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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半壁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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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异:“捐毒?”
瞳:“嗯,此一则并非流月城古籍所言。近百年间,自伏羲结界打破后,我们曾派出一些祭司下界探查各方情势汇报上来,以便了解下界势力。它是靠近长城西端大漠中的一个部落,信仰人皇神农,已于十七年前被灭国。“
乐无异与夏夷则对视一眼,乐无异摸了摸鼻子:“咳,我知道,那是被我老爹带兵灭的。”
“……”瞳定定望着乐夏二人片刻,他常年待在流月城,倒是忘了下界也有秩序、国君。相处十几日,也忘了摸清这两位的底细,他问乐无异“你是定国公之子?”
乐无异毫不扭捏地承认了,按理说他和夷则出来是应该隐姓埋名,低调行事的,但对自己人,自然得坦诚相待了,
乐无异既是当朝定国公之子,按照他凡事大多听取另一人命令的态度和亲近,夏夷则的身份便不难推测出。
稍加打探便知,皇位角逐中,定国公鼎力支持三皇子,他二人也算是在同一条船上。
瞳点头,继续说回捐毒。
“当年有一物被奉为捐毒国宝,传说当年浑邪王就是靠着那枚携有神力的国宝指环,向子民宣称其获得了神祇庇佑,得以统领捐毒。”
谢衣接着他道:“根据记载,浑邪王拿到指环时的壁画中有长剑碎裂之景,那里也许有昭明的碎片之一。”
这条线索虽然模糊不清,但到底是为他们指明了方向,谢衣和瞳即日启程准备前往大漠,乐无异和夏夷则也一同前往。
大漠凶险难测,谢衣本不想拖累他们,但乐无异执意要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夏夷则也道,此事刻不容缓,愿倾力相帮。
瞳、谢衣各自开启法阵传送过去,乐无异法术特别不行,所以就只能靠得近一些,拉着夏夷则的手,伴随着一阵蓝光,夏夷则借机把人拉入怀中单手搂着,结印离开。
捐毒沙海。
几人从法阵中下来,在沙海中走了不远晗光就开始嗡鸣,禺期说是晗光因接近上任剑主葬身之处,有所感故发悲鸣。
乐无异这才想起晗光是从捐毒来的:“上任剑主,是说兀火罗么?”
禺期道:“不错。”
“啧。”乐无异道“剑果真有情啊,之前就听夏夷则说过,不知道我的佩剑在我死了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
夏夷则目不斜视地走着,却接了他的话,道:“怎会不记得。”
乐无异现身上的佩剑使了也没几年,按理说是还不具有灵性的,但夏夷则这话又好像不是单单指剑,乐无异半懂不懂地搂住夏夷则的肩膀,无不得意道:“那就好。”
他还没明白。夏夷则本该是郁结的,但只要听他声音很高兴,自己也就不由自主地释怀,唇角微提。
之前因风沙大,夏夷则把兜帽拉了起来,现已行到大漠中央,热气一刻不停地蒸腾上来,颈间已有薄汗渗出,但由无异这样搭着肩实在身心……愉悦,夏夷则默默念了心诀让自己周遭一丈之内迅速降温,乐无异也丝毫没感觉到热,继续挂在夏夷则身上,当然他根本没发觉身在沙漠感觉到热是常识,凉快才是不正常……
瞳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后情景,谢衣看到了,也选择明智地保持沉默,跟在瞳后面。
四人皆是一身显贵装束,几人都不曾想到这在举目茫茫的大漠之中得多别具一格。
马队迎面而上时,出于他们各自身份的强大气场,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丝毫没能引起任何一人的注意,他倨傲地坐在马鞍上,马蹄缓慢踏过,他余光中瞥到蓝衣少年的腰间佩剑,目光陡然变得冷厉深沉。
被那少年强搂着的兜帽小子像是感觉到他不善的注视,侧首回视一眼,眼神漠然而带着掩藏的强势。
安尼瓦尔冷笑一声,带着晗光小屁孩有帮手又如何,就算他是你的猎物又如何,妄佩亡父之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早已是我狼王安尼瓦尔的囊中物!刀下鬼……
途中遇上商队,谢衣提出可以宿于商队左近的建议,以求照应。而瞳道,他们此行只求速战速决,还是不要多耽搁,谢衣点头说也对,他们走过去打听了一些事,道谢后,在西域商队“中原人穿好多不热滴嘛?”的围观中,一行人行至捐毒地宫。
因为队里大多是高智商人士,谢衣和瞳又精通偃甲机关,他们轻松过了机关,进入地宫后,浊气漫溢,谢衣给众人上了层暂缓之术,他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扫遍了地宫里的各色怪物,且行且战,谢衣和瞳各自独当一面,乐无异萎靡地望着前两天还拽着自己衣襟的小屁孩现如今毫不费力地群战怪兽。不行,他好歹是哥哥,怎么能比不过小屁孩呢。
乐无异随即改了姿势,喊了声本在队伍后面心安理得偶尔给大家加加血的夏夷则。
乐无异附耳过去,悄悄说了几句话,话到一半,夏夷则扶额拒绝:“不行,不到十分危机的时刻不能妄动。”
乐无异倒也不着急,妥协道:“好嘛,那如果到了形势危急的时候就可以了吧?”
