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少年豪情冲云霄 为报知遇弃身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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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天帝自净天三年向这些军阀赏赐之物无数，开此先例，军阀人人自危，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效忠朝廷。至净天七年十二月止，帝国兵权收归一人之手。
如今，这枚沾满鲜血的“九凤朝日翔赤桑”猛然出现在眼前，不得不令夜惊鸿和陆越飞心寒。曾经所有人以为，这件东西一定早就已经被毁坏，毕竟这是以张德译之能调动天下兵马也未寻得之物。可如今，却被这个十二岁的小公子找到了。
夜惊鸿和陆越飞坐在茶几前，看着这枚血红的石头，一言不发。如果此物现世，天下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他们无法想象。
“啊——我的鸡腿——”临渊自梦中惊坐而起，一脸的口水，半睁着眼睛，望着前方，似乎能穿透墙壁看见鸡腿一般。醒来的临渊意识到刚才的鸡腿是梦，打了个呵欠，拽拽乱七八糟的衣服，扯到伤口，疼得鼻子眉毛挤作一团，站起身，似乎没看见陆越飞和夜惊鸿一般，径直走到刚刚夜惊鸿用过的那盆水前，鸭子洗水似的洗漱一下，从衣服里掏出一根树枝刷了刷牙齿，冲着铜镜照了照，便走到茶几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眼风瞥见自己敞开的包袱和那枚血红的石头，神色黯然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茶水，呜哩哇啦地漱了许久，才吐到窗外，一边用衣袖里掏出的毛巾擦脸，一边伸手想要拿起鸡血石。
“啪”一声，陆越飞重重按住临渊握在鸡血石上的右手，临渊楞了一下，疼痛的感觉霎时从手部传入大脑，临渊“哇”得一声大叫起来，夜惊鸿见状忙把陆越飞的手挪开，握着临渊的小手，十分无奈，看着临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闭嘴！”陆越飞怒吼一声，临渊骇得顿时收声，抽抽搭搭地，颇是委屈，陆越飞道：“这东西从哪里来？”
临渊撇撇嘴：“不告诉你。”
陆越飞这下子急了，不顾浑身伤痛，一脚踩在凳子上大怒道：“那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九凤朝日翔赤桑。”临渊满不在乎地回答。
陆越飞一愣，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临渊的眸子闪了闪，正色道：“大将军，本少爷再傻也不会做那些让自己没命的事。”
陆越飞和夜惊鸿不解，相视一眼，看向临渊，临渊拿起桌子上的鸡血石道：“放心吧，我不过是要满足一个老人临终的愿望而已。不会惹事的。”继而露出灿烂的笑容道：“你们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回来！”
陆越飞想要阻拦，却被夜惊鸿拦下。夜惊鸿望着临渊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轻声道：“他比咱们俩都有分寸，既然他这么说了，就随他去吧。”
临渊脚底下好似没根一般，蹦跳着出了屋子，一个小小的天井，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栽了一颗盘枝错节的海棠树，高大的海棠树，乌黑的枝干扭曲着，海棠树的枝桠上，挂着零星的纸笺，在一根根细小的绳子的牵连下，随着微风，打着时快时慢的旋儿。临渊微微惊奇，走到树下，仰起脑袋，灿烂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精美的纸笺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一声低沉的咳嗽，带着重重的回响，临渊回头，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佝偻着身体微笑着缓步而来。老人声音沙哑，说起话来带着一点生疏，就好像许久不曾与人交谈一般：“小公子身体还好？”
临渊望着老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随即笑得眯成一道缝隙，爽快地说：“还好。东西我找到了。”说着临渊把手伸进胸前鼓囊囊的衣襟里，想拿出藏在里面的鸡血石。老人眸子一亮，举手停在半空，临渊见状也停止了动作颇是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的神情迟疑不定，叹了口气说：“小公子陪老朽去个地方吧。”老人说完，拄着拐杖，弓着身子，向门外走去。临渊搔搔脑袋，看了一会儿天，撅着嘴巴想了一下，跟了上去。
小四合院外，是密密麻麻的山林。这间院子在距离望亭不远的山上，山的另外一边就是太湖，从高处望下，偶尔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山林无人，常有猎户前来，猛兽居多，老人能在此处居住多年，武艺胆识必然超群，纵使如今衰老，瞧起来或许可欺，身手还是比常人敏捷许多。临渊跟在老人后面，四处东瞧瞧西看看，倒也不甚闲适。
“啊！对了老伯！昨晚上那个官家，老伯认得吧？”临渊突然问。
“是。一个旧识之子。”老人走路虽慢，爬山却十分稳健。
“什么旧识？”临渊又问。
老人似乎没听到，临渊见状也不再追问。二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默然无言。又走了一段路，老人开口道：“小公子有没有兴趣听老朽讲个故事？”
临渊此时正扒着绷带查看自己昨天被刺中的胸口，黑乎乎的伤口，看起来有些恶心，听见老人的话，似乎吓了一跳，笑着说：“听故事好啊，不过，我以为老伯大概不喜欢像我这样的人呢。”
