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 郁琼篇》langyaya

34、番外 天之锦

　　初春的天空微蓝，从窗透进来的光线虽让皮肤感到暖热，但流进屋内的风仍旧带点寒意。天之锦取过桌上的纸慢慢折成一条船，提笔在白净的船身写下了一个娟秀的锦字，但看着却有些别扭。

　　天之锦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上，他举步往门外行去，晴空之下阳光倾泻而来，铺了满身，仰望天际，不由叹道：“清洛，不知哪天才可以写出原本的哪条船来！”心犹如针扎一般一阵阵地抽疼，晶莹澄澈的泪珠在眼里滚来滚去，终是无声滑落。

　　天之云缓步而至，迟疑地唤着，“之锦...”他那一向恣意潇洒的弟弟，如今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哥，我不是说了一个人便可以了！”天之锦微微侧身抹去泪。

　　天之云上前，宠溺的揉着他的头，轻声询问，“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天之锦兀自发问：“清洛真的很重要吗？”随即侧身微笑道：“一开始我也问过自己，他真的有重要到让我都管不住自己的腿；甚至在金立设置分舵，只为了方便去神医谷探听他，只为了在村民见多了解一下。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真的很重要。”

　　“这竹屋里要是缺了什么记得说！”天之云侧身望着屋内的某个方向，背负的双手在袖下微微紧握，做出了一个决定。

　　淡淡的笑挂上脸颊，“谢谢哥了！郁琼不回来了吗？”

　　“我会让他回来的。”话音方落，人已远去。

　　“真是没想到你这浪荡子也有深情的一面，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从头顶传来调侃的话音，微风掠过一道身影出现在天之锦的身侧。

　　天之锦欣喜道：“四海？你怎么来了？”

　　四海环胸靠到门边，“教主让我陪着你，怕你这性子耐不住寂寞。”

　　天之锦嗤笑一声，低低地道：“哥他不明白，以前的我确实是受不住寂寞的，可如今不一样了，我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地回忆，又怎会寂寞。”如水的眸光满是温情。

　　四海啧啧称奇，“情爱这东西果真厉害。”

　　天之锦轻笑，“呵呵！尝过个中滋味便难以忘怀了！”想到保护这个词，脑海里毫无疑问的浮现清洛的身影，天之锦万般认真地望着四海，“四海我不需要人陪，你去帮我保护清洛，可好？小猴去世了，他身边都没个人。”

　　四海环胸的手松了，眼睛瞪大，有些不相信的道：“清洛？神医清洛？”

　　天之锦轻轻地道：“是他！”清洛，只是清洛...

　　四海扯住天之锦的衣领，竹筒倒豆子般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江湖上名号响亮的神医，十五岁救了武林盟主一命，一救成名。古籍记载，逝峕草可起死回生，清洛便是用的此草硬是将盟主的命给拉了回来。这逝峕草与魅影花是神医谷独有，外界无，其师从上任神医天机子，而天机子从未用过逝峕草救人，故天下人均认为逝峕草的功效是假的，而清洛却用了，江湖中传言清洛技高一筹。”见天之锦不停地点头，他不由叹道:“神医果真是神医。他救人有一条规矩，求医者需为其完成一件事，做到了便救人，做不到便会见死不救，故也有人叫他怪医。传言此人不会武，身边时刻伴着的是一只武功极高的猿猴，江湖中只有武林盟，神仙庄与天方楼内有清洛专门驯养的传信鸽可与之联系。而神医谷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无人知晓其位置，清洛也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你确定是这个清洛？那小猴确实是他身边的那只？”说到最后四海嗓音不由拔高。

　　拨开四海的手，天之锦给了准确的答案，“确定。”非常的确定，除了他还有谁能牵动他的心弦……

　　四海凉凉的道：“你怎么沾上他的？”

　　想起初遇的场景天之锦不由勾唇一笑，“一时好奇心，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我倒是觉得捡到宝了！捡到了清洛这个宝贝！”

