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你若安好是晴日

1、第 1 章

　　展昭踉跄着奔到河边，却没有看到接应的人。
　　不能再等了，展昭深深了的吸了口气，从芦苇丛中拖出早就备好的小船，强自压下喉中的血腥味，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怀中的名单送回去。
　　滔滔的黄河如一条黄色的巨龙，翻滚着，缠绕着，咆哮而来，撞开朵朵浪花，这不是个出河的好日子，在这样的时候，便是最有经验的渔夫也不敢轻易下河，可是，展昭已别无选择。
　　看看身后的追兵已渐渐近了，知道不能再犹豫，无论如何，只能冒险一试。
　　刚刚离岸不过几十米，追兵已到了河边，展昭心下着急，他不识水性，更不会操舟，不过仗着内力精纯，用了“千斤坠”勉力稳住小船，这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使得力大了，便直接沉了，力小了，又有倾覆之忧，这力道颇难把握；划桨倒是要简单些，试了几次，就慢慢掌握了用力的技巧。
　　展昭心急如焚，此时黄河浊浪滔天，别说后有追兵，自己又身受重伤，就是放在平时，如此大的风浪，自己能不能到得了对岸，都是两说。
　　“展大人”耶律重的声音透过轰轰的滔声清清楚楚的传入展昭的耳朵“如此情景，展大人何必做此无谓的挣扎呢？还是早些回岸，好过不明不白的葬身黄河。”
　　展昭只做是不闻，用力挥桨，虽知这也是九死一生，但总比回岸束手就擒的好，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二天三夜，从大都一路厮杀至此，一直不曾喘一口气，如果不是一个信念撑着，只怕是早已倒下，怀中的东西，牵涉着大宋的命脉，不提进兵计划，单是那辽国潜伏在中原奸细的名单上的名字，就够让人触目惊心了，其中不乏二三品大员，更有甚者，一些边关的守将之名居然也在其上！
　　辽国久有侵吞中原之心，只看这份名单，就知布局已久，所以，一定要把这两样东西送回中原，自己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耶律重不见展昭回话，微叹一声，久仰此人大名，相见却是这种情况，几日的交锋，让这个粗豪的汉子对展昭早已有了相惜之心，明知无用，却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展大人，中原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关云长也有托身曹营之时，你何不先顺时而动，日后再做图谋？”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展昭听得明白，心下也有几分感动，这耶律重为人磊落，如果不是如此国之大义，倒是个可交之人。
　　思到此，展昭苦笑，勉强提气“多谢南院大王的好意，只是，当日关云长是不知兄之所在，而今天展昭却明故国方向，岂能一概论之？！想让展某苟且偷生，那是万万不能！”
　　耶律重叹道“展大人，你太固执了......”话语微微一顿,一眼扫到下属已寻来渡船,示意下河,止住偏将的话头,一步跨上小船,复又提气继道“展大人，你可知今日你除了归顺大辽，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本王敬你是条好汉，再劝你一次，还是听我的吧，王上面前，我自会为你做保，不会为难于你，等你伤好以后，去留都请便。”
　　展昭见他们也放船下河，手中的桨划的更急“耶律大王的好意，展某心领.....”突然眼前一黑，再也压不住，一口血喷出，把他下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耶律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执意如此，也怪不得我。”略一顿“展昭，你已是无路可走了，既然不肯归顺，那么，你就自刎吧！本王定会为你厚葬。”
　　展昭抬手抹去唇边的血丝，冷笑道“大王也太自信了吧，你追杀展某，到今天不也没能如愿吗？凭什么认定我就无路可走，一定要自刎？”
　　说这个话，不是没有原因，现在已到了黄河中间，耶律重离得还有段距离，只要再坚持一下，过了河，就是大宋境内，辽人再大胆，也不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大宋境内追杀大宋官员，何况，白玉堂就在对岸接应，无论如何，名单是肯定能送出去，自己就是死也无憾了。
　　耶律重的声音居然带有一丝悲悯“展昭，早在你还未逃出大都之时，王上已派人送信入了汴京，这个时候，炸药大约已经安到黄河大堤上。”
　　“什么？”展昭大惊。
　　“荥阳城外，桃花峪。”耶律重一字一顿“此去荥阳不远，只要你一过河，那里就会引爆，到时.....”耶律重叹息着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展昭只觉一颗心沉下去,沉下去,再听不见滚滚的涛声，再听不见河风的厮吼，冷汗和着水珠顺着鬓角流下,他知道耶律重说的是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集这么多的炸药，安放在黄河大堤，还不被人查觉，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工部待郎！而他的名字就在那张名单的最前面！！
　　耶律重的声音缓缓的透过涛声“黄河决堤，后果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明天是重阳佳节，你总不想要以这个做为节日献礼吧？......只能自刎，不许投河，否则一样引爆.....但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你的遗体不敬，如果有放不下的事，你也尽可以托付本王。”
　　展昭第一次失了方寸，他并不怕死，如果能用自己一死破这个局，他将毫不迟疑！
　　可是，他偏偏不能死，计划和名单还在怀里，辽国已定于本月十五起兵，他死了，这份计划大宋就不会知道，内奸便会和辽国里应外合，届时，战端一起，大宋就有灭顶之灾，受苦的是黎民百姓；可他如果不死，黄河决堤，且不说汴京不保，单是中原这沃野千里便成汪洋，哀鸿遍野，苦的还是黎民，如果大辽再趁机起兵，大宋还是危若累卵！！
　　死还是不死？

　　夕阳下的汴京，如往常一样喧嚣，并不曾因为太阳的西沉而安静一些，一个黑脸的长者已在北门的城墙上立了许久，却总不见那个挺拔的身影归来。
　　身边一个文弱书生暗暗叹了口气，自三个月前那人只身潜入辽国，这满府的人谁不担心？大人更是日夜心悬，每天都要到这里来站上一阵，殷殷盼望那人早日归来。
　　那人临走时曾说过，重阳必归，可明日就是重阳了，却还没有半点消息，想到此处，一个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掠过，书生微微摇了摇头，甩掉这个不祥的念头，踏上一步“大人，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黑脸长者点头“这就走。”说是走，可脚下却丝毫未动，又向北出了一阵神，方向书生示意“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刚下得几步台阶，忽听得背后“哑——”的一声大叫，悚然回头，只见一只乌鸦张开两翅，直向着西边箭也似的飞去了。
　　西边的天空，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