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的泪》努努天

1、天儿的泪

　　天儿从小生长在农村，过够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等卫校毕业后就留在了是市里的一所油田医院打工，那时正好医院缺护士，我就争取留下了，没再回老家。在油田医院上班，永远是临时的，回到老家的同学在县城或者乡镇医院却得到了重任，我在市里永远被当作打工妹，可过惯了城市生活，怎么也不想回去，找对象也成了难题，谈了几个都是油田子弟，门不当户不对相继告吹结束。就在我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时，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初认识老公的时候，给人感觉比较忠厚老实，不象以前的认识的那几个那么没塌实感，记得他去医院看病号，他对我是一见钟情．后来他告诉我说他见我第一眼就感觉我就是她老婆，他不管家里反对，一直去找我，对我特别关心和照顾，当时我老公是我谈的几个里面最不帅的一个，我有点忧郁不决，有点不愿意，可我老公穷追不舍，有一次我提出分手他竟然为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很痛苦了好几天，是他朋友告诉我以后，我不忍心伤害老公就又打电话和他和好了，其实我当时没感觉有爱情的成分，一个打工妹找个城里的工人只能是被人挑，不可能挑别人，为了能扎根城里，我们认识不久，就闪电结婚，一年后我们有了我们的宝贝女儿，日子过的没什么激情，但也平淡，我也辞职在家看孩子，不再打工，老公上班很认真，也很能干，他说他能养我和孩子，不需要我出去奔波，看好孩子就行，老公对我的好，我也知道，老公虽然不善言谈，但他的行动告诉我，他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到我是他手心里的宝。就这样我成了半个城里人，说是城里人，我没城市人的待遇，说是农村的，但我不是农村户口，也没地，感觉自己依然飘在半空，永远没有根（自己称为缠丝藤）成了一个城市边缘的人。。。。。。
　　我开始变的很幸福,我象一个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小草,被大树紧紧的拥抱起来,当烈日当空时他为我遮阳,当大雨滂沱时他为我挡雨,把营养先让我吸干,他确一声怨言都没有,当我问大树委屈不,大树自豪的说,我爱你.冬去春来,大树依然默默的保护着我,而且保护的与日俱增,把根深深的扎在地下寻找着我喜欢的营养,我也越缠越紧,离不开大树了,,大树的负担更重了,使劲为我和我们的孩子吸收营养,小丝慢慢的长大,也缠在了大树上,我心疼的问大树累吗大树自豪的说我被藤绕丝缠,不知道多幸福呢.我和小丝蜿蜒曲复,盘旋缠绕,我们长的更茂盛了,高兴时我们为大树唱歌,跳舞,大树扔高兴的为我们吸足营养,把好吃的好喝的先给藤和小丝,自己确默默无闻的工作着,从无怨言,我确依然做着一棵缠丝藤,大树依然陶醉的供给我们营养,而且无限哀怜对藤和丝说我会爱你们到永远.....
　　缠丝藤和树过着幸福的生活,树爱藤爱的百分百,爱小丝更是百分百。但幸福不久，在一次突如其来的事故中，夺去了老公半条命，老公身上多处大血管崩裂，，顿时鲜血蹦烂棉衣，象血柱一样，淌了一地。在场的人都吓坏了，他的同事有的急的用手用力捂着冒的最涌的血柱，可流的太急了，怎么也捂不着，拿来好多毛巾和衣服都在着急的止血，可还是无济于事，身上的血液很快就要流净了，老公几次昏迷，都被同时哭醒喊醒，执拗的老公仍不肯象死神低头，他后来告诉我支持他当时活下来的是我和孩子，他说他当时就一个念头，我要活着见我的老婆和女儿，他用微弱声音哀求同事们：你们把我打醒，我不能死：。在场的同事们都哭了。
　　等120急救车赶到时，老公身上已经没有血了，就连医生也以为没救了，昏迷的老公竟然能在生死关头告诉护士是A型血，很快就给老公输上了血，也做了简单处理，因为血肉模糊已经无处下手，血刚输进去，又从浑身各处流了出来，就这样血一直在输，也一直在流。。。。。
　　等我知道被接进医院的时候，我万万没想到老公会伤那么重，身上到处血肉模糊，而且胳膊，脖子，到处都是输液管和输血管，我哭了，也吓坏了，老公竟然还能用那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点勉强露出来的笑容安慰我说：小傻瓜，哭什么，我没事。经过一阵抢救，医生说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后我和老公的家人执意转院去北京，医生说可能人到不了北京，最后我们征求医生意见转去了附近另一个市里的大医院，在急救车上，血一直在输，也一直还在流，车上医生，护士，还有家人和同事围着老公，有提血袋的，有提吊瓶的，抱氧气袋的，我用手扶着老公的氧气，我的眼泪滴在了老公的脸上，就这样我们陪着老公走在求生的路上，随时有可能看着他死去。。。。。。
