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归》清茶暖玉

3、你过得好吗

　　“听说要结婚了？”
　　“消息倒是灵通，前几天刚订了婚，没惊动太多人，婚礼的具体的时间还没确定。”南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橙黄的果汁一点点的挂在杯壁又一点点的落回去，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李喆只能看见她的睫毛一翕一合的扇动。
　　“到时说一声。”李喆的声音依旧慵懒，总给人一种他尚未睡醒的感觉，带动的周边的人也无端的懒散起来。
　　“那是自然，你的红包是不能少的。”
　　“我看我人不去可以，红包到了就行吧？”李喆笑着问道，南方看着他，竖起拇指，李喆只得摇头苦笑，顺手抚摸她的发髻，南方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李喆是那个处处照顾自己的大哥哥。
　　李喆沉吟许久终于开口，“南方，你……”南方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只是都已经这个年纪，哪里玩得起等待那么奢侈的游戏。”南方打断他，“想想，你当初讲的那个故事怕是对的，我应该有自己的世界，如今出去转转才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大，外面的风景很美丽，我为着一个人，放弃了千座城，到头也没得一个善果，当真是可惜呀。”李喆见她这样，反倒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南方很陌生，她早已不是那个自己一眼就看懂悲喜的小女孩，可以说这个女孩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小女儿的神态，如今这般将心事尽皆隐匿，不露一点痕迹，李喆只觉得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着李喆哥哥的小女孩，再也回不来了。同时也想若她真的放下了倒也是不错的，只是言琛今天来了，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变数，若自己不通知言琛倒也好了，就这样两人再无交集，或者也是不错的，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听说对方是一个律师。”
　　“嗯，以后若打离婚官司怕是占不到便宜。”南方玩笑道。
　　“哪有人还没结婚便想着离婚的？”
　　“嫂子怎么没跟着来？”
　　“在家看孩子呢。”
　　“你倒是甩手掌柜的，孩子你都不用管了？”李喆闻言只得微笑。
　　两人又谈了几句，李喆便被叫走了，毕竟是发起者，哪能总不见人影。南方偏安一隅的喝着果汁，不时有人过来，打声招呼，却发现彼此之间的话题少的可怜。
　　南方知道终是免不了会面，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却不意在甫见时轰然崩塌，似一个轮回未曾见面，已然心上千山暮雪，却在那一刹失了频率。就如初初见面之时，仿佛一眼就看见彼此的前世今生，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世有公子，温润如玉。就是他了，那个值得你素手调羹汤的人。是呀，就是这个人与她纠缠，互相折磨，不肯放手，不舍离去。如今自己来了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结果而已，死刑抑或死缓，今天终究会有一个结果的。
　　似有心知，隔着重重人山人海视线终是交汇，其实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她会在人海里第一眼就看见他，而他亦是如此。他的眸子依旧漆黑闪亮如同苍茫夜空的星子，颀长的身躯在灯光纠缠中益发丰润俊朗，斧劈刀刻的轮廓比七年之前愈加深邃，眸中片刻失神便瞬间回归常态，想来旧时光也将这天之骄子打磨的更加成熟。三年相恋，四年共同生活，三年不通鱼雁，时光已走过这么多年了。多怀念那个站在落花的紫薇树下的他，也多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他们曾经是夫妻，曾经最亲密，也曾经最遥远，那一段甜苦交织的岁月，她都想就这样忘记了也好。
　　向他举杯，点头微笑，仿若彼此之间就是旧日老友，言笑晏晏。多么奇怪的关系。对方回以一笑，早就知晓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当初未分手之时仿佛他一笑便可让她高兴几天，只因他是极少笑的，如今却也差点生生失了分寸，当真是对他没有抵抗力。堕入爱情里的男女尽皆情商智商打个对折，逆商却是扶摇直上了。
　　对旁人说声抱歉，拿了包便去了洗手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看着镜中的一张芙蓉面，红颜尚未辞镜，心却已然老了，纠缠这许多年当真也是大悲大恸，不比整日见面争吵的情侣夫妻承受的少，暗自猜测着对方的心意，舍不下面子，却也不舍就此放手，明知彼此之间隔着的是不能跨越的鸿沟。
　　就算她文辞优雅，笔下生花，杜撰着一个个的爱情故事，感动了万千俗世之人，终究还是没办法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世上最难骗的莫过于自己了。想通了便觉得爱就是爱，忘不掉就是忘不掉，骗自己做什么。