　　四海用力地拍着天之锦的背，感叹道：“天之锦，兄弟我太佩服你了。”

　　抓住猛拍的手，天之锦不忘自己的初衷，“保护他！”

　　四海拍开他的手，伸出指头道：“第一，我没见过他；第二，神医谷我也没去过。最重要的是他来无影去无踪，怎么保护？”

　　天之锦点点头，朝四海勾勾手指，“随我进屋。”

　　屋内挂了几幅画，每副画上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全是一青衫清秀男子，右手持一只白色船只，船身上有一个书写完的锦字，娟秀的小楷，而那人的左手执笔，笔尖恰好在锦字的末笔尾部，而他的眼底尽是温柔的暖意，让人感觉到一股珍视之感。

　　天之锦抚着画上之人的轮廓，道：“他便是了！”

　　四海环顾四周，只见到处是折叠好的船只，有的写了锦字，有的是空白的！

　　四海不由明知顾问道：“你每日画每日看每日折吗？”

　　天之锦答的爽快，“是啊！”

　　四海指着他的心口处，“心口就不难受吗？”

　　天之锦轻笑，眼底的温柔让人沉醉，“看着他便不难受了！”

　　为了这句话，四海接受了保护的任务，时不时的便会传来一些清洛的消息，但因为他很少离开谷中，能得到的也很少，但有一日他出来了，四海跟了一天，直接去见了天之锦。

　　见到四海，天之锦焦急地抓着他的臂膀，“他出事了？”

　　四海摇摇头，可脸色却异常凝重。

　　天之锦的心顿时七上八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到底怎么了？”

　　四海深吸一口气，握住臂膀上的手，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的倒出，“他出谷了！去了青楼。”

　　天之锦脸色一白，讪讪地笑着，“青楼……他好吗？”

　　四海拉着天之锦在桌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塞进他的手里，“气色不错。”

　　摩挲着杯沿，天之锦眼底的光渐渐黯淡，语气倒是平和了下来，“那便好。”

　　四海盯着他的变化，语气一转，“只不过……”尾音拖长，却不将话说尽。

　　天之锦手一颤，杯中的茶水落到了手上，可他却似毫无所觉，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不过什么？”

　　四海嗒嗒嘴巴，也不绕弯子了，直接说道：“逛了一圈便出来了！咱们这片的青楼全去遍了。”

　　担忧的心放了下来，天之锦抿了口茶，不自然的拭去手上的茶水，讪笑道：“是吗？真不像他呢！”

　　四海凑近天之锦的耳边道：“还有……”依旧是拖长了尾音，半吊子的话语。

　　天之锦眉毛一挑，茶盏往桌上猛地一放，巨大的声响中是天之锦的怒吼，“四海，你有完没完？”

　　四海撅着嘴，嘟嚷着，“难得见你紧张啊！”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天之锦一字不差的听了去，说完便见天之锦手握成拳，那眼神恨不得要将他射杀，他干咳两声道：“咳咳！他穿了件做工很差的衣衫，是你缝制的那件。”

　　握成拳的手不由颤抖起来，而后缓缓握紧放在左胸上，眼眶微微泛酸。

　　“送进去了，还穿上了！”

　　知道清洛穿上了他缝制的衣衫，天之锦开心的合不拢嘴，这日子也越发好过了！

　　“之锦！”

　　是哥来了，微微叹气，“哥，我真的很好。”无奈地转身，却看到了思念的人，天之锦难以置信，欣喜地轻声唤着那深深印刻在心尖山的名，“清洛？”他不敢上前，怕那只是泡沫，更不敢大声，怕吓跑了他，这种忐忑不安让他踌躇不前。

　　清洛一步步朝着天之锦走去，如薄冰般清澄的语调传了出来，“为什么？”

　　天之锦沉醉在喜悦中，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离得这么近，随着他的问话傻傻地问着，“为什么？”

　　清洛望着天之锦，微冷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魔教天泉水可以看到心中所想的那一幕，你想看的是什么？”

