“天音齐押回发落,其他人在白鹤宫等候天庭处置,若敢擅动或离开,杀。”
一番话落,众人一身寒意。
乣桑身后走出四人,上前去将天音齐架起,几乎是抬着把他给关进特制的囚笼里。白晏在一旁看着,心里还是纳闷,心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叛乱之人呢?
一切简直顺利得超出想象,顺利得令乣桑觉得可笑而无聊。
此时天色已晚,乣桑懒散下令:“明早回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