夏夷则看他一眼,点点头同意了。
乐无异愉快地继续拔剑砍怪。
很快到了捐毒地宫底层,遇到尸兽厌火。谢衣和瞳终于也不太能轻松应对了,乐无异让瞳先退出战局休息,然后使出拨云见日,冲到厌火身前,替谢衣暂缓攻势,一脚点地跃至半空,一剑强势地贯穿而下,气势十足地喊道:“看我和夷则双剑合璧!!”
在他喊出声的同时,数道幻影剑自厌火周身横向刺入,夏夷则默念法诀的身影出现在高空,厌火收到猛烈攻击,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夏夷则单膝落地完成这一击,乐无异冲上前接着一套落影剑毕后,厌火因为夏夷则方才的术法还在持续掉血,乐无异帅气地倚靠到夏夷则后背,两人一同剑指厌火。
他们二人自小一同练剑,默契了得,配合天衣无缝,将攻击力大幅提升,加快了战斗速度。
乐无异流畅地和夷则配合着,与此同时,还不忘回头冲瞳得意地抬抬下巴。世上最好的事莫过于与心意贴合之人同心协力,夏夷则此刻深有体会。虽然他更希望能保护所爱之人不受伤害,但除却至险之境——这样就很好了。他剑法更加利落凌厉,倘若真到那种时候……
最后以瞳加入的一击结束战局。
乐无异:“你们看,那里有人。”
夏夷则默不作声地挡在乐无异身前,提剑在手,朝大家道:“小心,那里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瞳远远看了眼,判断道:“那应该就是浑邪王。”
谢衣疑惑道:“不是应当只有浑邪王一人,怎么那看起来,还多出一个?”
瞳道:“书册中关于浑邪王有提道他与其王妃感情甚好,看来传闻所言不错。”
“……”夏夷则率先走上台阶。
瞳摘了浑邪王的指环下来,指环离开枯朽的手指,王妃和浑邪王的遗体便开始风化,而浑邪王死前怨念太大,以致其死后竟化成怨灵,摘下指环后被唤醒,十分难缠,所幸有流月城二人组,也算分分钟解决。
“怎么样,是不是昭明碎片?”
谢衣和瞳均看不大出,还是禺期出来确认了。
“确是昭明剑柄无误,不过,剑柄与剑心分离,不知如何会化成指环模样。”
“那怎么办?”乐无异瞪着指环道“我们总不能拿着戒指去揍人吧。”
禺期白了他一眼:“臭小子着什么急,就算剑柄能恢复原形,未寻得昭明其他部分前,仅凭剑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尽快去找寻其余碎片下落吧。”
正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瞳将指环交给谢衣保管,冷声道:“门外有兵刃碰撞之声,有人来了。”
谢衣愕然回首,随即皱眉道:“地宫内气息浑噩,加之一路匆忙,竟未察觉受人尾随,失策了。”
左右无其他出口,乐无异只能道:“出去看看吧。”
“你们这些外来者,竟敢亵渎我捐毒圣地!”