　　两个小时的路程好长好长，老公几次疼的说放弃治疗，我哭着说，我不让你死，你说的你为了我和孩子你不会死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终于到了医院，医院一边安排手术，一边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为了保命，我们只好签字，再不做手术，医生说再晚可能随时有生命危险。手术做了多久，我在外面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做了多长时间，只知道从天不亮一直做到中午，手术做完了，但老公仍在危险中昏迷，医生护士仍在紧张的抢救中，又加了好几路液体，心电监护器显示的老公很脆弱，医生护士也在紧张的观察着老公的生命体征。看着床上缠满绷带的老公，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在做梦。。。。。。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救，老公醒了，但老公全身没一个地方不疼，最疼的是刚做手术的地方，肋骨也断了几根不敢呼吸，主治医生建议我们给病人多补充营养，一个身上血液流净了的人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而且身上多处骨头砸碎，肌肉砸没，大动脉也砸断砸烂，好多人听说老公还活着都不敢相信，老公不能吃东西我们只好给老公买海参，还有很昂贵的营养品，但为了救老公的命再贵也买，亲戚朋友还有他同事也帮着给凑了钱，因为在这个时候钱就是老公的命。
　　几次手术下来，老公的坚强感动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以后每三天换一次药，我在旁边看着刀子，剪子轮流剪肉，割骨头的，学医的我从没见过这么惨不忍睹，而且每次换药都不能打麻药，为了肌肉的再生，老公用牙咬着被子硬是没喊一声，疼的汗都把被子湿透了，而我的心却在滴血，我在心里发誓说以后绝对对我老公好。经过几次换药，我看着血肉模糊的老公眼睛竟然不会眨了，脑子也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站着两只手搬个脸盆机械化的接着换药时流下的鲜血，眼睛茫然的看着医生剪肉，撕肉，刮骨头，上药，缠纱布，缠绷带，自己依然感觉是在做梦，一个醒不了的梦。有一个晚上我竟然梦游般走到了医院十四楼的窗户，用手使劲推开了窗户，爬上了`窗台，眼睛看不到地面，只是很模糊，很晕也很累，头也疼的厉害，一个声音告诉我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就是天堂，天堂很美，也不累，天堂里没有痛苦。当我张看双手准备跳的时候，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先我而下了，我的眼睛更模糊了，我看到了一样血肉模糊的我，我闭上了眼睛，当时的感觉很好，很舒服，终于可以解脱了，这是我又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我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就要离开窗户，就在那一刹那我的抓住了窗户。

　　后来老公又做了一次植皮手术，在医生，护士，家人以及他同事的悉心照料下，老公活了，我也没死，但我心已死，而且我也经常听到两个声音，一个是魔鬼的呼唤，一个是孩子的哭喊。。。。。。。
　　两个月过去了，老公仍没从巨大的痛苦中挣扎出来，我们又转院来到了济南，在医院里，我象具僵尸，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希望，也不管孩子，老公依然忍着巨痛一边一边的安慰我，老公在我面前一直表现的很坚强，也很男人，从没滴过一滴眼泪，我知道最难受的其实是老公，听护士说过老公当着他父母的面哭过，晚上蒙着被子偷哭过，我听了，我的心象撕列了一样的疼。但是只要我在他身边，他还是很开心。