老人摇摇头：“上了年纪的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
老人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被枝桠割碎的天空，眼中闪烁着点点光亮，满布风霜的面孔，好似历经千年的石像，若不是那微微跳动的眼角肌肉，几乎看不出他此时的悲伤。老人深深叹气，如此悠长，如此沉重。
他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老朽以前是平安客栈的一个普通伙计，会一点拳脚功夫，有时替人追个债，赚点外快。当时，这天下可不比如今太平，到处都看得见死尸。望亭乃兵家重镇，更是见怪不怪。打小被那些兵油子欺负惯了，嘿，竟也不觉得难过。老朽那个时候一天赚一文钱，每个月却只有十五文，余下的都孝敬他们了。可是，有一天出的事情，让望亭人再也无法容忍，以至于时至今日，望亭人也看不过那群守军，那群守军也不敢像其他地方的那般嚣张。
“老朽还记得，那是五十三年前，还是前朝，元明四十二年，老朽还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娃娃。那天是夏日，七月廿一，兵油子们异想天开，抓了城里的良家姑娘去陪他们玩乐，嘿嘿，他们真是作孽啊，老朽的娘亲当时也被抓去了。老朽气得要命，娘亲一人把老朽养大，受得苦流得泪都能填满太湖，她被人欺负，我哪里受得了？当天夜里，就抓了一把匕首，要去救出娘。才走到广场，就看见一群乌压压的人聚在一起，我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大家这是不约而同地要去找兵油子算账。老朽天不怕地不怕，看着这聚集起来的人，都快比城里的守军多了，灵机一动，给大伙儿说，咱们不如干脆就把那群作威作福的守军杀了自己来当守军！
“我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激动得浑身颤动，见大家不说话，想着看来是太危险，要么就算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不想沉了一会儿，大家同时看向我，那坚定而充满恨意的一双双眼睛，老朽这辈子都忘不了，就好像林子里被杀了狼崽的狼群一般。我那时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我们望亭人有多恨那群兵油子，只是一直压抑着，麻痹自己罢了。”
老人站在林木之间四处看看，似乎在犹豫应该向哪个方向走，临渊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老人瞅准了方向，迈开步子，接着说：“那一晚，城墙上满是血。望亭人死了不少，可是那群兵油子死得更干净！全死了，我们把他们全杀了，连那姓赵的长官也不放过。”时隔数年，老人想起当晚的情景，还是激动地笑了起来，因为兴奋，头不自觉地微微来回摇动，临渊望着老人的背影，神色黯然。
“望亭终于是我们望亭人的了！”老人顿了顿，声音转而恢复往日的低沉苍老：“不过这件事没多久就被上面的人发现了。曹全派人来此镇压，大魏政权的铁骑不过是在城门下列阵击鼓，城墙上的我们就被吓破了胆。那些士兵训练有素，一行一止皆有法度，程亮的铠甲，一匹匹毛发乌黑的战马，低着头，喘着粗气，肃杀的气势，让我至今难忘。当时带兵的人，是张德译将军。张将军劝我们打开城门，否则望亭城内必有损伤，并给我们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他会与我们之中的首领见面会谈。说完这些话，张将军就带领骑兵离开了。”
老人此时沉默，似乎在等待什么，临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人亦是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也发现了？这攻打望亭用骑兵，简直就是胡闹。可当时，我们那群人，哪有几个读过兵书的？认字的都没几个。就是被那骑兵的阵势吓破了胆。商量了三天都没商量出由谁出去与张将军会谈，大家愁眉苦脸，毕竟谁也不想只身入虎穴。
“第四日清晨，张将军又将骑兵列阵于望亭城前，老朽也不知怎么，心一横，将老母托付给众位兄弟，只身走出了望亭城。站在那群骑兵面前，觉得自己如此微小，马上的士兵高高在上，低头俯视我，我闭着眼睛，觉得自己恐怕再也无法看见明日的太阳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仰头大吼，开始骂我们杀死的那群守军，我早已经不记得自己骂得什么，也不记得骂了多久，只感觉慢慢的，提到嗓子眼的心似乎落进了肚子里，我再也不畏惧什么，只觉得整个望亭城都回荡着我的声音。我骂完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张将军，说：‘要杀就杀，全是老子的主意，和他们没关系！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临渊听到此处，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喃喃感慨：“年轻真是好啊。”
“是啊。”老人听见临渊的话回应道：“老朽说完，只听见一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继而整个骑兵团都大笑起来，张将军一抬手，众兵士顿时恢复平静。张将军说：‘既然如此，本将军想看看你会如何来当望亭的守军头领。’我当时就愣住了，我想大概不只有我，连我们整个望亭都愣住了。张将军又说：‘本将军会留下十人当你的手下，但愿你不会让本将军失望。’他说完，身边的裨将举着大旗摇晃了几下，骑兵们纷纷原地转身，他们就这样撤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少年豪情冲云霄 为报知遇弃身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