　　平静了情绪，拍一点精华液在脸颊，整个人顿时明亮起来，万能的化妆品。拾步出来，却在回廊尽头看见熟悉身影，想来这里倒是难得安宁的场所，怪不得他独自在这里偷点清净，自己也当真受不了这喧嚣的电子打击乐。依旧颀长伟岸的身形，倚着廊柱，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一支香烟，烟雾缭绕，衬着他的身影却有些寂寞味道。想起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一个人站在窗前，整个人似乎融进漆黑的夜幕，唯一的光亮就是指尖的香烟发出的光，她记得他那时低低的咳嗽声，怕吵醒她，不时回头望向蜷缩在床上的她，其实她早就醒了。明明很近的相爱的两个人，却说不出安慰彼此的话语。那时的他们犹如两头困兽，在铁笼之中自己舔舐伤口，却没有发现对方也已遍体鳞伤。本想不理会的，听见他的咳嗽声，却还是管不住自己迈步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轻声开口。“不是那时候就没再戒掉烟吧？”
　　似是不意她的到来，身躯微震却并未回头。“是呀，没戒掉。”低沉的声音，仿如大提琴的奏鸣，却听不出说话人的心情。没戒掉的何止是烟。走近了才看清这黑色衬衫还是几年前她买下送他的生日礼物，那袖口处银灰色的云锦暗纹，倒是简约却不简单了，在昏暗的灯光里闪着细腻的光泽。言琛当初的衣衫都由她一手打理，害怕机器伤了衣物，每次都是她用手洗的，再一点点的熨平，每日晚间便将他第二天要穿的衣物，领带搭配好，以至于后来南方仓促离开，言琛的衣物搭配一团糟，颇有些狼狈。
　　“言琛，这三年，你过得好吗？”果真是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剧情，分别多年的男女，询问彼此过得是否如意，对方若是过得比自己好，怕是心里会有一根刺，若不好，虚假的安慰几句又能如何？却仍旧忍不住要多嘴问一句。
　　“嗯，还好，就那样。”冷冷地声音夹杂着几丝不耐，对于他的反应，南方有些奇怪，怎么说当初也多是他的不是，三年不见也不至于风水轮流转，轮到他给自己摆脸色？后来想着他怕是已经见过李喆了，那么知道自己订婚的事也在意料之中，有了这种反应倒也不奇怪。
　　“嗯，那就好。”南方轻声回答，南方心里对于这个别扭男人的表现还是满意的。言琛闻言冷笑一声，并未说话，这样的言琛让南方不禁从心里害怕，总觉这次见面，言琛身上那种经历世事的淡然大气后面隐藏着一种阴鸷，言琛个性一向笃定疏离，遇事波澜不惊不说，平日里也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容貌生的极好，然而那墨玉一般的眼睛里总带着淡淡的凉意，叫人无法靠近也无处琢磨，凭空便被拉开了距离，靠近不得。当初与南方相恋后旁人也是惊讶不已，这样的男子，怕是只有南方的一腔孤勇敢去接近。
　　“言琛，你不要这样。”
　　“我哪样？我只不过吸烟而已，这对任何成年男子来说都是正常的吧？”语气里有些咄咄逼人。南方心里有些欣慰，自己对于这个男人终究还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一生总会有一个人放弃了全部的理智与克制，犹如南方之于言琛。不理会他言语中的讽刺，南方从他背后抱住了他，左侧脸颊埋入他坚实的背。真好，还可以这样抱着他。可是他们还回得去吗？
　　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直，想挣开她，她不允，用力拥着他。“南方，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我余情未了，想再续前缘？可你也得问问我是否愿意吧，我……”声线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迅速转过身子，吻上他，不让他再说绝情的话，她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伤的不仅是她，他其实仍旧舍不得伤她，她知道。言琛手里的香烟掉在地板上，孤独的燃烧着，渐渐不见了光亮。他的唇依旧有些凉气，都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于言琛来说倒是例外了。慢慢的，他加深这个吻，再没试图挣开她，手臂紧紧环住她，投入这个激烈的亲吻中。他像惩罚般咬她的唇，嘴里有血腥的气味，两个人还在纠缠着。
　　一吻结束，两人皆低低喘息着，南方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就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南方在他身后低语，仿佛当初你侬我侬时情人间的低语呢喃。脸颊在他胸膛轻轻摩挲，听着他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衣，感受他的温度、他的气味，蓦然想哭。有多久，不曾触到这温度？
　　“南方……”声音愈加低哑，在她耳边低低盘旋，只这一声便如她命中魔咒般再也挣脱不得。理智却在瞬间回笼。他粗砺的手掌覆上她盈白的手，用力将她挣开，拉倒身前，面对面的看着她。
　　“怎么？没别的男人了吗值得你对我这样投怀送抱？”言琛冷静的问道。
　　南方似是很喜欢将他惹毛的样子，对于他的话并不在意，只是微笑着看他，他被她看的有些赧然，自知自己在她面前失态了，暗自骂自己。其实南方也没好到哪里，鬓发已经在纠缠之间散乱，嘴唇也肿了起来，看起来倒是比言琛狼狈的多，只是一脸的微笑，那样的安然与自在，在言琛的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让他不禁恼怒起来。
　　“我回去了。”言琛不再理会她，径自回到包厢。南方也并无阻拦，整理一下也随后走进了包厢。两人回到包厢，似乎中间并没有那段插曲。只是南方暗暗做了某个决定，只因她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他。

作者有话说

　　一直在忙。不能保证每天更新，现在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赖文字以生，不过这唯一的爱好我还是会坚持下去的，不用害怕这是一个坑，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