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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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又一个平凡的冬日早晨，太阳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窗外天色还有些昏暗，路灯在马路的两旁一盏一盏的熄灭，暖黄的灯光正一点一点地被稍显凉薄苍白的阳光替代，冬天的白天特别短也来得特别晚。昨天的夜里降了霜，不远处的屋檐上白皑皑的一片，外头的风轻轻呜咽着，有些凄凉有些哀怨。裂成蛛网的玻璃窗被吹开了，在严寒里颤抖着摇摇欲坠，一只纤柔的手探了出来轻轻地将窗户掩上了，发出的声响静悄得不足以吵醒尚在沉睡的黎明。
萧冉冉扭头望向窗外，精致漂亮的瓜子脸上一片宁静安然，天边飘着些丝云已经射出阳光的金芒，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在花园里晒晒太阳打个小盹一定非常舒服惬意，她的嘴角轻轻上扬然后继续埋头做早点。厨房里热气氤氲着暖暖的温度，一只不锈钢小奶锅里突突的翻滚沸腾起来，暗红色的红豆大米粥香味弥漫了一室。她拿着小勺轻轻搅了搅再舀起一勺尝了尝，接着略带满足的点点头咂咂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披肩的长发带着些许天然卷，粉白的两颊带着红晕，白色的高领毛衣外像模像样的系着粉色Kitty猫图案的围裙，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稚气还未全脱，嘴角下单个小梨涡更显娇俏可爱，怎么看她都是一个幸福的小女人。
放在桌案的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却并不突兀，是一首活泼动听的童谣，是她最喜欢的也经常教小朋友们唱的小星星。不假思索的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又用肩膀夹在左耳边，手中还不停地将粥盛进保温桶里。
“快过来，看他最后一眼吧！”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始终波澜不惊的声音，萧冉冉感觉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冻结了却在下一秒又翻江倒海起来，锅碗“砰”得应声而落，仍冒着热气的粥洒了一地，暗红的，像温热的血，而她的脸上已经苍白得褪去了所有血色。不知所措般呆愣了片刻她像疯了似地冲出家门，门也没锁，围裙也没有脱，甚至什么都没有拿。
出租车上萧冉冉一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她的眼神呆滞得仿佛失去了全部焦距，司机用怪异的眼光瞅了瞅她并没有问什么。十几分钟的路程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没有哭也没觉得悲伤，她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甚至仿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都那么突然那么不真实，她只知道她即将面对一个从不敢想象的事情，像一个噩梦。或者只是一个梦呢？什么都没有发生呢？萧冉冉狠狠掐了下手臂，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不是梦啊！
怎么会这样呢？萧冉冉觉得也许那只是一个玩笑，真是的他怎么那么讨厌，竟然用这个方法来试探自己到底在不在乎他。记得他刚刚转入普通病房，昨天她还推着轮椅和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他温柔地喊她“小懒猪”，他笑得比冬天的阳光还温暖和煦，她哄他吃完大半碗粥，他嘴角还带着粥印便歪着脑袋在午后的阳光下睡着了，那么平静安详，她端详着那张像江南烟雨般清秀的脸用手捋了捋他额角被风吹乱的柔软的发，他的脸被晒得暖暖的，脸色竟然透出些红润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大白兔奶糖，小心翼翼的剥开糖纸然后放在他的鼻子下面，真的睡熟了呢连最爱吃的奶糖都无动于衷，她笑着把糖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软绵香甜的吻，睡梦中的人随之嘟了嘟嘴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唇，好像尝到甜味似的快乐的扬了扬嘴角。花园里的腊梅开的正艳，微风吹来阵阵花香，太阳静静无私地播洒着温暖，萧冉冉仿佛有置身于春天的错觉，这个南方小镇的冬天其实一点都不冷。这时候的她是幸福地，她觉得他们的苦难结束了，等待他们的会是永远的幸福。