　　两年过去了，老公也在病床上呆了两年，却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出院了，老公坐上了轮椅，但推轮椅的是老态臃肿的公公，或者是白发苍苍的婆婆，我依然接受不了老公一辈子坐轮椅的现状。回到家以后，我的梦感觉还没醒，人也麻木了，也老了很多，而且特别累特别累。好象这两年住院的是我，我几乎天天躺着，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推轮椅的依然是婆婆和公公，我好象在逃避着什么，我说不出来的难过，给妈妈打电话，很难受，去了哭就是哭，我该怎么办啊？一次孩子听到我哭，说妈妈你别哭了，爸爸不能挣钱还有我呢，我每年过年都能挣到压岁钱，你喜欢的裙子可以等到过年买，还有房子也等到过年买，学费也等到过年交，在孩子眼力，她的压岁钱永远也花不完，什么东西都可以等到过年买，压岁钱好象是万能的，什么也能买到。看着孩子稚嫩的想法，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点微笑，是啊，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希望，孩子就是我的希望，不管老公变成什么样子，花了多少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公还活着，婆婆和公公还能看到儿子，女儿也还有爸爸，我也还有老公。
　　不知不觉眼泪流在了脸上，又流到了唇上，咸咸的，是眼泪的味道。。。。。。

　　大树失去了半条命,树叶开始枯萎,再也遮不着烈日和风雨,根也伤的不能吸收营养和水分,藤和丝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藤哭了,小丝也哭了,大树依然在我们面前装的无所谓,而且鼓励我们要勇敢,可我依然忧愁,不知道没有大树的依靠会怎么生活,甚至想到自己会死去,但是还有小丝,小丝更可怜,而且大树没了根也很容易枯萎,为了回报大树,我开始长出了根,不是很大的根,但也能维持大树和小丝的生命,我要让小丝茁长成长,让大树树叶依然茂盛。懂事的小丝也开始长根,不再依赖爸爸,藤虽然忧伤,但也发誓照顾大树一辈子。。。。。。
　　藤和小丝已经两月没见大树了,也不知道大树心情会不会更遭,藤的选择也许是错误的,但为了能照顾好小丝,藤选择了边打工边看孩子,一个礼拜只能和小丝见一次,以前小丝对藤的打工不高兴,回家一次也不能陪她,可为了生活小丝也谅解了藤的选择,这个礼拜接回小丝,小丝失去了先前的兴奋和亲昵,只坐在沙发上吹她的口风琴,吹<<小草>>,<<大长今>>,<<世上只有妈妈好>>等悲伤的曲子,听着听着我的眼泪就哗哗的顺着眼夹流过我的唇,还是那么咸,小丝的变化使我很难过,难道小丝是想爸爸了还是也知道了愁的滋味.藤心疼的问小丝怎么了,小丝不说话,还是继续边吹边弹哀伤的曲子。虽然眼泪不会说话，但她也有感觉，热热的，也有味道，咸咸的，我没哭，只是眼泪留下来了。。。。。。
　　大树已经病情稳定，不再住院，虽然大树不能自理，但小丝回到家还有爸爸，小丝每次放学回家都会趴到爸爸床边给爸爸讲外面的世界和学校发生的有趣的事，而且把最好吃的总是先送给爸爸，小丝真的长大了，能鼓励爸爸坚强的活下去，而且要活到100岁，大树有了小丝的陪伴和鼓励，心情也好多了，精神也好了很多，记得大树说过，当他面临死神的时候，他想到了藤和小丝，强迫自己活下去，当我看到大树血肉模糊的身躯时，我也说过，等你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一句话，一辈子。寒下秋来,藤和小丝的叶子更茂密了,而且根也更多了,,藤和小丝更坚强了,依然紧紧的盘延着大树,虽然没有了大树的依靠,但是确多了一份保护大树的使命.看着别的丝缠在大树上撒娇的时候,小丝确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鼓励大树和保护大树,看着这么小的小丝这么懂事,我都感觉羞愧,我这么大了还没小丝做的好,有时逃避问题,有时也忽略了大树的感受发牢骚,刺激大树.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以前的幸福生活再也没有了.夜难眠,看着熟睡的小丝,想着受伤的大树,感觉自己好累,无奈和无助使我眼泪模糊,大树摸着我的脸说,你走吧,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会放你走的。我哭着对大树说我会陪你到死,就象你以前说你会爱我到永远一样的陪你到永远 .....