　　天之锦欣喜地心情瞬间敛去，微微低头，半敛的目光平静和缓，青蓝的衣色在光下犹如深海，不见波澜，“没什么。是哥请你来的吧！抱歉，让你困扰了，哥那是太疼我了，别介意！你走吧！我会跟哥说不再打扰你的！你...一路小心些。”快速地说着，生怕一个控制不了就冲了上去抱住了眼前之人。

　　清洛一步步上前，停在了天之锦的正对面。伸出手，天之锦往边上一躲，却没能躲开，衣襟大开，露出胸口来，那长长的刀口还泛着红。

　　天之锦惊讶地问：“你会武功？”

　　清洛的手触碰着伤口，“何必呢？那有多疼！”

　　天之锦忍不住拥住清洛，“早就不疼了！”揉进怀里，呢喃道：“一下下就好，当做看到伤口的补偿好吗？你可是第一个看到的。”

　　两人相拥于门前，清洛平静地面容上勾勒出一抹笑，如夏日芙蓉在水中摇曳生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闻言，天之锦慌乱地将清洛推开，身子挡在门前，“不……你走吧！”

　　清洛上前几步，身子与天之锦贴的很近，他的手径自绕过天之锦挡住门的身子，在他的背后将门推开。

　　天之锦扯住清洛的衣摆，“清洛不要！”却没能阻止门扉的开启，屋内的一切尽入眼底，清洛往屋内深处走去。

　　满屋子的他和当日的许愿船，竟全是七夕那夜他在船身写完锦字的那瞬间，眼神不再是清冷，而是泛着暖意，可许愿船不是落到了水中，糊了纸上的字吗？

　　想到天泉水，清洛微微转身，眼神如画中人一般泛着淡淡的暖意，“你……为了这个？”

　　既然已经看到了，天之锦也没有再去阻止，他毫不掩饰深情地眸定定地凝睇着清洛，“你是喜欢我的。”

　　清洛眸中暖意渐深，话音却是冷冷的，“喜欢了也可以不喜欢的。”

　　天之锦闻言轻笑，那笑里藏着淡淡的萧索，如寒冬劲风下努力冒出头的枝桠，“呵呵！这个也只是想留个念想。”走到床边拿起一只许愿船，“这个是失败了很多次才写好的，是最神似的一个了。”

　　清洛取过天之锦手中的船，在掌心里慢慢地揉捏成一团，扔到桌上。

　　天之锦的心抽疼起来，伸手就要拿那团纸，清洛挡住他的手，冷声道：“一点都不像。”随后便拿起桌上空白的船，执笔写上了个锦字，一如最初的那只，好像根本就未曾落水过，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们感情很好的时候了。写完之后，他放下笔含笑扬着手中的纸船，“这个才像！”

　　天之锦眼眶含泪，“清洛？”

　　“恩？”尾音上扬。

　　天之锦勉强地勾唇笑着，“谢谢你！你这样让我不舍得，也不愿放手了！”

　　清洛放下手中的船只，主动靠了过去拥住天之锦，“那就不要放。”

　　那轻轻搂抱的动作，垂下来的发丝，就在眼前，如冰雪寒梅般氤氲着冷冷寒意的清洛，第一次环住了他。天之锦眼中的泪抑制不住的簌簌滑落，浸湿了清洛淡紫的衣，那点点泪深了颜色，淡紫渐渐化为深紫。

　　天之锦哽咽着道：“我这一生都不能离开此地，怎可将你也困于此地呢！”

　　清洛微微退开身，以指尖挑起天之锦滑落的泪。

　　“我是神医。”停顿了一会，才悠悠道：“神医谷里呆着和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天之锦忘记了流泪，所有的悲伤都在清洛的话中散开成一片一片的，痛苦是真的可以分开来的，清洛的话仿佛是缠绕了千年的丝，突破层云在他耳边回响，幸福如此简单，只是他的一句话而已……

　　有你在身边，就只是这样，世界就变得不一样，千篇一律的景色，也映照的鲜豔明亮。