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梦园（旧坑）》衡山子

10、１０

　　一柱香后，园里恢复安静。

　　东园中，站立着的，仅仅幸园七令、季无言，对立着的季琏、赵浼而已——如果不算蹲在桌子下的耶律洪的话。
　　“季……季……季……季园主……”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耶律洪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扯季琏衣角，“咱万事好商量……”
　　季琏侧头看他：“哦？”
　　“好，你开个价……多少钱都可以。”
　　季琏轻蔑一笑：“你以为我费那么多精力就仅仅为那种的东西？”
　　“那……”耶律洪急急道，“我把辽园的武功秘笈给你！”
　　季琏继续摇头：“你想得过于幼稚了。”
　　“你杀我们……是为了三山五园的权利罢，我让给你不就行了？”耶律洪平平气息，咽了口唾沫道。
　　“不好意思啊耶律——大侠，”季琏蹙眉摇头，“我要的不止这些啊。”
　　耶律洪迷惘地仰视他。

　　季琏俯下身子，在耶律洪耳边轻轻道：“我要——你的命。”
　　耶律洪心脏猛跳，立刻退到数丈之外：“靖南王说得对，你的确是个妖孽！”话音刚落，被季无言从背后扎一个透明窟窿。

　　赵浼一脸严肃看着面前绝美的人儿，以手背拭去嘴角的血丝：“那么我呢？琏弟为什么要杀为兄？”
　　季琏背过身去，踱起步，缓缓道：“的确，我杀不杀你于我没有一点利益冲突。因为我知道，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疼着我、护着我、帮着我，哪怕我要去摘月亮，你都会为我砍完天下的树木来造梯子。”季琏停住脚步，负手背后，叹口气，“况且，不用我动手，要杀你的人也多了去了。”
　　赵浼喃喃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浼哥？”季琏垂下头，“我说，只有你，把心肝肺都做成透明的。你可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为了左宋拼拼杀杀，换来的是什么？我明白的，你不过是想让先帝承认你，让兄弟手足接纳你，让天下看得起你。可是，赵漪会是那种心胸开阔的皇帝么？赵澜、赵涏会是那种看得见血肉亲情的人么？我太了解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了。他们只在乎你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只在乎你的官位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少。想让他们真真正正叫你一声‘老九’，浼哥，可能吗？”
　　赵浼踉跄后退一步。
　　季琏转身，低着头：“可我不一样，我是有感情的，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浼哥的关怀，浼哥的疼爱，因为有了你，才有了幸园的今天，才有的今晚的宴会。我常在想，咱俩若是早认识几年，那该多好，我就可以和你携手多快活几年……浼哥，我喜欢你，但是，今晚你必须得死！”
　　赵浼吸一口气，拧眉问道：“为什么？”
　　季琏走近他，抬起头来，月光下，露出他如玉的脸庞，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带着狠意，剥葱般的细指在赵浼琥珀色的眼边滑过。
　　忽然间季琏眉头一皱，那纤细的手掌直穿赵浼胸膛，掌中握着他血淋淋的心脏。
　　那心脏，尚还不甘心地跳动着。
　　血流顺着手滴下，鲜红的颜色，一样的触目惊心，分不清是血，还是那人手指染的胭脂。
　　赵浼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美眸，望着一脸淡然的季琏。
　　季琏略浅笑，另一只手径自挖出赵浼琥珀色的瞳仁，随即俯下身，悄悄在已死去的赵浼耳边道：“因为，我不能容忍，任何人长着和他一样漂亮的眼眸。”

　　幸园里深深地静着。

　　良久，季琏起身，眼里大雪弥漫：“夜光杯已脏，砸了罢。”缓缓闭上双目。

　　季无言望望血泊里的人，转身离去，风灌满被血浸染的袍子，水令紧紧跟上。

　　风令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

　　这夜，过于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