狼王安尼瓦尔明显是是冲着乐无异来的,说了没几句,就直接出言道:“他们可以走,你,留下。”
“啥?!为啥啊?!!”乐无异乍听闻此等噩耗,不由抗辩道。
“别担心。”夏夷则低声冲他说了句,他没拿剑的手握住乐无异的手腕,直视安尼瓦尔,话是对乐无异说的,也是说给狼王听,他冷声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嗯。”乐无异道“我就知道夷则不会留下我给他做山寨夫人的!”
“……”安尼瓦尔举刀指向他“谁要留你做压寨夫人?!”
乐无异义正言辞道:“那狼王,你到底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
安尼瓦尔道:“你身上所配之剑,可是晗光?”
晗光……乐无异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个,他道:“没错。”
“那就对了,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狼王手上的刀毫无松懈之意,乐无异想起晗光上任剑主,才算大致明白了他的来意:“你想要走晗光?”
“要?!”安尼瓦尔道“我何必‘要走’,只要杀了你,晗光自然是我安尼瓦尔的。”
“你好大的口气。”安尼瓦尔之前就已经承认了捐毒遗民的身份,而晗光上任剑主确实是捐毒大将兀火罗无疑,他想重新拿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这剑乐无异虽然很少用,但毕竟是他带了十几年的,何况里面还有禺期。
乐无异提出和解办法:“晗光以前曾经属于兀火罗,你想拿走也在理,但你说,咱俩在这儿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都听它的,它愿意跟谁,谁就能拿走晗光,怎么样?”
乐无异对禺期选择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安尼瓦尔却对他的提议十分不屑:“你使了什么诡计?剑怎能乡人一样选择。”
“我才没……”乐无异懒得解释了,但话到这种地步,禺期都没出来,看来他是不想暴露身份,那这办法只能作废了。
安尼瓦尔不耐烦道:“休要多言,我且问你,你父可是乐绍成?”
骤然提起老爹,乐无异没太反应过来:“对,那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
话没问完,夏夷则终于了解安尼瓦尔的意图,看来此事牵扯到两国仇怨,比他们所想严重多了。乐无异也很快明白过来,他这次避无可避:“……原来你是想说这个。”
“不错。”安尼瓦尔下了最后通牒“所以,今日,你——必要和我狼王安尼瓦尔一战,拔剑!你赢了,我就放你们离开。”
乐无异总算严肃起来,他道:“我爹当年带兵灭捐毒,是受命于君,为国效力,他不曾做错,我也不会道歉,你如果非要和我打,那就来吧,别牵扯其他人,就我们俩,如果我赢了,你要说话算话。”
瞳在后面坐轮椅做得不耐烦了,偃甲手指碰了碰额头,出声道:“何必这么麻烦,杀了他们,我们走。”
谢衣看看乐无异和狼王,又看看瞳,不知作何选择:“呃……”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话,瞳已然消失在轮椅上,下一瞬在狼王身后现身,手持短匕靠近了他的喉咙。
狼王随行的马贼们从未料到此等局面,都慌了神:“首领!”
“哎!瞳你别这样——!”眼看着狼王就要被割喉了,乐无异来不及阻止,禺期现身挡住,逼退瞳的动作:“臭小子想自己解决,你别插手,耐心怎的比我还差。”
这一句话的工夫,狼王已经反应过来,转身抽刀迎上瞳,狼王不愧是狼王,眼神很好,仅仅几眼就看出对手的弱点,直接砍向瞳的偃甲腿。
瞳未来得及躲开,刀砍破祭司服,嵌入偃甲足有半寸。
乐无异一方所有人都愣住了。
乐无异赶在局面脱离控制冲上去,狼王也不与瞳恋战,转身一刀横劈向乐无异,乐无异赶忙拔剑去挡,二人才算真正交上手。
“无异。”
乐无异听到夏夷则的声音,边战边冲他道:“夷则你别过来,我没事的,小菜而已……拨云见日!”