此时天已大亮，车子一驶进住院处尚未停稳萧冉冉便开门冲了出去，后面传来司机的叫唤，可是她没有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跑向那座白色的楼。好像走在通往地狱的隧道，医院的走廊幽暗狭长仿佛永远走不完，消毒水的味道比以往更为浓烈呛鼻惹得她一阵反胃，早晨的楼道里没有一个人显得无比寂寥，脚步声“咚咚”此起彼伏地回响着显得格外刺耳，还有她的心跳声仿佛被放大了几百万倍似的在耳边纷乱激越的敲击，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不好的预感，她的眼睛蒙上一层白雾看什么都朦胧而不真切，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压抑得令人窒息并几乎堵住了所有即将决堤而出的情绪。
走廊的尽头笔直地站立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强健，脸上除却冷峻僵持的表情他算得上英俊，这不同于季悠的清秀，如果说季悠是江南的柔美的流水，那他则是北方高耸入云的山，棱骨分明、刚毅而坚韧。当然对于他的相貌，萧冉冉从来没有做过更多的探究，甚至连多瞟几眼也觉得多余，她只知道他有权有势可以像一个王者般呼风唤雨，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铜臭味也许他们的生活可能完全没有一点交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而已，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有一些事她早已经被压在记忆的最深处。
程越看着快速走来的女人不禁皱眉，一头乱蓬蓬还未打理好的头发，没有穿外衣，毛衣外还穿着围裙，不知道是不是崴了脚走路还有些踉跄，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个跑得气喘吁吁不停叫唤的男人，“小姐，你还没付钱！”程越拦下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塞入他手里然后使了个眼色，司机便扭头贼兮兮的跑了。
萧冉冉从程越身边擦身而过，连头也没有抬便三步并做两步扑向抢救室的玻璃窗。里面季悠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身体在病魔的折磨下异常消瘦，肋骨一根根的深突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他的嘴里插着白色的管子，昨天还带着笑意的脸青白得骇人并因痛苦而有些扭曲，他的眸子紧紧闭着沉重的好像永远也睁不开了，五颜六色的导线连接着他的身体和仪器，小小的仪器发出“嘀……”的持续声响，里面的曲线失去了波纹如死水一般平静。萧冉冉终于崩溃了，眼泪决堤而下，心在揪痛得滴血，她急促的喘息使玻璃窗蒙上了一层白雾阻挡了她的视线，她迅速用手擦去了，她的眼睛不想离开他每一分每一秒。为什么？他已经消失了几个月，上个星期他们才得以重逢，昨天他们还在憧憬着未来，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他们？萧冉冉全身瑟瑟发抖，他就这样躺在里面该有多冷，为什么不给他盖上棉被呢？程越见状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她仍然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还是觉得冷得彻骨。
护士开门而出，朝他们摇了摇头，“不，不要，求求你们救救他！”萧冉冉嘶吼起来，声音哽咽而黯哑。
“请节哀顺变吧，他心跳停止二十分钟了！”护士也是一脸无奈。
“不，求你们不要放弃他，他不会就这么死了！”萧冉冉扯着护士的衣袖不放。
“我们也无能为力！”护士用力掰她的手。
“求求你们！”萧冉冉身体一软双膝着地。
“你干什么？冉冉？他已经死了，你要认清事实！”程越有些气恼，一把揪她起来，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善，便放柔声音，“冉冉，就让他好好走！别闹了！”
“求求你，再试一试好吗？”萧冉冉终于将视线投向他的脸，程越看到她满脸泪水，心中一凛，但又马上恢复镇定。
“没用的，我不会花冤枉的钱，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交易！虽然我有的是钱，但是我有我的原则。”程越扭头无视她。
“我知道你眼里只有钱，你也从来不肯吃亏。”萧冉冉抹了下泪苦涩笑了下，“只要你肯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程越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当然希望他死，你怎么肯救他呢？你真是虚伪！你出钱为他治病都是假的都是演戏给我看是吗？”萧冉冉轻笑出声，语气很是愤恨。
程越被她的话激到了，低头注视她，目光突然柔软到极致，仿佛害怕刺伤了这个女人，虽然她可能已经受伤了，“你什么都愿意，是真的吗？”
萧冉冉知道他动摇了妥协了，于是拼命点头，心中又升腾起隐隐绰绰的希望。
“你们继续抢救，无论什么方法尽管用上，钱不是问题！”他的声音还是冷冷的，但是萧冉冉觉得有了些温度。