　　后来的日子我也试着去打了分工，在商场做促销员，我早早的起来给孩子煮了西红柿面条，边做边洗脸刷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痛快，干什么都累，在商场站的腿疼的要命，睡一觉起来腿里想灌了铅似的又疼又沉．早上把饭做好，给孩子穿好衣服，让孩子自己等饭凉了起来和爸爸吃饭，我把门锁好了，匆匆茫茫的下了楼，迅速的骑车去上班，又开始了一天的罚站生活，心里还惦记着孩子在干什么　，老公在想什么。中午我去快餐买了饭和同事一起吃的时候，心里特别难受，自己再累还能买点热的，每吃一口饭都要想起孩子和老公，一顿饭吃完，心里酸酸的，既内疚又担心。下午2点才下班呐，终于下班了，当我一口气爬上五楼，打开门时我看到孩子满身是水，小脸摸的象个小猫，我大声训斥孩子不懂事，这么大了还玩水，而且还恨恨的打了孩子一下，孩子还没反应过什么事来，就挨了打，眼泪唰唰的顺着眼夹流下来，边哭边说，妈妈，我看地很脏就帮你擦地了，说完哭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插上了，当我看到不是擦的很干净的地时，我的眼泪也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而且还看到了孩子把吃完的碗也刷了，我走到孩子卧室门前　，哭着对孩子说，宝贝，出来吧，妈妈错了，是妈妈错怪你了，好孩子出来吃饭吧．孩子出来时，用稚嫩的小手给我擦着眼泪说，妈妈不哭，宝宝也不哭,宝宝以后乖．．．．．．．．．．．．　　
　　生活的无奈,使我失去了幸福和快乐,干什么也没精神,但为了孩子和老公还不得不活着,想到孩子和老公都需要我照顾,真的好累,又是一个雨夜,我却不想回家,彷徨在东营的各个角落,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泪水混在雨水里咸味也冲淡了,哭着被雨淋,虽然很冷,但不想回家,不想回到忧伤的家,已经一年多没听到老公的脚步声和开门声,只有老公躺在病床上和坐在轮椅上的场景。
　　大树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他很心疼我和孩子，但是自己却站不起来，不能照顾我们，脾气也越来越大，整个人像变了，有时大发脾气赶我走，我知道这不是真心的，我多么想生活在一个没有悲伤，没有失望的空间里。我在等待那一天，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没有来期，没有归路，没有结果的空间，因为老公失去两条腿，只有半天命，而且胳膊也肌肉萎缩，慢慢的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俩开始想着怎么死，怎么结束痛苦，我也感不觉生活没意思了而且给不了孩子幸福，我俩虽然还活着但曾经给孩子写过遗：亲爱的小丝，我的宝贝，当你看到这份遗嘱的时候，也许妈妈还活着，也许妈妈已经死了，小丝，原谅妈妈这么写遗嘱，让你看了会吓坏，但是，宝贝不要难过，其实死亡没什么。妈妈怕有一天来不及写遗嘱，那样妈妈会死不瞑目，虽然妈妈现在是模拟遗嘱，但一旦到了那一天，这份遗嘱会生效。小丝，原谅爸爸妈妈没给你带来幸福的童年，让你这么小就经历了不该经历的家庭灾难和痛苦，想想你，妈妈就更难受，这么小就倍受这么多的磨难，等你长大了妈妈也给不了你和别人孩子一样的幸福，而且还要你一起照顾爸爸，等我们老了你负担更重，想想以后，妈妈就内疚，自己不幸，给孩子也带不来幸福，所以我和你爸爸商量，等我们死了，我们不要墓地，也不要骨灰盒，妈妈喜欢黑色，你就用黑布把妈妈的骨灰包着，你爸爸喜欢红色，就用红色包着爸爸的骨灰，不管谁先死就照我的遗嘱，把我们的骨灰散象黄河，让爸爸也看看外面的世界，爸爸在床上呆的太久了。小丝，妈妈好害怕被埋在地下的感觉，所以我们会顺着黄河流遍全国各地。实现我们活着时不能实现的愿望，如果有亲人阻止和指责，你就把我的遗嘱拿给他们看。但愿我的小丝会看到妈妈留下的遗言。我和大树在有生之年不能给小丝带来什么，但求死后为小丝做这一点点。小丝，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和你爸爸什么都没能给你留下，不想在我们死后还践踏你的善良。我相信我们会象鱼儿一样自由的游，没人和我和你爸爸这样幸福了。亲爱的宝贝，即使妈妈再怎么不舍，可妈妈和爸爸也有那一天，不管我们是怎么死的，你都不要过分悲伤，也不要哭太多，那样对眼睛不好，我们已经哭的不少了，爸爸躺的太久了，即使走了也是一种解脱，妈妈也希望解脱，真的，妈妈也累了，好想休息。所以死对我和你爸爸都不是坏事，孩子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自己一定走好，一定要坚强，妈妈希望你好，我会在天堂保佑你，看着你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咸咸的是眼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