乐无异既然这么说了,夏夷则也不好上前阻拦,只能暂且在一旁站着旁观,以待战况稍有不对能及时出手。
谢衣推着轮椅过去把瞳接回来,瞳凉凉看他一眼,谢衣装作一丝不苟态度认真地给他修理腿部的偃甲。
不消片刻,长刀和剑各自触及对方胸口,喉头,两人僵持几秒,同时收回佩刀和佩剑。
乐无异的剑从狼王胸前撤回时不小心勾破了什么,滚落下来,乐无异躬身捡起,看了一眼,身体一僵,也仅是一僵,他将铜钱递还狼王,朝后面道:“走吧。”
“等等。”
乐无异停下脚步,与他几乎肩并着肩,即将错身而过。
狼王眼角余光瞥到他脖颈上所挂红线,他手中捏着那枚铜钱:“你方才看着这枚铜钱的眼神不对。”
“……”乐无异没说话,他本来可以打哈哈过去,但他就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
狼王安尼瓦尔道:“敞开你胸前的衣服,让我看看。”他语气强势,不容拒绝。
乐无异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没能拿到胸前,夏夷则不知有什么情况在他无法看见的地方发生了,带着担忧叫了声:“无异。”
乐无异手握了握拳,不再回避,从衣服里取了拴着红钱的铜钱出来,握在手心。
他侧首看向安尼瓦尔,平静地陈述道:“这枚铜钱是我娘留下的,爹说,我娘也是西域人,你认识……它么?”
安尼瓦尔看着他,说:“让我看看。”
乐无异犹豫一下,将掌心摊开,铜钱夹在两指之间。
安尼瓦尔仅看一眼就已知道了,瞳孔猛缩。
“你——!”他没拿刀的手直接扯开乐无异左肩的衣服。
“喂,你干嘛!”乐无异猛地跳开,吃惊道。
“放肆!”夏夷则挡在了乐无异身前,拔剑微怒。
乐无异嘟嘟哝哝地系上领口的扣子:“什么,流氓啊……”
安尼瓦尔不在意地放下手,透过夏夷则看向乐无异,这回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中原人’,几乎他脸上的每一寸,都没放过:“……你高鼻深目,似具胡人血统……”
乐无异不想跟流氓多说:“我都说过了啊,我娘是西域人……”
安尼瓦尔打断他:“你将满十八岁,左肩胛下有一块铜钱形褐色胎记,对是不对?”
乐无异:“……”
夏夷则侧首看向乐无异,拧眉用眼神询问,乐无异瞪大眼睛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他指了指左肩,表示胎记是真的。
“我看看。”夏夷则一手剑指着狼王,走过来说道。
乐无异单手重新解开扣子,扒下衣领,夏夷则瞥了眼,确认无疑,帮他把衣服提上去。
乐无异主动走上前:“没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狼王忽地笑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我狼王安尼瓦尔的弟弟,今日我们兄弟终于得见,贼老天有眼,哈哈哈!”
乐无异深呼吸了一次:“这不可能,我娘……我亲娘很爱老爹的,不会背着他……”
“……乱说什么,我乃捐毒大将兀火罗之子,你是我的幼弟,你娘是中原人……”
谢衣和瞳在旁边专注地看着他们二人认亲,十七年来叫的父亲,竟然是杀死自己真正生父的人,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能被轻易接受,乐无异和狼王安尼瓦尔在定国公对错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无法达成共识,最终只能作罢。
安尼瓦尔让乐无异自己回长安问清楚后,先服了软,暂且不提那事,命随从献上佩刀礼,道:“少了些。这回行礼草率,此事了结后,你随我回西域,我再买个西域小城补给你。”
夏夷则道:“他不可能回西域。”
乐无异点点头:“我会回来的,会带些饮水和补给过来,但我不可能之后就永远留在这儿……西域小城什么,就不必了。”
狼王不屑地看了眼夏夷则,笑笑:“待在中原有什么意思,你回来,马帮由我兄弟二人一齐管理,也不用受那些条条框框拘束,自在多了。”
夏夷则冷哼一声:“无异是定国公之唯一子嗣,将来也会是中原的定国公,就算你拿来整个西域又如何,只要他想要,半壁江山我夏夷则亦当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