护士回到抢救室，里面的人员骚动了一阵又开始井然有序的工作。萧冉冉看到起搏器一次次覆上季悠的胸口，而虚弱到快要消失的人一次次高高的跃起然后坠落，一支支粗粗的针管接连刺入他的身体，医生的手在他胸口一下下按着，鲜血从他的口鼻汩汩涌了出来，那么触目惊心，她的双手紧紧绞缠在一起。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电图仪只是稍稍波动了一会儿便永恒的寂静下来，一切努力只是徒劳而已。最后所有仪器都撤去了，一块白布从头到脚盖住了最爱的人的身体，医护人员随之都涌了出来，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连目光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停留片刻。
萧冉冉冲入室内掀开白布，抬手摸了摸还带着些许余温的脸，为他拭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便全身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她知道无论如何是抓不住他了，他就这么消失在自己往后的生命里在她认为幸福即将到达顶点的时刻，她不再哭闹只是默默流泪，一生的眼泪仿佛要在此刻流尽似的，程越弯下腰伸出手想扶起她，却迎上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以及两道冰刃般的眼神，他的手僵在半空之中。
“你得逞了，他死了！”萧冉冉冷淡的语气中透出深深的绝望，“你高兴了！”
“冉冉，生死有命，并不是我们人为能改变的！”程越尽力保持向来的正定自若和坦然优雅。
“那几个月是你让他离开的是吗？”
“是！但这是他心甘情愿的！”程越坦然以对，“我给了他一大笔钱！”
“他不是那种人！”
“没错，他没有收我的钱，他说感情并不是东西，并不能作为卖卖！”程越悠悠开口，“他说他信得过我！”
“可笑，那么说来我还真不是个东西！为什么骗我说他已经好转了？为什么让他离开重症监护室？”
“你知道我不作亏本交易，他已经病得没救了，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和金钱？”
“骗子！你把我的感情至于何地，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你知道被隐瞒和欺骗的感受吗？这几天我真的很开心我以为我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原来都是自己骗自己！”萧冉冉轻笑，带着苦涩讥嘲，“那几个月他不知道怎么过的，可是我却没陪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他昨天还笑得那么快乐，他才20岁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那么残忍？你说过会救他的！原来都是骗我的。”
程越沉默了片刻，语调依然没有任何波动，“冉冉，他已经走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都过去了吗？真的能好好活着吗？”萧冉冉的声音也平静下来，“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说过他愿意把你交给我！”程越叹了口气，蹲下身搂住了她，“我说过我只想给你幸福！我爱你！”
“但是我恨你！”萧冉冉语气决绝，眼神锋利地仿佛要刺穿身边的人，她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颗奶糖，她颤抖着手拨开糖纸塞进嘴里，是糖吗，为什么是苦的？
“小懒猪，小懒猪……我饿了……”
“小悠！”仿佛听到一声声的召唤，萧冉冉推开身边的人豁地站了起来，欣喜般地望向病床。
但是那里还是死寂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他再也不会像从前睡醒时一样睁开双眼冲她眨眼微笑了，原来只是幻觉！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她轻轻为他掩上白布，自然地就像她平常时总为他轻轻地掖紧被子一样，仿佛害怕打扰了他美好的睡梦。只是她的脸色比先前更加的黯淡苍白，她的眼中空无一物神色缓滞。
程越默然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觉得涨满而失落，他应该侥幸呢还是悲哀，好像得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到底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呢？向来精打细算的人一时也算计不出来，或许是失去了太多了，多的他无法面对了，于是他也开始自己欺骗自己。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全找回来的吧，他一直都有这个自信。
经后的路还长着呢，可是这一切是开始还是结束呢？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答案吧，或者对同一个人也可以有不同的选择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